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青蛇漾出迷人微笑。“你雪晴先生花了十年功夫,都不曾问过此节;你半梦半醒之间,便能找到如此关键。若你娘知道,不知会是欢喜呢,还是气恼?”
“先生若能答我这个问题,仕林便告诉先生,仕林要向白娘子所问的问题。”许仕林的眼中透出一丝狡黠。
“好条件。我仔细考虑过再答你——雪晴要来了。乖仕林你要不要坐回原位?”
佘雪晴进来的时候,许仕林仍旧不动不言地盘腿打坐。
佘雪晴看他片刻,放弃地转向佘青。
“那个赵似又来了。”
“哦?”佘青颇感兴味地迎上去,为佘雪晴宽下外衫,递过洗面之帕。“他今次又来对什么绝对么?”
“他今次来,备了几筐重礼为束修,要求入书院就读。”
青蛇掩口笑。“堂堂亲王,十几岁的人了,书文念得如此乱七八糟,我看这样的学生我们还是不收的好。”
佘雪晴瞥了一眼许仕林。“人玩腻了妓院,来玩书院,亦不知道是谁引来如此祸水,推又不是,挡又不是。只盼莫要影响书院正经功课才好。”
许仕林不知哪来的涵养,明知佘雪晴句句对住自己所说,偏就是毫无反应,不动声色。
“那现在呢?”佘青服侍佘雪晴坐下,为他整理束发。
“我说,若他能默下成本文选,便收他入学。”
佘青大笑起来。“六十卷昭明文选,莫说是默写,就是抄诵,也得要个十数日吧。此法拖延甚佳。”
眼看许仕林眼皮挑动,嘴角微微痉挛,欲笑而强忍,佘雪晴亦觉心情愉快。
“对了,我叫阿玲阿琼买了些鳝鱼与田鸡来煨汤喝。叔叔肯否下厨?”
佘青妩媚一笑。“你既吩咐,何敢不遵?”
佘青一走,佘雪晴便冷下了脸色。
房中许仕林的眸子,垂得更低。睫毛的阴影一丝一条,染得眼眶微凹。
“仕林。”佘雪晴也不看他,只如自言自语。“其实,若你不过是个杭州城中普通药户家的孩子,就如这书院中其他孩子一样,无忧无虑,一心念书;然后文采出众,聪颖卓异,考出个状元郎君,娶个美丽娇娘,平凡过此一生,便也便也不差。”
许仕林坐在那里,静静听。
佘雪晴叹了口气。“我常想若我是你,小小年纪,便要卷入这如许的纷争,面对不能理解的真实,又背负不知是福是祸的身世,必定也会痛苦迷茫。——你静静想一想也好,但切莫太过折磨自己。人生此躯,虽众妖苦求难得,但亦最为柔弱易苦。”
许仕林盘坐在那里,只有双手,握紧成拳。
“若是想通了,肯吃饭休息,便莫要怕羞逞强。随时来我房中,我以小火温着粥,常夜不灭的。”
佘雪晴起身离去。
许仕林睁开眼睛,紧锁住他背影。
似要将他抓紧,靠近,据为己有,永不放手。
又垂下眼时,分明有自我厌恶的神色,浓浓镌入眉头。
夜色初升。
迤逦等一行四人,终于来到了月遍照所说的市集。
浓眉大眼的高大少年早在镇口等待。
“师尊!您传信来说下午到,怎么现在才来?是不是路途上——咦?”
戚宝山对上了沉默的涂九歌。
严格说来,他用眼光攫住了涂九歌怀中的少女。
“碧碧莲妹妹??”
他叫出碧莲名字,却把迤逦等人吓了一跳。
“你是戚宝山!”迤逦终于认了出来。“天啊,几年没见,你完全长成大人了!”
戚宝山端详迤逦片刻。“啊,你是教我们琴课的女先生嘛!真是太巧了,太巧啦!你们怎会与我师父一起的?”
迤逦看看月遍照,又看看戚宝山,只好苦笑。
“只能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既然认识那是更好。”月遍照懒洋洋搭住徒弟膊头。“这位你青梅竹马的红颜小知己现今身受重伤,看得出来吧?请你爹娘帮忙,安排你家武馆中个清净暖和的房间给我们。再弄一桶热水,一餐热饭——要快。”
“是,是!徒儿记住了!各位跟我来,这边。片刻就到!碧莲妹妹”
戚宝山再度伸手想接过李碧莲,却被涂九歌冷冷的一眼给瞪了回去。
“宝山,这位是负责保护我们的涂涂大侠。”迤逦连忙调解,“他护着碧莲,无碍的。”
事实是,月上中天之前,必须续上一滴杨枝甘露。
否则李碧莲的身躯就将慢慢死亡。
涂九歌怀中藏住韩娘神魂,手上维持她躯体,如弦紧绷。
(3)
小镇的武馆中静悄悄的。
迤逦同月遍照一起坐在门口,看住一轮满月当空。
涂九歌在为碧莲以杨枝甘露续命。戚宝山紧张兮兮地在旁边打下手,一口一声“碧莲妹妹”,紧张到浑身是汗。
“他是你徒弟?”迤逦坐在台阶上,玩着手上鸡骨头。“你不会告诉他我们的身份吧?”
