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吧,就是得管,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安宁懒得搭理他那副嘴脸,只有蝈蝈在哪儿还听得全神贯注,
“其实也没必要这麽闹腾吧,不就是跟个女孩儿走得近了点儿吗。我像他这麽大的时候也是校草,现在不也喜欢男人嘛。”
老谢好悬没被自己抽的烟呛著,眨巴了半天眼睛,
“你举这个例子究竟要表达什麽?”
蝈蝈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岔了,
“那个,我就是想说,让孩子自由生长挺好的。你自己也说了训完他第二天就找他妈去了,虽然这次你前妻跟你保持了一致,但毕竟是自己当眼珠子似的养大的孩子,心里必然也得有点儿不舒服的吧…”
“切,不舒服怎麽了?我就是得让这孩子知道以後该听谁的话。卢疼疼是明白人,要是还顺著这小子胡来我连她一块儿训!”
安宁实在听不下去了,
“你还没听明白吗?训儿子成功没什麽可夸耀的,他得意的是跟前妻暗战占了上风,他有资本去向他前妻炫耀了…”
病房里,晚上没客户安排的林涛踏实的陪卢疼疼吃著饭,等都吃完了饭盒也都刷完了刚要走却被叫住,
“晚上没什麽安排吧,陪我聊聊天吧。”
林涛一愣,家长会後虽然卢诘夫都释怀了,也知道老谢这麽做是为孩子好,但不知为什麽,在他心里还是有些愧疚,好像孩子‘承认’了自己就亏欠了病床上的女人什麽似的。
卢疼疼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笑,
“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负担,你能这麽对诘夫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说实话,之前…我真没想到你能和诘夫处这麽好。那孩子虽然看著…但毕竟是单亲家庭,我再怎麽努力,也必然会有一些缺失…”
在林涛心里,卢疼疼就算不是高高在上但也绝不是日常能接触到的那些同龄女性能比的,忽然放下身段跟自己说这些让他惊讶了好一阵,不过很快,随著卢疼疼的柔声低语,也慢慢放松下来,
“…我以前跟您说过我妈很早就离家出走了吧,後来,我爸又找了个女的,又生了一个男孩儿,很可爱。我真是挺喜欢那个孩子的,那孩子也喜欢我,总围在我身边儿‘哥哥、哥哥’的叫,可我那个…後妈,不知道为什麽,就是不喜欢我们在一块儿待著。就算她和我爸都不在家也会把孩子放到别人家,好像生怕我害他似的…”
卢疼疼深深的看著他,
“所以,你把诘夫当你那个弟弟?你弟弟今年多大了?”
林涛苦笑,
“15吧…也不是拿他当我弟弟吧,就是觉得自己能知道诘夫在想什麽…没有代沟吧。”
卢疼疼点点头,
“林涛,你知道吗?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特质,就是能够、也愿意去理解别人。你别那麽看著我,是,无论是我,还是谢之棠也都可以,但我们那是职业需要。如果没有利益牵扯都是不愿意在旁人身上费一丝力气的。但是你不同,你愿意去主动的体贴任何人。”
林涛歪头想想,
“…那这是不是好的呢?”
卢疼疼垂下眼帘,
“好不好的谁也说不准,要看你遇到什麽人碰见什麽事儿了…”
低低叹口气话锋一转,
“诘夫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也都说过他了,他爸爸训他训得没错。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这段时间出这麽多事情,对他的管教是出现了真空。”
林涛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她的神色,
“老谢那麽训他,你不生气吧?”
卢疼疼失笑,
“如果这话是谢之棠自己来问,我必然不会给他什麽好脸色──毕竟在我生病之前,我是诘夫唯一的监护人。说句难听的,打狗也要看主人呢!不过既然是你问的,那我告诉你,我真的不生气。因为我很清楚,谢之棠这麽做,出发点当然是为了孩子,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做给我看。”
林涛有点儿糊涂了,
“什麽意思?下马威吗?那你还不生气?”
卢疼疼摇摇头,
“不是那个…可能也有点儿吧,但不是对我…你知道我和他离婚之後他家里人跟他脱离关系了吧?这麽些年,他看似活得潇洒但是没有根。说起来父母双全还有後代,但谁跟他都不来往,甚至说,跟他有血缘关系的所有人都选择尽力忽视他。如果是你们这麽大的一代可能觉得没什麽,可他毕竟没那麽年轻──我这一代人,对於家庭的理解跟现在的年轻人还是不一样的。他让自己活得骄傲,骨子里是不想让人看到背後的脆弱,因为只要倒下来,就没有任何支撑。所以他很容易的就答应下来继续抚养诘夫,而且抓住每一个机会来向我显示他对诘夫的教导,本质上就是要告诉我,即使他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即使他是GAY,那些异性恋父亲能做到的他也一样可以,甚至能做到更好。他希望得到我的认同,继而得到更多人的认同,就像上次说到复婚,就是他在给自己铺路,铺能得到他家人认同的路。”
林涛呆呆的听著,过了好久才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些我都没想到过…”
卢疼疼笑得淡然,
“人都是多面体的,真想了解一个人,就要不断挪动自己的视角,从各个方向去看、去想。”
“…所以你找我去看他出庭?”
