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班以后,在病区的老地方,我又遇到卓越。
象是赶时间,他有些气喘吁吁:〃他,怎么了?〃
大概受了秦霜的感染,连带对习惯疗法的质疑,我的心情也不好,冷冷地扔下一句〃没怎么,情绪低落〃就匆匆离开。
第二天我上夜班。接班的时候,白班的同事虹姐诡异地对我笑:〃6号病房的帅哥找了你好几次。有什么秘密,还不从实招来?〃
我笑着推她:〃什么呀,别乱说。〃
晚上查房,他还没睡,从床上支起身子跟我打招呼。
〃找我?是不是习惯疗法生效了?〃
〃算是吧。他今天打电话问我情况。〃
〃然后呢?〃
〃我告诉他我很忙,在找保姆。爹妈不管我了,我现在跟个废人差不多,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
我笑喷了:〃你你这样跟人家说呀?〃
他复又躺下,扯着被子嘀咕:〃我说的是实情。〃他闭上眼睛,我分明看到一抹自信的微笑。
秦霜出院那天,我站在他床前絮叨:记得拆石膏的日期,要继续加强股四头肌的锻炼和未固定关节的活动,注意补充钙质
即便知道秦霜跟家里人闹了别扭,我也没想到,来接他出院的人会是卓越。
〃先帮你收拾东西,还是先去办出院手续?〃卓越平静地发问。
〃那是你的事,随便你先办哪个。〃秦霜冷冷地回答。
很奇怪。他们的对话有明显的战争味道,却没有真枪实弹的感觉,倒象是镇压内部暴乱的高压水枪。
接着,我被叫去照顾新入院的高位截瘫患者。再回到6号病房,已经空了。
〃你在这儿呀?我找了你半天!〃虹姐打断了我的失神,夸张地说,〃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等不及我问,她便公布了答应:〃我亲眼看见,6号房的帅哥,和接他出院的男的接吻!〃
她瞪圆了眼睛,毫不掩饰她的震惊:〃我听见楼梯间‘啪‘的一声,象是掴耳光或是拍巴掌你知道,骨科病房的电梯使用率比较高,楼梯间很少有人我走过去看天呐!正撞上他们两个!6号房的帅哥坐在轮椅上,那个男的一条腿跪在轮椅的脚踏板上两个人吻的那叫一个激烈,足足有3分钟,不不不,至少有5分钟!〃
〃你一点都不意外?〃我的平静让虹姐多少有点失望。
其实,意外是有一点,不过,也解答了很多问题。使我明白卓越为什么会提出分手,秦霜的妈妈为什么流泪,秦霜为什么跟妈妈说对不起
我也由此得出结论,习惯疗法,于他们,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因为卓越无数次站在楼道里问我:〃他恢复得怎么样?〃因为秦霜说:〃放弃他?不可能!〃
秦霜出院很久了,早就拆除了内外固定,现在一定是行动自如。
虽然,习惯疗法对于他们没有发挥多大作用,却在我身上得以奏效。
每个下午,在忙碌的间隙,我都会想起他们。想起秦霜从台上跌落时单膝跪地的求婚架势,想起卓越一条腿跪在轮椅上与他接吻的造型,想起他们那两位用无心的动作诠释〃默契〃一词的师兄
然后,我会在心里默念:愿你们,和他们,都幸福。
end
两个人一回事 外篇 番外之胳膊肘向外拐
章节字数:5098 更新时间:07…12…16 19:57
我承认,我脾气不好,爱急,火气上来会忍不住拳脚相向。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象团里的同门师兄齐歌那样,忽然就转了脾性,变得温柔和气。
而秦霜,凭良心讲,他绝对算得上好脾气的典范。
大多数时候,他情绪稳定,态度平和,与所有人相处融洽,不经意间就会令人产生好感。
与别人意见不统一的时候,他习惯于缄默;一旦预感到发生冲突的先兆,他首先会选择躲避。
但是,如果真动起手来,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有那么几次,他和我交手,吃亏的居然是我。
他说,是我把他逼急了。
说得也是,每次沉不住气先使用暴力的,总是我。
事后打扫战场、处理伤口时,他总要学着国务院发言人的腔调,套用中国政府对台湾的态度对我发表声明:〃我反对武力,但不排除在必要时刻动用武力。〃
事实上,我宁愿他跟我动手,哪怕在拳脚上吃他点儿小亏,也不愿意他躲避。
冲突前夕,他一声不响地逃跑,留给我心理上的紧张远远大于身体上的小伤。
他不告而别跑到大马那次,已经让我受够了。
还好,他从大马回来之后,我们相处得不错,没发生什么大争执。
今天,11月初的一个星期六,他回父母家吃晚饭,我拉着琴等他回来。
海菲茨改编曼努艾尔·庞赛的小提琴独奏曲《小星星》(Estrellita),是我和秦霜拼琴技时必输的一首。升F调的曲子里,大量的升记号令我错误频出。每到这时候,秦霜得意的笑容在我眼里就变得异常可恶。
趁他不在,我抓紧时间多多练习,下次也好扳回一局。免得一到这首曲子,他就摆出一副已经把我压在身下的丑陋嘴脸。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风声大作,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竟是要下雨。
