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此一托之力,眼见鲤鱼被送入龙门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
鲤鱼几乎入门,但琴声铮然脆响,龙门竟被五彩屏障一封。
那尾鲤鱼撞上屏障,拼尽力气想要跃过,却终于扑腾着向下落去。
远处山头上,李碧莲白衣抚琴,五彩光华自弦上而生。
“佘青!”善财怒喝。“龙门之事,岂容你插手!”
“你不插手,我便不插手。”青蛇笑意从容。
陡然水中群鱼争起,似被人指令,专给锦鲤做床一般。
锦鲤落与鱼群之中,被高高顶起。
今次她穿越韩琴所布屏障,跃入龙门之中!
怒角峥嵘,一身金甲之龙王立在云上,现于天边。
锦鲤跃入他怀中,变为一个小小婴儿,啼出响亮声音。
“好!”佘青拊掌大笑。“童子作弊便罢,龙王大人竟亲自护驾,从此天下归心,我看还有哪条不长眼的鲤鱼,会再来取信这不公不道的龙门!”
“天谴老夫自受。”龙王沉声怒喝,天上云卷云舒。“老夫但睁目细看,青蛇你遭刑诛之时!”
佘青向天长笑。“龙王若等得无聊,不妨先看这人间覆灭,普陀倾覆,龙门尽毁,天劫地殇的趣味罢!”
闪身之间,佘青与岩上抚琴的碧莲,双双隐没。
善财面沉如水,掀衣向着龙王单膝跪地。
“原本该由小侄全数担下助师姊成龙的私情。未料紧要关头,仍旧连累了伯父。”
他语声之中,无限怅然。
龙王摆手止住。一股柔力将善财扶起。
“人算如何,妖算如何,仙家算计,便又如何?——自有天算。”他紧怀稚儿长叹。“百年之内,龙宫闭门,东海紧锁,再不涉入人间恩怨。”
“伯父”
“老夫先回去安置龙儿,稍迟便上天庭自缚请罪。从此各走各道,东海与紫竹林间,再无瓜葛!”
瞬息之间,天现怒龙。
汹涌白浪,群鱼欢跃,恭迎龙王真身,化入海中。
独留下善财孤影,无比寥落。
开封府。
汴梁。
戚宝山已趁夜悄悄回到端王府。
许仕林则一早投帖相寻。
但等赵佶从宫中回转,便双双告辞请去。
苦等不至,戚宝山与许仕林几乎要自顾自离去之时,一辆明黄大车停在王府门前。
车旁一列端府人马,一列竟是隔邻的简府人马。
车帘一掀。
端王赵佶当先跨下。
随在他身后的则是简王赵似。
“皇兄竟然大好,还急着要册后。”赵佶对着迎上来的管家笑盈盈地解释。“我与三弟一车,回来取了朝服就走。”
管家应声。赵佶回头拉住赵似。“在我家花厅歇片刻喝口茶再回宫罢,虽说是急,也没有急成这样的。”
“也好。”赵似皮笑肉不笑地笑笑,回头吩咐从人。“你们回我府上去拿我的,取来这里一并会合了再走。”
“五弟几日不见,怎么眉宇之间竟有细纹了。”赵佶的话头寻得颇为勉强。
“小弟一来忧心皇兄之病,二来痛心二哥之盲,日日愁眉不展,起了抬头纹也正常。”赵似答得也足够敷衍。
“哎,皇兄不是大好了么?”赵佶虚应。
“真若大好,何必急着册后。”赵似这句却是真心。
一时二人俱都沉默,不知要如何开口。
从人吞吞吐吐来报,手捧拜帖。
“殿下,昨日那位戚壮士,以及今日一位具帖来拜的许解元,想要求见”
“你看我这可有空么?”赵佶打着哈哈。
赵似巧合之至地看了一眼那托着拜帖的漆盘。
“晚生许仕林 拜上”。
秀美字体,蝇头小楷,看得赵似如遭雷击。
“许,许仕林??”
赵佶错愕。“怎么,五弟认识此人?”
一时之间,时光似重叠到了昨日。赵似定定望着那帖,痴了片刻,忽然醒悟。
“杭州许解元,他,他,人呢?”
管家战战兢兢回报。
“两位殿下,戚壮士和许解元等了太久留字离去了咱们拦也拦不住”
他从拜帖下面抽出一张小笺。
“承蒙知遇,铭感五内。备考为重,他日再会。”
显为急就而成,寥寥几字,也算妥帖。
下人取来朝衣,赵佶试着拉拉赵似。
“五弟,五弟?人走了就算了,我们得赶紧回宫啦。皇上皇后,还等着我们朝见呢。”
(3)
礼乐声中。
孟娘娘正式出家为道。
刘娘娘坐正了凤椅。
在鹤眼灵芝辅助下从昏迷中醒来的赵煦,一时看来与常人无异。
但朱圣瑞心中滴血——
林灵素当着赵煦的面,举起一根手指。
——皇帝虽醒,之后还剩下的不过是一个月的阳寿。
赵煦颤抖间掩面,然后在朱圣瑞面前跪下,自称不孝。
林灵素当即要赵煦趁此一月之机,立赵似为储,以全太后天年。
赵煦满口答应。
但当夜刘妃侍奉之后,赵煦却又改了口。
他吞吞吐吐提出,想要收养穆王之子,立为储君。而朱氏以太皇太后身份垂帘,亦是一样。
朱圣瑞震惊之下,当即明了此事必定出自刘妃。
轻看了对手的朱圣瑞,只是召见了刘妃,命皇帝下诏,即刻册为皇后,以示笼络。
赵煦亦暂时服膺,答应立后之后,便废向氏太后,兼册赵似为皇太弟。
但人间的阴谋诡计,谣言流传,有时却在仙家意料之外。
“皇上”夜色宫中,枕席之侧,刘妃咬牙细细阐述。
“太后不为皇上之病而忧,但为简王之位而争。都是她亲生的儿,为何如此狠心?皇上有没有想过其中道理。”
“娘疼幼子,又如何?”
