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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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时光-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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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托车停在警局里,他漫漫走在马路上,周围的环境都和十年前很不一样,城市不知道扩大了多少,街道都铺上了沥青,空气里没有红尘翻飞后清新许多,最初的国产沥青,在太阳落到北回归线以后,会被晒得融化,后来都是进口沥青,再热也不会粘鞋。码头的风光带整洁美丽,完全看不出以前缭乱而生活化的光景。
  陈越今天走的正门,等了很久那个印尼女孩才来开门,显得很意外,他平时都是白天来的。
  他问她,先生在家吗?
  女孩刚想说不在,他便打断道:“到底在不在!我有要紧事!”
  女孩忙点点头,在的,在楼上,他不待她讲完,便往楼上走去。
  刚走上楼梯,曼波已经从书房里出来,大概是刚刚洗澡,头发湿湿地往下滴水,边系浴袍腰带边颇惊异地迎他:“阿越,出什么事了?”
  他自然不该来,不仅有违警察的职责,也对不起苏怀舜,但是来的决心却是意外坚定的,坚定到自己都觉得奇怪了起来,十几年过去了,好多事情都变了,他们之前的鸿沟是永填不平了,当年曼波出事时,他寻遍大街小巷时的心情竟是一直未变。
  好像他此时一见到曼波,那慌乱地在胸腔里跳动着的心,也就跟着慢慢平复下来。曼波于他,即使在最糟糕的时期,也有这样的功效的。
  “曼波,中央下来了命令,过几天就会有警察要去端你们的场子。通知是早就下了的,我今天才知道,否则也不会这样匆忙赶来。收拾收拾东西,带着承先到国外去吧,我知道除了这边的事业,你在国外银行还有钱,经济上不会犯愁。”
  曼波不置可否,单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特意来通知我?”
  陈越点头,为曼波老神在在的样子急道:“这次不是闹着玩,你不要不当真。”
  曼波点点头,一时间就这样相对而立着,好像外物都退开去。曼波十几年如一日,还是白肤深眸的明丽样貌,但再不是那个趴在墙头对他笑语阎阎的少年了,他的心突然痛烈至极,时至今日,以这样一种方式,终成永别。
  “你好好保重。”讲完,匆匆转身下楼去,再这样相对下去,恐会要流下泪来。
  曼波立在二楼的走廊上,头顶上悬着水晶大吊灯,他脸上好像蒙着一层水意,目光莹莹地看下来,突然喊道:“阿越,你跟我一起走吧。”
  “那样就太过分了,你知道的。”他答道,匆匆走了出去,留下来曼波一个人在那里。
  天很晴,没有云,空旷的夜空中洒下一片碎星星。
  他以前没想过分别,天真的以为在的就一直在,其实哪有这种好事。他们不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等着你,过去了就过去了,不会在有了。
  夜市开得很晚,那一年满大街都放许冠杰。街边大排档的劣质音响里放着:人皆寻梦,梦里不分西东,片刻春风得意,未知景物朦胧……南柯长梦,梦去不知所踪,醉翁他照醒觉,是否跨凤乘龙……温柔夜风中唱尽了他的惶惑。
  

 