北京的秋天,扬尘或是沙尘暴司空见惯,雨水是极少的。没准又是人工降雨。
我放下琴,考虑要不要开车去接那个到爹妈家蹭饭的家伙。这时,门铃响了。
我知道不是秦霜。除了自己拿钥匙开门,他一般会用脚尖有节奏地踢。
是姚佳。她站在门外,拎着一只印有FA:GE字样的纸袋。
〃进来坐。他马上就回来。〃直觉她有事,而且一定与秦霜有关。
〃不了。我只是来说一声,我的请调报告批下来了,明天去深圳交响乐团报到。〃
我怔住,后退一步,让开门,坚定地说:〃佳肴,你进来,进来再说。〃
姚佳坐下来,把纸袋放在腿上,轻轻的折上,打开,再折上,再打开。
〃怎么忽然决定调走?〃深圳交响乐团是不错,建团也有20多年,是个好去处。但我相信这不是主要原因。
雨下起来,雨点抽打在玻璃窗上,啪啪直响。显得房里更加安静,只剩下雨声。
姚佳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我:〃我想让自己死心。自动不行,干脆改‘手‘动。〃她指了指窗外,〃就象人工降雨,能达到预想效果就行。〃
我无话可说,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庆幸,该感激,还是该难过。
〃卓越,〃她叫我,声音低柔,有着大提琴的韵味,〃我有时候很困惑,搞不清是恨你还是恨自己。我常常想,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我当初利用你的报应?〃
〃不是。你别乱说。年纪轻轻搞什么封建迷信?〃我放在她面前一杯热茶,打岔道,〃佳肴,感情这种事,很难说清的。〃
〃你别跟我客气!〃姚佳站起来,似乎想制止我端茶,却把手里的纸袋塞到我手里,〃我这就走。你把这个,交给他。〃
我捏着纸袋挡在她面前,想出言挽留,电话却响起来。我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抓起话筒。
秦霜在电话里赖皮赖脸地说:〃下雨了,咱家的良车(ju)刚洗过澡,你也甭来接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在家里等着接驾吧!〃
我没象以往那样跟他逗贫,略显严肃地说:〃你快点回来。路上当心。〃
挂好电话,我面对姚佳,诚恳地说:〃你再坐一会儿,他这就回来。临走前,你,应该想见他一面的。〃
她摇了摇头,居然又笑了:〃错!我不想。我不想给自己任何改变决定的机会。〃她指着我手里的纸袋,〃把这个交给他,我也没什么遗憾了。随便他怎么处理。〃
她拉开门往外走,我追了上去:〃外面雨不小,我送你!〃
〃别!〃她按下电梯钮,回头对我说:〃你还是老老实实候驾吧!〃
〃那,〃我有些讪讪,〃我给你拿把伞。〃
〃不用。〃她再次指向我手里的纸袋,〃我不想让手边再留有关于他的回忆。刚处理了这个,你别又给我一个。〃
〃没事儿!〃她看我仍站着不动,就冲我摆手,〃你回去吧。你们小区门口有趴活儿的出租车,淋不着我的。〃
电梯来了,她走进去,背身站着,直到门缓缓合拢,也没有回头,没有转身。
我走回房里,把那个FA:GE字样的纸袋放在茶几上,看着露出来的一角毛线织物,没有一丝打开的欲望。
对秦霜的过去,我竟真的不计较了。
秦霜气喘吁吁地跑进门。从出租车跑进楼道这一小段距离,他还是被淋湿了。
〃在电话里催我快点回来。有事啊?〃他边问我,边低头解着外衣钮扣。
当他把湿漉漉的外套丢在地板上、抬头看我的瞬间,视线落在我面前的纸袋上。
〃佳肴,来过了?〃他疑惑地走近茶几,从纸袋里拿出一条乳白色底豆绿色斑点的长毛围巾。
〃嗯。刚走。〃
〃她找我,什么事?〃
〃她明天去深圳交响乐团报到。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随便你处理。〃
秦霜皱眉:〃她要离开北京?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等我?〃
〃她怕见到你又会改变主意。〃我简单地回答。他没有暗恋过,也没经历过明知不可能却控制不住去爱的痛苦。他不会知道姚佳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决心。
〃下这么大雨,你不留她等雨停了再走?〃他迟疑了一下,转而问我,〃你是不是拿话噎她了?〃
我无奈地抱怨:〃你狗屁不懂,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他咬牙瞪我,转身冲出房门。
我破口大骂:〃混蛋!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跑吧!跑了就别回来!〃
和他上次跑到大马不同。这次,他前脚走,我后脚就追了出去。
虽然他的行径令我不齿,但我必须马上抓住他。因为外面是瓢泼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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