“简王今年二十二岁。臣妾查过,国师正是二十五年之前,由她荐给了高太后,被请入宫中。”
“你这是何意?”赵煦语声颤抖。
“太后偏爱幼子,但国师为何力保简王?皇上龙体康健之时,他便已请皇上立嗣——除非是利益攸关,不然国师怎会糊涂至此,行此险着?”
赵煦勃然大怒。“你你你你什么也不知道,竟敢如此胡说”
他伸手去欲掴打刘妃,终归不舍,却气到自己痛苦地咳嗽起来。
而此刻刘妃,亦只有咬牙垂泪,跪了下来。
孝子再如何,也不能抱着娘睡。
太后权势滔天,也抵不过他是皇上。
皇上。
“什么?皇帝要过继穆王之子?”向太后在宫中,摔碎了一地蓝瓷。“那穆王算什么?圣父摄政王?穆王妃又算什么?摄政王妃?他亲娘又算什么?圣母摄政王妃?太不成道理了,太不成道理了!”
册后大殿之后,赵佶陪住向氏,默默无语。
形势一日三变,风云难料。
后宫众主,各有心机,一张龙椅,怎堪争夺。
“急什么?”坐住饮茶的涂九歌缓缓拿过桌上茶盏。
“——圣瑞宫。”他持着一个小盏。
“——延宁宫。”另一个小盏。
砰然脆响。
两盏互碰,碎为齑粉。
向氏同赵佶双双一惊。
涂九歌拿过中间茶壶,举起示意,然后直接将半凉的茶水从壶嘴中倾入口中。
薄唇微张,张狂意态中伴有冷漠决绝,直叫人看得浑身升起凉意。
白乳泉畔。
轮儿一抬头,见一个红衣大哥哥,以一把纸扇遮阴,站在自己面前。
“大哥哥来找人吗?”她将双足从泉水中收回来,站起。
“你是”
“我是轮儿。”轮儿咧嘴笑。“大哥哥来找我爹,还是我娘,还是山顶的青叔叔,还是狐狸哥哥,还是昨天才来的那个大姐姐?”
“不是青叔叔,不是狐狸哥哥,不是昨天才来的大姐姐。”善财掰着手指算,“——看来,我只有找你爹你娘了?”
“娘——”轮儿起身,飞扑到白衣妇人怀中。“有人找哎!”
那妇人荆钗布裙,一脸戒备地拥住轮儿,看着善财。
“哎呀,久违了迤逦姑娘——”善财笑嘻嘻地躬身一礼。“好歹当年宾主一场,相见纵使不能相亲,亦叙叙旧嘛,何必用这种杀人眼神看我呢?”
“不敢。”白迤逦哄轮儿下来,肃容俏立。“如今迤逦已为人妇,童子请称一声月夫人便是。呼名唤姓,恐有不便。”
善财哈哈一笑。“青楼艳妖偏要改做贞洁烈妇——咦,月夫人你额上怎么出了那么多汗?”
迤逦踉跄退了两步,护住轮儿。
“明人不说暗话。童子偏选外子不在的时候上门,还能有何好事?”她语音带颤。
善财啧啧两声。“当年大伙儿之间还虚以委蛇,浓情蜜意的。如今就这么直来直去,真是时移世易,趣味不再了啊”他逼近两步,以折扇去挑迤逦下颔。
“娘亲!”轮儿终于看清楚自己母亲与眼前来客之间的紧张气氛,愤怒地拦在迤逦身前。“大哥哥,你要做什么,为何要惹我娘生气!”
“轮儿!”迤逦怒喝一声,将女儿扯到自己身后,“回屋子里去!”
“月夫人。”善财潇洒摇动折扇。“你以为凭屋中小小阵法,就能拦得住小仙么?”
“你你别过来。”迤逦恐惧地后退。
“怕什么?你明知我不会伤你。”善财淡淡叹息。“你若告诉我许汉文的肉躯现在何处,我立即离开。你若不告诉我,我最多,也就是欺负欺负小姑娘而已,绝不会欺负你这样一个高洁的烈妇。”
轮儿缩在迤逦身后,忽然间打了一激灵。——她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受到了世间杀气。
“媚娘参见主人!”
吴媚满面春风地拜倒下来。
“小兔儿。”开封城外破败的狐仙庙中,佘青负手而立。“皇宫好不好玩?”
吴媚嘟着嘴抬头,“人间相斗,十分阴鸷,媚娘呆得很辛苦哩!”
佘青大笑着伸手把吴媚抓来了自己怀中,顺手搓揉她的秀发。
“我的乖小兔也会撒娇了。”
“主人!”吴媚娇声抗议。“不要乱摸啦要不然媚娘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