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对着陶盆嗅了一阵,竟伸出舌头卷了一团锅巴进去。片刻似乎尝出这顿饭口感不对,有焦味,又没有佐饭之菜,停了下来,将盆子向旁边拱了一下,望向林剑澜。
林剑澜见它似乎极为通灵,心中很是喜爱,站起身来大着胆子摸了摸它脖颈道:“我第一次做饭,不知道还要喂你,你先将就一个晚上,明天给你做好吃的,好么?”
那黑驴微微低声嘶叫了一下,偏着头看着林剑澜,眼圈周围本已是一圈白色,此刻更显得它两眼在黑夜中发亮,林剑澜“啊”了一声,拍拍那黑驴的头道:“我说怎么看你如此眼熟,那个画里虬髯汉子牵的那匹是你的祖先吧?”说罢在那黑驴耳边轻轻抓挠了几下,便见它“吐噜噜噜”打了个响鼻,浑身抖了一下,低头又开始用饭。
约过了一柱香时辰,林剑澜方喂完这匹黑驴,将周围打扫干净才向它招了招手,走回超然阁,心中却道:“这白云观真是古怪,有两个怪人,还有一匹怪驴。”一抬眼见端木耳站在门口,仍旧面有悸色道:“可都弄好了么?”
林剑澜拂了拂身上的灰尘,走进屋中,笑道:“弄好了,只是我不知道它要吃饭,剩的一些必然不够,恐怕夜里它还要饿。”
端木耳跟在后面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剑澜一番,心中却暗道:“这畜生怎么不踢他,对莫聃也甚是服帖,只对我一个人暴躁。”
林剑澜奇道:“仙长为何如此惧怕此驴?”
端木耳一仰身倒在床上叹道:“这驴子可是我命里的克星啊,大概十几年前吧,我苦冲沉渊心法第九重不过,经脉劳损十分厉害,因此收拾了一下便出来散心,不想在一家酒馆中遇到了一个骑驴的道士,衣着倒是十分普通,但是背着一个长条的木箱,我早年是独行大盗,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况且金盆洗手,本来不应妄动邪念,只是一见这木箱,不知为何,手便痒了起来,一心想盗来看个明白。那老道却极为松懈,不知身后跟着一个身怀绝技的大盗要偷他的木箱,唉,可是他骑的那头驴却十分通灵,不管我装成什么样子的人,一见到我便长嘶不已,驮着老道便跑。”
顿了一会儿,端木耳用手耙了耙胡须道:“你还不知道,有些东西,越是拿不着,心里越惦记。本来我只是手上痒,后来屡屡没法下手,心中真真是奇痒难耐,后来见那老道夜宿村店之中,我把心一横,决定不管如何,夜里都要去盗取那腰牌。”
林剑澜道:“得手了吗?”
端木耳捶胸道:“得什么手,害我现如今也变成了老道士。我悄悄将那老道所住之处的房门撬开,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听见里面老道睡得似乎十分香甜,已经打起了呼噜,又觉得似有东西在我耳边喘气,心中十分害怕,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开,大着胆子捻着了一根火褶子。”
林剑澜见他说的十分惊悚,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见他脸色十分骇然,道:“哎呀,到现在想起来那天夜里我还后怕,一见亮光,我向右边一看,一只黑呼呼毛茸茸的长脸对着我喷气,我当时便叫了出来,跌坐在地上。”说到此处他又面露尴尬之色道:“我多少年来独来独往,也没怕过什么,却不料被一头驴子吓得大惊失色,刚想站起,却见那驴子盯着我,前蹄举起,朝我胸口重重踏下,我只觉得一阵喀喇的巨响,然后便晕了过去。”
林剑澜“啊”了一声道:“怪不得你这么怕驴子,原来被它欺负过。”
端木耳恼怒道:“什么欺负,我只是不屑于和这畜生一般见识。”
林剑澜道:“那院外的黑驴便是当日的那只么?”
端木耳道:“你真真糊涂了,驴子哪有这么长的寿命,我这里这匹是那个的崽子。”
林剑澜眨了眨眼睛,心中道:“被欺负了还不算,还要继续被人家的后代欺负。”端木耳似乎知他心中所想,一个栗凿打过去道:“我这里这匹生下来便十分不服管,见到我就要尥蹶子,我也没办法。”
林剑澜揉揉头道:“那后来呢?”