☆、第二十章

  第二天,陈越还是去警局上班,心里面记挂着曼波,总觉得他昨天的态度是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一面要恨他自高自大,一面又懊恼自己当时怎么竟没有说得更清楚一点。
  这样魂不守舍地坐了一天,到了快下班的时候,陈万金被带到局里来了,铐在审讯室里,骂人的声音站在警局的铁门外都依稀能听得见,底气很足,那时还不知道是上头有人要整他。
  盘问他的警员一丝不提双龙会,只在李望青的案子上不紧不慢地兜圈圈,陈万金毫不知晓其中利害,一来便搬出乔曼波,毕竟在S市这片土地上,还没有双龙会吃不开的时候。
  陈越坐在外面听出一背冷汗,无端想起伍子胥这出戏来,曼波总该已经过了文昭关了吧。
  拖到了晚饭时分,问讯的警员去吃饭,把陈万金先关进拘留室里,他就去拘留室见陈万金。
  陈万金腆着肚子坐在床板上,用一面小手绢来擦汗,见到他,皱起脸叫苦:“阿sir呀,这里都没有冷气的吗?热得人要中暑啦!”
  他淡淡地答道,这算什么,往后还有你受苦的时候。
  陈万金瞪着眼望着他,我X你妈!你算老几!凭着我和双龙会的交情,你们以为我陈万金会在这里坐几天?明天就要你们好看!
  他这话一下午也不知讲了几坛,陈越不去理会,只问,“你今天见过乔曼波没有?”
  陈万金自然说见过,“我和阿乔的关系可不是夸的,我们天天见面,今早还一起喝茶啦!”
  陈越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抠进手心里,他简直弄不懂曼波了。
  “你们在哪里吃早茶,后来他去了哪里?”
  “在大蓉园咯,我们一向去那里吃早饭啦,我呢,喜欢蟹粉包,阿乔嘛,他这个人比较念旧的,天天都吃面线,讲以前受伤,一醒来,就有个朋友端来一碗蛤仔面线。”
  真是没来由的一番话,他的心猛然被揪住了,痛得快要落泪,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他以前从来不知道,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后来呢,他今天有去店里吗?”
  “老规矩,上午都在办公室坐一坐,这个时间才会去店里捧场,一般也只去‘深隆’啦,那是以前李文彪的地盘嘛,阿乔说在那里最有成就感。”
  “那么现在他会在‘深隆’?”
  陈万金目光一翻,陡然沉住了气,三个字,不知道。
  陈越知道他起了疑心,也就不好再问下去,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走了出去,脸色却已经发白了,心中惶惶然的,曼波竟然还没有走!
  他匆匆地从警局里出来,搭公车去“深隆”,晚风不断的兜住头脸,却始终吹不干鬓角滴下来的汗。从没觉得警局到“深隆”有这样多站的,走走停停,好像总到不了,好像等他到了就晚了。
  下了车他才记起自己没有换下警服,但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径直就走进去,说找乔曼波。
  好久没有来过“深隆”,这里比之前好像又更高级了一点,灯光流动,洒了满地的碎钻。穿过曲折的过道,外面的音乐声渐渐一点也听不见了,这才进到曼波的办公室。
  曼波在收拾东西,账簿一本本撂在桌面上,他一看,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去就拽住了对方的领子,吼道:“你是要钱不要命了吗?!”
  好久没有靠得这么近了,好像连气息都能感觉到,他看到自己的影子落在曼波的瞳孔里,原来竟是那样着急,脸色那样白,他被自己吓了一跳。
  曼波拢住他的手,既抱歉,又镇定,“我明白的,今天又听到了些消息……但是总不能丢下这一摊子,就这么走了。”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突然变得很任性的那样问,“为什么不可以?”
  曼波没有讲话,陈越很固执地问他,“为什么呀?你说呀!”
  曼波脸上也露出动摇的神色,用一种很难得一见的羞惭口吻解释道:“总要把这边账户里的钱提出来,下面的人多少要打点……”
  “钱钱钱,你是养不活自己,还是养不活承先?非要搞到和庄爷、李文彪他们一样,你才晓得后悔!”
  曼波连忙安慰他:“走,明天一早就走。”
  陈越眼一扬,“怎么走,汽车还是船?”
  “坐船,我有一艘船,停在私人船位,随时都可以走。”
  松下一口气来,这才发现还维持着拽着衣领的姿势,曼波也仍旧柔柔地握着他的手,反而不自在,倒不如方才亲密了,视线也堪堪地垂下来,没法像刚才那样刀子似的抛出去了。
  曼波松开他,闲闲地问:“留下来吃饭吧?”怕他不答应,紧接着一句,“算是为我送行。”
  他立刻就答应了,心里跟着酸酸的。此前光顾着担心了,直催他走,真的安排好了行程,又要舍不得。竟然还会舍不得,原本是就算住同座城市,也决心要老死不相往来的,遭逢了变故的缘故,统统不计前嫌了。
  他们不好再一起露面,便叫了东西送到办公室来吃,吃得很随意,好像并没有分别这回事。
  曼波干脆坐到桌子上,陈越一抬眼,就能感觉到他居高临下的视线,他有点不好意思,只好低头一口一口,把一盒肠粉都吃光了。
  吃过饭,曼波打开保险柜,拿出来一块表送给他。
  “以前就想给你,但也知道你不会要。今天陪我吃了饭,也破例把这份礼物收下来吧。”
  他仍是摇头,“你带走吧,以后万一用得着呢,心意我领了。”
  曼波一笑,把表给他戴手腕上,“放心吧,我还不至于走到要当东西的那一步。”
  他戴着那沉重的礼物,秒针喳喳地不停歇地跳着,就好像具象化了的时间,走得他心慌意乱。
  曼波送他从后门出去,夜幕深垂,路边相思树相夹,满树的黄花,路灯的黄光从花叶间照下来,把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拖成长长一条。越走到巷口越嘈杂起来,外面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店招的灯光和车灯在空气中蒸腾浮动,他们在巷口停顿住,犹豫了,不情愿走进这么个莽莽的世界中去。
  他点点头,“我先回去了,明天到码头去送你。”
  曼波的手臂突然绕上来,手指粗鲁地插进他的头发里,“阿越,好好照顾自己。”
  他心中便突然一痛。等横过马路,回头一望,曼波还在那里,黑黢黢的一个人影,这时一阵酸楚落在心头,眼眶一热,泪水不自觉地滚下来,这才真的意识到离别,一人往这边走了,一人却往那边,中间只隔着一条马路。
  
  费明时夹着那一沓稿纸走了,讲今晚会加紧写出来,后半晚送到印刷厂去,明晚上就可以见报。
  “你后悔吗?值得吗?”
  临走的时候,费明时问他。
  他仔细想想,怎么会后悔呢,绵绵情谊在那里,多少次也会这么选。只是在望着镜子里映出自己消瘦的面容时,会惊觉,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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