程洛对此一一作答,并且毫不介意的坚决要哥哥留下,与其同台演出。
然而,当被问及家庭状况时,有问必答的程洛则停顿了很长时间,说:“很早开始,我都认为我们没有父母——有也等于没有。”
这句话令全场的氛围冷却下来,齐刷刷看着他俩。
“我不想谈他们。”程洛握紧哥哥的手,掌心发凉,却依旧说明:“我对他们没有印象,是因为他们没有做过任何一件让我能记住他们的事。”
“你哥哥也是这样想的?”
程洛看看身边,程陌则低下头,咬咬唇舌同意道:“……我只有弟弟……”话语之轻,几近呢喃。
“有没有这样想过——”其中一位评委好言分析:“是因为你们对彼此抱有着特定的成见,才会这样。其实只要……”他打着手势,循循善诱:“只要多交流,谈话,你们其实可以感受到对方为你们做的事,毕竟每个父母都应该会爱自己的孩子。”
程陌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回:“这是你的认为,我比你更深切的感受着另一面的存在。”
他看着评委们以一副尴尬的表情交头接耳,自己则紧了紧握着哥哥的手,那里同样传来示以回应的感觉,于是他眼望前方,自言自语地呢喃出一句自己一直不能明了的问题:
“既然不爱,为什么要生下我们?”
他摇摇头,知道没有人会给自己答案,所以放开了哥哥,他俩开始调试琴弦,在没有得到任何示意的情况下,开始奏出一曲《命运》:
深沉,泥泞淤积又步履艰难——
低音这样被运出,程洛最大限度地控制着小提琴的音量,将本该清脆爽朗的音域,打造成了几声沉闷的“慽”。
在慽之中,程陌放上琴弓,以此在泥泞中擦出一条小径。装饰整洁的音奏出一串华而贵的响——响声不断,尖尖锐锐地滚滑在泥团包围的浑沌中,带来一番别有不同的“欢”。欢与慽争相涌去前方,像是白与黑的侵浊,每一步都来得缓慢深刻,却昼行不停顿,不回头,不落荒……
程陌闭着眼睛听弟弟的互动,手臂则大幅度的运弓,震出连绵的音。他是最喜欢这样的感觉的,不间断的音弧在他的操控下蜂拥而出,大与小、长与短,串联出一条前路。合着弟弟的音,他有些亢奋的忘了自我,令渐响的清澈高音慢慢主宰住整曲,使得另一方的势头推至两旁,不敢妄动,也不敢逾越,倒像是呵护又环抱着华而贵的存在,随它交织着环滑向上。
没有太大的□,也没有太多的悲切,曲调的优美婉转,使得白与黑成了相形渐进的存在,略带波澜地展示于众人面前。
然而,听者却被这种平静中的不平静打动,回想出自己的悲欢,共鸣了自己的惆怅,更断了呼吸般被它牵动着浸入一汪生动的环湖中……
所有的一切都是逃不开忘不掉,生来就有的皆是行行种种的不甘和恐慌,听者不经意地被“慽”声引领,遥想出曾几何时的不满与自怜,心中的情被牵扯成了深深浅浅的泥泞,凝在心头,又成了揭不开的暗地。
在听众顿觉伤感的同时,“欢”之声则是劝慰而来,缓缓飘忽在“槭”声边,温柔却坚定,缓慢而高亢,揽过一波温和的弧,稳稳的将所有人动荡进自己的寰宇中,告诉你们,命运本是一段辗转动人的乐——
这样的一首曲子耗费了两个孩子的大部分体力,程洛呼喘着看前方,前方一片含糊的光芒,是聚光灯之后映衬的人和景。
有那么一瞬,他错觉般认为那里与自己这方分割出了一线之遥,无限之距,因为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动作,却在下一秒突然回归,被震耳的掌声惊醒!
他呼喘着看前方的人影陆续站起,他滑动手掌找寻哥哥的手,随着一颗砰砰作响的心,拉住身边那个他最为珍视的人,并且咽下一口激动,他颤着声音轻声道:“你看——你看——”
Amy站在台侧,很欣慰地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憋了许久后终于忍不住用手指轻刮眼角,“哼”出一声,她想:有的忙了——将来的日子。
缓缓转过身姿,她的耳边飘来一些评委的话语,是什么评语并不重要,她知道结果会很好,什么都走上了正轨——万事顺利!
三年后,程陌去世,年仅二十。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曲目参考:
韩剧《对不起,我爱你》OST——命运
☆、七年后
邱少眀生得娇小,依着一般的标准型男的体态,按比例缩小了两号,以至于看上去又娇又小,确是个伶伶俐俐的精神模样。由于从小不是在大城市里长大的缘故,没有接受过尾气粉尘的侵害,而是终日与绿叶为伴,所以他有着令女人都为之羡慕的肤质,并不是很白,却滑的细腻润洁,时常让身边的那些姐姐们忍不住伸手掐捏一把。
他知道那些女人的心思,所以顶着这颗脑袋随机乱转,胡抛媚眼,横竖没人责怪他,谁让他生得好看又在大好的“少年时代”呢?少年既是骚年,就是要暧昧,就是要传情,就是要你们都爱我!