端木耳道:“后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那老道帮我接了骨,又道我先练至阳之功,现在又转练阴柔之功,心脉早就受损了,我若同意做他的徒弟,他便帮我调理经脉,稳固阴阳。我听他说的有理有据,因为自打练沉渊心法以来,每天都有一段时分手脚麻木,胸口闷痛,功力每高深一层,这时间便延长一些,痛楚也要加剧一些,心中合计了一下,便佯装答应,跟他上了这白云山。因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幸好我自己功力颇深,可以护住自己的心脉,他便一边运功帮我调理,一边又替我金针渡穴,只不过进展十分缓慢,过了一个多月才将我完全调理好,后来就这样了,像你看见的,老道羽化登仙找他的师父去了,我便做了观主。”说到后来,眼中竟然晶莹起来,翻身向里道:“我要睡了,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歇息吧,这里屋子多的是。”
第三十七回 东风至 千头万绪慎理
林剑澜心中道:“从他和莫聃相处倒可看出他不是一个冷漠之人,虽然嘴中不肯客气,可是心中感情却十分丰沛,想必他过了那一个月之后,见前一任白云观主对他极好,终被感化,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自己仍坚持住在这荒凉的道观中。”
二人又在这观中住了几日,端木耳又听林剑澜把这几年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心中反而好奇,一有空闲便喃喃自语道:“既是没受内伤,怎么内息会如此古怪?怪啊,真怪。”绝大部分时间端木耳则带着林剑澜山前山后到处寻找疏导内息之时要用到的一些草药,顺带当日便必定会有野味改善伙食,采回来的草药有的洗净晒干,有的则早已熬制给林剑澜提前服下。
这一日林剑澜照样泡了茶叶,端木耳看着茶壶,却没头没脑的呆呆道:“看,茶叶立起来了,想是有客到了。”
林剑澜道:“看茶叶如何能看得出来?”话音刚落便听外面山谷中传来一阵长啸,却是林龙青的声音,林剑澜心中一喜,忙奔出门外,端木耳略微颔首道:“林帮主这内功可是越发精进了,这几年在你们家可没有白待呀。”正说间林龙青已经飞身掠至门口,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人,正是成大夫,片刻也来到门前,笑道:“帮主一时性起,非要我和他比较轻功,我这把老骨头哪是帮主的对手?”说罢抬眼望向端木耳一拜道:“这位便是白云观主吧?久仰大名,只可惜缘吝一面,从未得见尊容,今日方才得尝老朽所愿。”
端木耳见他虽然略微落后于林龙青,但这般年纪却仍是气息稳定,双目炯炯有神,也是一个稽首道:“浮云虚名,何足挂齿?二位快请进。”
林龙青一进这屋子便觉一阵药香扑鼻,心知端木耳对林剑澜的病情十分尽心,道:“仙长还为澜儿熬制草药,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端木耳摆摆手笑道:“山前山后颇多药草,自生自长多年也无人采集,贫道不过略微收集了几样,以助我们速速成功罢了,也是为我自己打算。况且这几天莫聃不在,林小哥对我照顾的十分周到。”
成大夫讶异道:“怎么仙长还有个徒儿么?”
端木耳道:“我脾气不好,他性子也倔,前几天被我骂跑了,不到十天半个月他是不会回来的。”
林龙青见桌上一壶茶水,回头对林剑澜道:“看来你过的不错,还有茶水可喝,你从哪里弄来的水?”
林剑澜笑道:“青叔忘了我们经过的两个洞,里面水滴不断,我每日只消拿几个盆子接上一会儿,便做什么的都有了!”又到成大夫面前道:“成爷爷,很久不见,我很想念你,帮中的事务想必十分累人,可是还要你特意为了我长途跋涉,一路急急赶来。”
成大夫微笑道:“帮中事务又算什么?给澜儿疏理经脉比什么都重要。”抬头向端木耳道:“不知何时可以开始?”
端木耳正色道:“二位都是饱学之士,对武道医道都是十分精通,其他的倒不用我多讲,只是虽是救人,可是却着实凶险,林帮主内力纯厚,需护住林小哥的心脉之处,却并不是简简单单护住了便行,因我会施功将其体内那股内息一丝丝的引出,少不得在心脉处循行盘旋,林帮主不能让那股内息对林小哥的心脉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林龙青点头道:“我必全力而为。”
端木耳又转头向成大夫道:“林帮主全力荐阁下前来,想必阁下针灸之术世间也是罕有,虽然疏理过程之中你无须耗损内力,却是最费心神的一个,任、督、冲、带四脉所经要穴暂且不论,在我调理阴阳之时还需把握时机导引阴阳跷维四脉的内息,别说是一丝一毫的差错,就是半丝半毫都不能有。同时十二经所经的小穴位也甚是麻烦,虽然微小,也不是什么致命要穴,但是一一疏理过去过程甚是繁琐。”
成大夫道:“这个自然,我行医多年,绝不会有什么差错。”
端木耳道:“还有一事,便是随着林小哥的体内内息被疏理的越来越顺畅,我和林帮主所耗费的内力便也越来越多,只怕大功告成的时候,我们体内的内力也不剩多少了,随便来个什么人,都可置我们于死地,可惜我那徒儿不在,否则倒可以替我们护法……”说罢又一笑道:“我这也是杞人忧天,这里甚是荒僻,哪里来的什么人?二位,先请到旁边暖阁处养养精神,我和林小哥随后就到。”
林龙青知他说的不错,他和成大夫二人赶路而来,为保万无一失,还是略做歇息为好,便和成大夫起身离开,端木耳拍了拍林剑澜肩膀道:“林小哥,你不要害怕,若是成了,唉,我这说的什么话,怎么是‘若是’,而是今日一定会成功,你这股内息便会消除,从此无碍,而且借此一番调理,你若是有意在江湖中扬名,只要潜心修习内功,不多时便会极有进境。只是中间这调理的过程,非但我们要下极大的力量,你也要受很大的苦楚,将那内息一丝丝的引出之时,恐怕四肢百骸都是剧痛无比,尤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