“当然不会啦。”月遍照嘻嘻一笑,“去年约莫也是这时节,我路过此地,恰逢我徒儿见义勇为被恶人报复,差点要丢小命,我便出手救了他。之后戚家夫妇跪求我收他们独子为徒,我实在拗不过便答应了,教了他一套气功而已。后来我出外云游,说好秋天差不多的时候再回去,看看徒弟的进展,结果半路就遇到你们了。”
“你”迤逦认真看他。“没事就在外面到处随便救个人啥的来玩么?”
“是啊。所谓菩萨行嘛,救人为快活之本。”
“你好奇怪。”迤逦咬着自己的衣袖。
“哪里奇怪了?”
“我盯住你看,明明看清楚你长什么样子,但一转头,脑中却仍回忆不出你的五官形貌。”
“喂喂,白姑娘,那样的话,应该是你的眼力奇怪,怎能赖我长得奇怪呢?”
迤逦盯了他片刻。“大千世界,能人异士众多,我本也不该追根究底只是,你真是什么西域来的僧人么?”
“大千世界,奇风异俗也是众多。不剃度,不穿僧衣的僧人多如繁星,白姑娘你抬头数数?”
迤逦抬头。
群星似耀,星图如著。
夜深人静。
“迤逦传讯,说一切安好,再有两日可抵白佘山。”雪晴在榻间支起身子来。
佘青正以舌尖细细吻遍他脚趾,一头缎似长发披散垂地,肌肤微烫。
“有阿涂随行,又有什么可担心的?”青蛇语声似媚,“我已难耐,你却还犹豫么?”
雪晴双手牵住他长发,把青蛇拽到身前。
他仰头闭目。
佘雪晴在他颈侧轻轻咬了下去。
青蛇抚弄雪晴□,兴之极至,回手撑开自己,将佘雪晴纳入其中。
佘雪晴下意识加力,狠狠一口,在佘青右边颈上,生生咬出一个伤口。
佘青低呼出声。
“我听闻说,你是女体之时,常与你家阿涂□?”
佘雪晴语中带喘。
“呵。你嫉妒?”
“我只是好奇,淫蛇媚狐,究竟谁占上风。”
“说不清因为,阿涂爱我。”
“爱你?”
“他是认真爱我不似你,气力难继,根本根本不能满足我”
“是么?”
佘雪晴翻身,用死力压住佘青。
“你今夜兴致不错,想激我玩些更烈的么?”
青蛇轻笑。“谁叫你提起阿涂,令我忆起女体时的那种□滋味——反正你现今功力全融,我便与你玩些荤素手段,亦添长夜情趣不是?”
“那好。”佘雪晴运指如飞,点在佘青腹下大穴。
佘青额上沁汗,佘雪晴反手化出绳索,将他双手绑起。
瞬间房内烛头无火自燃。
蜡烛平平移到佘雪晴手中,火焰凑近佘青脸庞。
“所谓青蛇,艳盖三界,徒误众生——待我看清楚,这生我育我的面貌,究竟有何特异细微,与众不同?”
烛油满满倾倒下来。
佘青伸出舌尖接住,又被烫得一缩。烛泪点点嫣红,落在他唇上,他侧身,烛油一路落在他的下巴、锁骨和上臂。
佘雪晴顺势放手,整支蜡烛跌落在佘青肩膀,火光烧灼住他皮肤,然后熄灭。
“很痛啊。”
“你也会怕痛么?”佘雪晴低首,吻上佘青嘴唇。
烛火余烬一跳。
佘青伏在榻上。
背后一条粗大纯白蟒蛇,缠绕在他腿间。
佘青轻轻呻吟,长发被汗湿透。
蟒蛇缓缓游动,透体而过。
三声镇定的叩门声。
佘雪晴瞬间化回人形,面色尴尬地望了出去。
佘青垂首埋在他怀中,仍在喘息。
许仕林站在门口,似乎一无所见。
“仕林饿了。仕林来向先生要一口粥吃。”
清脆童音,干净无邪。
同样的月色下,涂九歌忙碌了半个夜晚,终于走了出来,对迤逦比了几个手势。
“就知道有你在一定没问题。”迤逦笑着拉住月遍照一起起身。“戚老爷刚才送来烧鸡烧鸭还有烧酒,我可没有独吞,留了你一份。走走走——”
迤逦忽然想起来什么。“哎,月大师,你不茹素的么?怎么刚才和我一起啃鸡翅膀毫无忌讳的啊?”
月遍照咦了一声。“大千世界,只有你们中原人,自梁朝起才茹素。白姑娘连这也不知道么?可真是白白为妖了。”
迤逦面上又是一红。“梁朝时我还小呢,不知道又如何啊?算你博闻强识如何?哼。涂兄弟我们去吃,别理他。”
迤逦抓着涂九歌往前走的时候,忽然一震,然后又被涂九歌拉着如常走前。
涂九歌在迤逦掌中匆匆几划,写了一个“慎”字。
戚家并无可疑之处。戚宝山更是照顾李碧莲照顾得无微不至。
这个“慎”字毋庸置疑,是针对奇怪之至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月遍照而言。
第十二章 妖骨•;仙胎(1)
多日不见的雪晴书院年纪最轻的小才子许仕林忽然回到了课席上。
几个从小相熟的同伴本想和他说话,却不知怎么的,抬头想扯他衣袖,又一哆嗦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