邱少眀自顾自地认为自己是个大少年,然而20岁的年纪还是和少年离了些距离,可他不在乎这距离,甘愿与那两字为伍,并且匍匐到底,所以他笑啊闹啊耍赖啊,在大姐姐的面前翻着花样求交往——不交不行,因为他没钱。
少年没钱又孤单,御姐有钱也孤单;少年不求永远但求今朝,御姐不求依靠只求抚慰,于是这两类人一拍即合,成了蛮好的组合。
可是这天晚上,他嘟着一张嘴问姐姐要钱时,姐姐却不理他了,他摇啊晃啊的纠缠对方,搂着对方来到吧台,可姐姐却冲他的脸上喷出一阵白烟,在烟雾缭绕中拍拍他的嫩脸蛋,让他今晚乖点,别来烦她,因为她心情不好,再不想搭理他。
邱少明一听,心里不乐意地想:你长这模样,要不是拽着几张票,求我我都让你滚!现在票不给了,那我确实不用搭理你了。
至此,他脸一冷,果真依着心念行事,闲闲地靠上吧台桌沿,转头望向旁处,准备新一轮的觅食。看着看着,他开始觉出旁边有人勾他,而且还是一种挺复杂的盯凝,不是不怀好意,也不是爱慕搭讪,所以在好奇心和逞强心的驱使下,他开始没好气的和旁处那方对视——之所以没好气,是因为他已然发觉对方是个男人……
那人刚接过维特奉上的酒杯,正坐在吧桌前的高脚凳上,和他相隔了两个空位,一动不动地看他。他上下翻眼瞧瞧那人,见对方穿戴的挺整洁,脸上还架着一副中规中矩的眼镜,看上去是副斯文模样,可瞧在他眼里,心中不免评出四个字:斯文败类!
之所以这样评价,是因为他觉出那双盯着他的眼睛正对自己摆出一种“望穿秋水”般“吃人”架势,于是他有些嫌恶地瞪那人一眼,便动身欲走。
然而,他一动,那人也动了,急跨两步来到邱少明面前,程洛伸手想拽住他,却被对方一躲,险险的没让他得逞。
“你闭上眼,让我看看。”程洛发了话。
邱少眀则“啊?”了一声,笑道:“干什么?要变戏法还是送我礼?”然后脸一板的,他又明说:“我对男人没兴趣,你滚远点。”
程洛没滚,反而伸手掏出钱包,摸了一张大钞递上,又重复一遍:“你闭上眼就行。”
邱少明看看钱,又翻眼看看前方之人,随即拿钱照做,却听得前方响出两字——“别笑。”
他不笑了。
“别歪头。”
他皱皱眉,木然地摆正脑袋。然后隔了很久,他都没见那人有所指示,于是他闭着眼睛疑惑的左右晃动眼珠。他这么一动,前方即时做出个深呼吸,伴着这声呼吸他睁开眼,对向那人,他看见他正抿着唇,像是极力安抚自己般呼吸沉重,然而不出五秒,他又听到那人的问话。
“你一晚上多少钱?”
邱少眀哼笑答:“我刚才说了,我对男人没兴趣。像你这样的,出门右拐,走两条街,那里有家适合你。”说完他迈步就走。
程洛则不动声色的后腿几步,挡在了他的面前,镜片后的眼神半睁半闭,却放出不肯罢休的坚毅,他说:“不做。”
“嗯?”邱少明眨眨眼,反应过来后问:“不做?”
程洛又递上一张钞,点点头。
“光聊天?”邱少眀接过钱,不信地看看对方,见那人神情冷沉,倒是没有欺瞒的感觉,他便迟疑地低头想想,再抬头威胁说:“你要是敢怎样,我就对你不客气,我什么都懂,我知道怎么制你这种人。”
程洛听罢,再抽出一张纸币,以此堵了他的嘴,然后又将酒钱放于吧台之上,便搭着邱少眀的后背往外带,口中简短地说出两字:“走吧。”
他将他带上自己的车,一路行驶至家中,路上两人前后排地坐着,没有任何交流,直到车子开进小区,停入车库,他带他走上二楼,开门进屋,身后才响出一声笑,评道:“你是第一次跟人搭讪?”
他扭头看他,同时将门关上。
“太没经验了,怎么把人往家里带?”邱少明一边说一边上下左右地看屋子里的陈设,确定这里是对方的家。
“要是少了什么我可不负责,你趁早把东西理理,别到时候赖上我。”
程洛不搭他的茬,只是问:“你叫什么?”
于是他嘿嘿笑两下,背戏词似的回:“你我露水因缘,一夜情分,就不必知道太多了,如果实在好奇就叫我邱少吧——我听着开心。”
他一边说一边背着手往里走,发现这是间没有隔断的大屋子,床、桌子、橱柜、家用电器全都一目了然的摆放在这个通间里,放得很有章法,倒是没有拥挤和凌乱的感觉。
因为没有太多隐蔽空间,所以他溜了一圈后又转回身看着屋子的主人。程洛此时已经开启屋内的中央空调,设备从高处悠悠地排出冷风,为夏季的闷热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