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速经过后,克拉斯低声说:“也许是伯顿干的。”
“你确定?不是单纯的事故吗?”史密斯问。
“这里没有相撞痕迹,也没有其他障碍物,刹车痕看上去就像急停躲避一样,而显然这里没有其他车辆也没有动物,就算是动物,它也不会导致卡车变成那样子。”
约翰同意他的看法:“重点是,那里有浓重的血腥气味,浓烈到我的手指都发麻了。”
“这里可还有个人类呢,你还忍得住吗?你别吓唬他。”史密斯说。
“我没事,我相信约翰。”克拉斯忧心地盯着窗外,这句话说得自然而然。
约翰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他不清楚变形怪能否隔着座椅对后脑勺读心,如果能,自己现在的脑子一定也很精彩:充满了“克拉斯这么说让我好高兴啊”之类的只言片语。
他赶紧换回刚才的话题:“其实被害者很可能还活着,真的,希望很大。”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史密斯问。
“发疯的血族会把猎物吸干,不管他需要不需要这么多血。他会撕开猎物的喉咙,制造大伤口,而不是仅靠獠牙制造的小孔,喝不下的部分会从猎物的伤口里流出来,地上到处都是血……刚才我们经过的现场虽然残留着血腥味,但并没强烈到那地步,地上也没那么多血。”
“你怎么知道血不在卡车里?”变形怪又问。
这次是克拉斯回答的:“挡风玻璃虽然碎了,同时卡车车门也打开了,但它没有扭曲变形,门把没有被大力捏握的痕迹,应该是里面的人自行打开的,也许受害者原本想爬出来逃走。而且,受害者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已经被救护车接走了。如果有尸体躺在那里,现场需要取证甚至封路,不会清理得这么快……更主要的是,这地段很偏僻,我们一路都没遇上其他车辆,如果卡车里的人死了,是谁报警的呢?”
史密斯挑挑眉毛:“喔,真不错。在我眼前的这对搭档真是心心相印!你们之中谁会拉小提琴?谁当过军医?”
“你够了……”克拉斯转头看着窗外。
这天晚上,西湾市的很多人都感觉到有些异状……明明看不见形体,却觉得有什么东西疾驰过身边,马蹄声若隐若现。同时,很多驱魔师和猎人都被协会内部通讯提示音叫醒,离开床铺走上深夜的街道。
“戴上胸卡和别针,”接近市区开始搜寻时,克拉斯提醒约翰,“并不是每个协会的猎人都认识你,我怕他们误伤你。”
胸卡就像普通证件一样,别针则是反光材料做成的针式按扣。胸卡挂在胸前,别针则要戴在后颈领子上。
这么做是为辨明敌我,防止还没机会展示胸卡就被人砍掉头。
“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安心啊。”约翰背过身去,让克拉斯帮他弄好别针。
“放心吧,受训过的驱魔师和猎人都很熟悉别针和胸卡,只要你戴着它们,绝不会有人攻击你。”
兀鹫用幽影特有的方式联络了海鸠,现在两个虚体生物也加入了搜寻伯顿先生的行列。
变形怪史密斯给他现在的搭档打了个电话,准备汇合。
“我去找我自己的搭档啦,”变形怪挥了挥手机,“你们也小心点!”
说完,他脱掉高跟鞋拎在手里,以绝不可能属于人类的速度跑得不见踪影。
凌晨时城市的大部分区域都寂静无声,只有一两条街还闪动着霓虹,隐隐传来喧闹的音乐。偶尔有男男女女钻出酒吧,绕到路灯照不到的房后小道上,醉醺醺地缠绕在一起。
男孩刚满成年没多久,搂着烟熏妆有些开始化掉的女伴,正惴惴不安地想究竟是该带她回家还是也找个没人的地方……
女孩蹭了蹭情人的脖子,抱着男孩的腰,撒娇地要把他拖进巷子里,其中的暗示不言自明。男孩没喝得这么醉,还有点疑惑和难为情。
最终他还是决定顺其自然。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着刚才酒吧里的音乐,躲进阴影里开始接吻。
突然,一声抽泣打断了他们的激情,两个人停下来,望向巷子更深处。
“嘿?你还好吗?”男孩大声问。
那里蜷缩着一个穿白色衣服的金发男人,似乎在痛苦地呜咽和颤抖。
对方没回答,男孩小心地靠近了几步,女孩跟在他身后。金发男人又往角落里缩了缩,扶着砖墙慢慢站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过呼吸症发作一般。
“你怎么了?”男孩又前进一步。
金发男子非常瘦弱,而且似乎不太舒服。他放松了警惕,伸手过去想搀扶对方。
突然他看到,金发男子的身上血迹斑斑,脚下也有大片血污,男孩惊讶地后退一步,这时女孩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过去,他们这才看清金发男子的模样。
两个年轻人吓得一时难以动弹。这人的白衬衣和长裤上遍布血迹,左臂、左侧肩头有多处枪伤,腿右深深插着一柄匕首,那些弹孔和伤口不仅流血,还向外散发着蒸汽般的轻烟。
他的五官十分俊美,但皮肤苍白,眼角、鼻孔和唇边都挂着暗红色的血痕。最惊人的是他的眼睛。起初他低着头,现在他直直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双眼像燃烧着的鲜血一般。
男孩抓着女孩尖叫着逃走,女孩却被脚下的鞋子绊倒。
巷子里的惨叫无法传到附近的房屋里,因为每家店都播放着激烈的音乐。
“放开她!”
