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柏凌微微一怔,问道:“你见过他?”
“谨贤公子今天来过惜梅阁。”没错,确实来过。虽然她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为何,可他应该是关心小白的,从他最后的言语中,她感觉地到他对小白的关心。
伸出手,从她手心拿过物件,轻轻地将锦帕打开,那个蓝玉簪子就那样出现在灯光之下,泛着好看的,似蓝似绿的幽光。阙柏凌猛地一怔。整个人就那样安静了下来,静到几乎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
感觉到他的不对劲,阎芷惜担心地看着他,这支蓝玉簪子,对他有着很特别地意义么?为何他见到这支蓝玉簪子的神情这么怪异?她也不敢惊扰他,只得默默地守在他身边,等着他恢复平静。
风,静静地吹,桌上地烛火不停地晃摆。
过了好半晌,阙柏凌抬起眼眸,脸色淡然,凝如静水不起波澜。
他沉默了一下,声音晦涩:“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阎芷惜看了他一会儿,总觉得如果这个时候放下他不管,她会失去些什么,她不希望自己将来后悔,所以她决定留下来,尽管只是陪陪他,也好过独自一人担心他。
下定了留下来的决心,阎芷惜固执地看着他,眼眸中闪烁的目光坚定不移,很轻很柔的声音从她唇中逸出:“面要凉了,看着你吃完我就回去。”
听到她的回答,阙柏凌心下一闪,某种情绪在心湖最深处袅袅升起。
“柏凌,我在父皇地书房内发现了这副画像。”
“是母后哦,我记得这是母后哦。”
“我们的母后很漂亮吧,你真的很像母后,所以父皇才会对你特别严厉吧。”
“你看到母后头上的那支簪子了吗,那是母后最喜欢的簪子哦。”
“可惜那次我顽皮,将母后的这支簪子摔碎了。”
“不过,我听母后说,这支簪子本是一对的。”
“长大了我定要找到另外的那支簪子,到时候,我就把那支簪子当做生辰礼物送给你。”
一直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就这样跳了出来,将他的身心完全掩埋。
夜清如水,小楼上凉风习习。二人站在灯下,再次沉默着,灯影摇曳,两道静立的身影在灯下也不停晃摆,忽左忽右。
过了不知道多久,阙柏凌将视线移到那支蓝玉簪子上,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别样情绪:“你知道么,今天是我娘的忌日。”
见她没有说话,只是柔柔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沁出一种哀怜的神色,阙柏凌倏地移开目光,垂下睫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只记得每年的这一日,是我娘亲的忌日。”
静默半晌,他又将目光放在那碗热气袅袅的长寿面上,心中竟泛起一阵酸涩,说不清是为何。
“长寿面?这是平常人家生辰才吃的东西吧?”他伸出白皙的指间,轻轻摩擦碗沿,声音里透出一丝哀凉,冷冷的哀凉。“可生辰是什么?我从来就不知道。”
不觉间,窗外竟突然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丝随风轻扬,既不痛快,也不缠绵。仿佛仅仅只是那么一种轻轻飘忽着的纷乱,纠搅了他跌荡起伏的心。
阎芷惜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就这么看着他,他那雍雅高贵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竟显出几分冷漠,那种刻意疏远的冷漠,仿似在排斥什么。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静,安静的让人感到窒息。唯有屋内烧的正旺的烛火,不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过了好半晌,他突然抬起眼看向她,眉宇间温柔不已,唇边是优雅的微笑,可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却冷漠地让人心慌。
醇和清亮的声音蓦地响起:“这面是你煮的么?闻起来挺香的,活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到长寿面。”
他将鼻尖凑近瓷碗前,深深地嗅了一下,然后推开白瓷碗,冰冷地说道:“不过可惜了,我从来不吃这个。”
阙柏凌起身背对着她,将自己眼中的那抹哀伤与自责隐藏在黑暗之中,不敢将这些情绪暴露在她面前。
雨依旧下个不停,桌上的烛光不停地跳动着,在这样凄清的夜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阎芷惜默立半晌,静静地看着他的背脊。他的背坚厚而宽广,像孤寂的山脊一样,泛着冷冷的寒光。
她淡渺如烟的叹了口气,温柔清雅的嗓音悄然响起,柔柔地问道:“为何不吃?长寿面是为了祈福长寿,所以生辰都该吃这个。”
第七十七章 诅咒?祝福!