卢疼疼满意於他的举一反三,
“算是吧…你自己也看到了吧,他在法庭上和在你面前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是。那次的案子,我当时听著挺生气的。後来他回家之後我还跟他吵架来著,不过後来他把庭上没说的那些前因後果给我分析了一遍之後,我觉得他那麽做也没什麽错。”
“一个好的律师,胜诉率只是统计数字。如果能够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协调出双方都能接受、对双方也都是最佳选择的化解点,才是最大的胜利。就像做JCHA,抓坏人是使命,但能震慑、教育别人不再犯罪才是终极目的。”
林涛点点头,
“所以他当年办我的案子的时候觉得我年纪小,又是被骗进去的,才会想方设法帮我脱罪是吧!”
卢疼疼的目光闪了一下,
“但是他让你家拿了那些钱,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堵上了你出来之後回家的退路…以你这个年龄,如果回家了,没准儿都谈了女朋友准备结婚了呢。”
林涛摇摇头,
“可是没遇上他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啊,我跟你说过我在他之前还有过个男朋友的吧。”
“…嗯…我只是想说,现在很多孩子以为做GAY时髦,都去尝试,其实绝大部分人潜意识里还是知道如果哪一天不开心了,还是能再回去的,人口流动和社会多元化让每个人都有了更多的选择和尝试空间。”
林涛的神色黯淡下来,
“是这样,我那个朋友被他前男友轰出去之後还跟我说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回老家结婚生孩子呢…不过我是真没地方可退了…”
卢疼疼拍拍他的肩膀,
“人只要能够自立,到哪里都没关系的。你很聪明,只是很多人懒得去看,很多事懒得动脑子而已。”
林涛受到夸奖又开心起来,
“我学校老师也说我聪明呢!不过…像你和老谢那样什麽事情都费那麽大脑子,不累吗?”
卢疼疼的目光放得很远,
“…当你不能忍受别人的漠视、欺瞒,不愿继续轻信、盲从,想要独立思考、靠自己的眼睛去明辨是非,想对你周围的世界看得更明白通透的时候,你自然就不会觉得累了。也许没有那些甘愿庸碌的人更愉悦,但你得到的满足也是他们永远无法想象的。”
林涛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忽然想起,
“对了,你就不怕我其实是替老谢来探你话风,然後回去都告诉他啊?”
卢疼疼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两个人都笑了,
“你是自己想问的,这点儿我还看得出来…我说的这些,也没什麽见不得人的。你愿意去跟他说我也无所谓。”
抬头看看外面的天色,
“挺晚的了你赶紧回去吧,路上慢慢开。”
林涛到了家,老谢还没回来,本想看会儿电视,可坐在那里脑子里轰隆隆转著卢疼疼那些话荧幕上演的都是什麽也看不进去,索性去书房打开笔记本学英语。
於是酒意半熏的谢之棠回来看到的就是书房里那个安静的身影,莫名的让他的心也从之前的喧嚣中沈静下来,靠在门框上欣赏了一会儿,有些不满意於戴著耳机跟著笔记本模仿发音的男人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走过去从背後拥住,嘴唇再自然不过的搭到林涛的耳边,
“这麽认真啊…”
林涛被他吓了一跳,盖上本子回头微微皱眉,
“又去喝酒了?和安宁他们?”
老谢‘呵呵’的笑,反身坐上书桌,
“成啊,知道审我了。要是我说‘是’你是不是还得让我跪搓衣板儿啊?”
林涛一听就知道他在调笑,也不分辨,仍然那麽看著他,最後还是老谢‘投降’了,做戏一样的举起双手,
“好了好了我招还不成吗?是跟他们出去坐了坐。本来说早点儿回来的,可今儿蝈蝈儿喝多了犯二百五死拉著不让走。”
“你们说什麽了他喝多了?”
林涛流畅无比的继续追问,老谢看了他一眼有点儿诧异什麽时候这孩子有这气势了,不过今儿自己想说话,
“就聊聊各自近况呗,我跟他们说了我教育卢诘夫的事儿,结果他们都说我小题大做,说这麽大点儿的孩子懂个P啊,别我这儿上纲上线的倒激出他的逆反心理什麽的…我说废话,不是你们孩子你们不著急,嘴上都开始长毛儿看著也是个大小夥子了真搞出什麽来人女孩儿家长拿著菜刀找我来反正不找你们!”
比手划脚说得活灵活现,逗得林涛笑个不停。老谢看了更是学的来劲,
“安宁装好人,在旁边儿说什麽堵不如疏,我说古人都说了‘食色性也’拿什麽疏啊,这东西到了年龄就自然会想,没听说这还能有什麽替代品的。後来蝈蝈出了个馊主意,说让我观察下卢诘夫的发育情况,要是生理发育还没到那儿呢我就不用太著急。我说他的床单什麽的都是林涛收拾的──对了我一直在他们那儿说你的好呢,说你勤劳得跟小蜜蜂儿似的──要是床单被罩上有什麽林涛肯定跟我说,我说林涛可乖了什麽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