一个女性的声音传来。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闪过怪物身边,发出嗖的一声。
金发怪物嘴里还咬着女孩的脖子,躲过了消声枪的射击。他的皮肤和肢体比刚才更加饱满,一只手丢开怀里的女孩,另一只手握住腿上的匕首,用力拔了出来。
迎接他的又是几次密集射击,金发怪物抛下怀里的女孩,像不受重力制约般顺着管道攀上墙壁,再翻上屋顶。
“丽萨!给我那个!”握着枪追来的是卡萝琳,她还穿着画有星际宝贝的家居服,腰上背上绑满了武器。
“也只有我听得懂你在说什么……”黑发的丽茨贝丝搀扶着被袭击的少女。
她将伤者轻轻放在地上,左手按住其伤口,右手用银笔在空气中画了个符文,将它推向卡萝琳。
符文瞬间融进卡萝琳身体里,女猎人双手拿着枪,同样轻巧地跳上了屋顶,向怪物追去。
在一座大厦背面,克拉斯和约翰拦截到了伯顿先生。
约翰只见过干枯得像树枝的伯顿,现在的伯顿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他微卷的长发像金色月亮下湖水上的波澜,虽然凌乱不堪,仍显得高贵美丽;他的皮肤回复了血色,眼神更加生动,嘴唇因为身上的伤势而微微发抖。
显然之前他不止遇到过一个猎人,而且,更显然——他进食过了。他下巴上的血迹和已恢复的生命力足以说明这一点。
约翰尝试靠近他。五十尺,三十尺,十五尺……伯顿就那么站在那里,完全无视约翰和克拉斯,任凭伤口内的银弹烧灼着身体,目光空洞地望着天空。
约翰和克拉斯都觉得很奇怪。伯顿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按说心智也该一起恢复了,可是他就像丢失了魂魄般,连有其他血族接近也浑然不觉。
15,利刃与回忆之名
约翰戴着绝缘手套拿好银镣铐,后背微微伏低,随时准备攻击伯顿。卡萝琳从远处屋顶跳了下来,冲过来的同时直接对伯顿的腿开枪。
约翰心惊胆战地闪开,生怕她有一枪打歪到自己身上。伯顿因子弹的冲击而跪倒在地,他猛地转身,轻念出一个音节,子弹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
是血族魔法。角落里的克拉斯观察着。
他正在准备“槛车”,由于平时不做驱魔师,他做这个不如丽萨那么快,而丽萨要安顿受袭的女孩,现在还没出现。
卡萝琳已经接近了伯顿。她扔下枪,抽出长砍刀气势汹汹地冲上去。
约翰察觉了她的动作,抢先一步跃到伯顿身后扑过去,他不希望卡萝琳就这么砍死伯顿,所以想抢先下手制服他。
令他吃惊的是,伯顿竟然毫不反抗,而是呆滞地任凭约翰扼住他的喉咙。卡萝琳也停下了脚步,歪头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伯顿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卡萝琳……不,他看的不是卡萝琳,而是卡萝琳身后更远的地方。
在那个方向,丽萨正急匆匆地跑过来。
“克丽丝托,原谅我……”伯顿的嘴唇颤抖着。
他眼中看到的并不是穿职业套装的女驱魔师,而是他所熟识的另一个人。
卡萝琳对约翰皱眉:“你抓住他了,就快点打晕他然后离开!等一会要是克拉斯和丽萨都用‘槛车’,你就算不被收进去也会觉得像跳进沸水一样疼的。”
原来那法术这么可怕吗……约翰不禁感到后怕。上次他被壁障保护着,没有领教到其威力。
在约翰把伯顿的手扭到身后时,伯顿一直在盯着丽萨,毫不反抗。
“什么情况,他怎么了?”丽萨走近问。
“他似乎把你叫做‘克丽丝托’。”卡萝琳说。
丽萨扶了扶眼镜框,细细打量狼狈的吸血鬼。
“……安德拉茨?谭辛?伯顿?”丽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会吧,你是那个伯顿?”
“为什么你会认识他?”卡萝琳看上去比丽萨还要震惊。
“我家有他的照片。”
“啊?”
“很多年前的,镁粉相机时代的照片,”丽萨说,“我家留下了不少老照片,那些人都是黑月家族的朋友。”
丽茨贝丝?黑月,这是丽萨的全名。“黑月”经常被人当成精灵奇幻游戏爱好者编纂的假名,可这真的就是她家族的古姓氏,她出身于驱魔师世家。听说她的家族是古贵族宫廷秘密施法者的后裔,如今盛产学者教授之类。
克拉斯也走了过来。“丽萨,黑月家有没有叫克丽丝托的女性祖辈?”他边问边蹲下,用咒文加固银质镣铐强度,防止伯顿突然暴起逃走。
丽萨点点头:“有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