时间:龙岛大陆—381年六月三日…夜
地点:百灵庄——憩灵阁
一声轻佻的嘲笑声倏地响起,在这样的雨夜分外刺耳。
阙柏凌倏地转过身,优雅地倾身上前将她禁锢在臂膀之内,然后贴近她面颊,鼻尖儿几乎蹭上她的俏鼻。那双迷人的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眸之中早已没有了温柔优雅,只有犀利以及冰冷。
见到她眼中的那抹惊讶诧异,阙柏凌的表现愈发过火,他俯下身深深地闻着她的体香,那姿势暧昧之极。
他的声音蛊惑之极却又透出丝丝寒意,幽幽地说道:“生辰?我要生辰干什么?”轻轻地往她耳朵里吹了口气,他又邪魅轻佻地笑道,“今天是我娘的忌日,我只知道,我的生命,我娘的死,是牢牢拴在一起的。这一世也不可能分开,所以,我不需要生辰。”他轻描淡写的说完,仿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干。
是的,与他无干!他现在只想将这该死的情绪驱离出自己身体,他不需要这样的东西来搅乱他平静无波的心湖!
阎芷惜静静地站在他臂弯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男子对她如此轻佻浪荡地模样,邪魅蛊惑,却依旧容姿绝华。她清楚地知道,他是故意表现出这样不招人待见的轻佻模样,可在那轻佻浪荡的神色下面,该是怎样的一种寂寞与哀伤呵?
月光下的孤影,一袭白衣,似雪胜寒,亦幻亦真。那寂寞的身影总是在她脑海里萦绕,每次想起,都让她分外心疼。
一声轻叹从她朱唇中逸出:“你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么?”
清雅淡定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阙柏凌微微一怔,心中某个地方的心弦仿似被人拨弄了一下,颤颤不已。
他开始懊悔,他弄不懂自己为何会对她发脾气,为何会这么反常的对待她。更弄不懂自己,为何平静无波的心会因为这个女子地一碗长寿面而水花四溅。
过了好半晌,身下的女子没有动弹,只是用淡淡的语气轻轻说道:“生辰是你说不要就可以没有的么?”
女子停下话语,屋内又是一阵让人窒息的静谧。窗外的风,透过窗棂吹了进来。将冰凉地雨丝也带进了屋中。
“你的生命,你娘地死,是牢牢拴在一起的,这一世也不可能分开了。可是你想过么,你娘如果看到她用生命换来的你,现在是这副模样,她会好受么?她是为了让你折磨自己才将你带来这个世上的么?”
她的声音如同扔进湖中地石子,一颗一颗砸进他心湖。
阎芷惜顿了一下,感觉到他的愣怔。她又柔声地说道:“你知道么,你有一个很伟大的娘亲。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爱你,她用自己地生命换来了你的生辰,你的生辰便是你娘亲送给你最珍贵的贺礼,是你这辈子都不该忘记,都不该磨灭的贺礼!”
阙柏凌安静地站在那里,一双幽黑深邃的双眸凝视着黑暗之处,不让情绪有一丝泄露的机会。
“我不清楚你为何要这么折磨自己,可是我能感觉到,你身边的人都在关心你。谨贤公子,是你大哥吧。他今天来过惜梅阁找我,看的出,他对你的事情很是上心。”阎芷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他早知道你今日不会在百灵庄里,所以才会来到惜梅阁找我是么?我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为何,可是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是出于对你的关心。”
静谧,又是长时间的静谧,除了他紊乱的呼吸,天地之间万物皆寂。
过了好半晌,阎芷惜又轻柔地说道:“而我,作为你的朋友,我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你为了一个不是自己的错误,而深深地折磨自己,陪在你身边的人,会很为你难过,你知道么?”
阙柏凌猛然一怔,良久,他将头徐徐地俯了下来,深深埋在她肩窝里,一种无法抑制的哀伤与自责从他心底最深处袅袅升起:“如果没有我,我娘便不会死,她不听御医的劝阻,固执的产下我,然后血崩而去。”过了好半晌,他醇和清雅的嗓音才又一次响起,里面竟然还夹杂了几丝颤抖,“我的生命就是个诅咒,只是个诅咒”
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她竟也被他哀伤的情绪所浸染,心里头又是那种凉凉的,空空的感觉。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让他变成如此孤独的男子,竟然对自己这般自责?他本也是没错的,他才是那个最无辜的,可他却选择了承担,接受这一切,然后深深地伤害自己,折磨自己
阎芷惜再也忍不住心中泛起的酸涩,她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将头紧紧地贴在他胸前,几乎可以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
“你不是诅咒,你的生命怎会是诅咒呢?那是美好的祝福,是你娘带给你的祝福。你不要这般责怪自己,你没有错的。”
拥抱着这个悲凉的身躯,阎芷惜直想将自己的温暖都传给他去。因为在这一刻,她看得太清楚,这个男子的心伤,这个男子的哀凉,还有他不停伤害自己,折磨自己时的那种心酸苦涩。清雅柔和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父母没有人可以选择,你娘不听御医的劝阻,一心产下你,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何?因为她爱你,所以她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换来你的新生,如此这样,你还要折磨自己伤害自己么?为了她,为了让她不悔自己最后的决定,你该更加爱自己,更加心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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