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地方安顿超过半天以上,转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萧言盯着不住摇头的韩世忠,低声问道:“还抓不住鞑子的主力?”
韩世忠咳了一声,又重重地摇头:“野外转战,本来就是鞑子最擅长的事情。他们要想避战,这个燕山,还有堡寨坞壁做为依托,轻易摸不着他们的影子!俺在西军,当日在横山左近,想摸西奴的野战主力,也是千难万难,宣赞,这条路不成!”
他瞧见萧言脸色难看,又嘀咕了一句:“岳鹏举也领一路轻骑出去哨探,还没有回来,他和鞑子交道打得不少,说不定有点心得,看他那里,有没有好消息传来…………”
安慰的话说了一半,韩世忠忍不住又咧嘴大煞风景地加上一句:“俺瞧着,岳鹏举那路也不成!”
韩世忠身后貂儿营轻骑,不知道萧言心中为难处。此时又不是军议当中。萧言对于跟着他一起死战过的麾下向来宽厚,很少摆一军统帅的架子。他们倒是兴致高昂,前出哨探,所向无敌,女真鞑子不敢挑战,个个都是兴高采烈。
他们正纷纷下马在遛着,有的给马耳朵挂上料袋喂食,纷纷笑着开言。
“宣赞,鞑子看来那一战给俺们打得丧胆了!他们统帅,都给萧宣赞杀得生死不知。哪里还敢挑战俺们?抓不着鞑子野战主力就拉球倒,俺们拔了他们乌龟壳就是!这些鸟堡寨,几天就能踏平,再进抵古北口,鞑子要不就是跟俺们一决,要不就乖乖退出古北口,一个鸟样!”
“直娘贼,真没想到鞑子这么软,前些日子还凶霸霸的仿佛能吃人,银样蜡枪头的货色!宣赞,俺瞧着,直接就扑城罢了。鞑子要是来援,正好打他娘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乌龟壳倒是坚固异常,不比一些小城池差。上面守具堆得满满的,打造攻具,差不多也要十天功夫,谁让俺们什么都没带过来!知道怎么打造这些攻具的匠人,也差不多都在俺们西军的大队当中。现下俺们步卒,都是神武常胜军,和这些本地豪强凑出来的,得用不得用,还不知道…………俺的意思,干脆绕过这里,直扑古北口就是了。听马宣赞说过,古北口那里城防不完,又是个小关塞,放不下几个鸟鞑子。俺们一鼓作气,将古北口拿下来就是了,断了后路,鞑子总得惊惶,只有逃命!”
“好主意!这里挑战,鞑子仗着乌龟壳硬,不出来应战,直扑古北口后路,他们还能缩回娘肚子去?要不逃命,要不应战,都正中俺们下怀!”
这些貂儿营轻骑议论得兴高采烈,带得萧言身边亲卫也不住的兴奋看着他。有些亲卫未曾跟着萧言参加过那场和女真鞑子的碰撞大战,也满心思想捞一顶貂帽戴着,巴不得萧言早点做出决断,好和鞑子分出个死活出来。
萧言却面色沉沉。一句话都不说。
这些轻骑,说的都是想方设法赢得这场战事的方式种种。但是不管选择哪一种,都需要时间。攻拔那些乌龟壳,只要鞑子裹挟着当地豪强死守,攻拔起来就大费周章。打造攻具,反复扑击,这个时代拔掉一个坚固城防体系,向来都需要漫长的时间。
直扑古北口的话,后路就要照应周全,毕竟不是只有千余人,打了就能跑的轻骑了。万一顿兵古北口下,人吃马嚼都得从后方运过来。唯一能用的办法,就是在后方补给线路上,也建起自己的堡寨来,一则监视敌人堡寨,二则掩护自己粮道。有这个时间,自己不如就直接攻拔对手的堡垒了!
女真鞑子如此动向,明显就是拖住自己,等待援兵,等自己在野外旷日持久拖了下去,士气低落之后,再图一决。
前面已经说过,再来多少女真鞑子援军,和他们一战,萧言都毫不畏惧。但是他现在缺乏的就是时间!
高粱河那里,他刻意的不去打听那里的消息。但是随着老种答应的补给,在檀州的时候,总有零星的辎重队伍进入檀州。一边感叹萧言他们本事,一到北地就攻克了如此要紧的城池,还和女真鞑子他们硬碰一场,萧言还亲手杀伤了名震天下的女真鞑子军马当中的统帅!
不过动问起自己留在后路大营的事情,这些老种麾下将领却都是语焉不详,推说不知道,一点消息也未曾带来,虽然心悬小哑巴,还有偶尔闪过郭家父女的身影,但是这个时候,萧言也实在没有多的心思顾及到他们了。
另一方面,也带来了后面消息,刘延庆已经做出决断,几日之内,就要兵渡高粱河,直扑燕京!宋辽之间最后的战事,了不起就要在七八日之内爆发了。而自己还孤悬在这幽燕边地,求战不得!
在这个时代,拼杀到了这个时候。萧言将自己性命,其实已经看得不是很重了。但是那种使命感,却越来越强烈。自己不能在大宋政争潮流当中倒下。这么多因自己而战死的健儿勇士,正在天上云中,等着看自己怎么挽回这个末世天倾!
不然,自己为什么要穿越而来?
自己必须及时赶回燕京,将这场本来就属于自己的大功,攘夺在手中!
看着萧言脸色越来越沉下去,韩世忠是多少知道他一点心思的,勉强规劝:“等岳鹏举,等岳鹏举回来,看有没有什么好消息罢…………”
这话说出来,连韩世忠自己都不相信。女真差不多也算是马背上的民族,来去如风。就算岳飞比他老韩鼻子灵光,摸到了女真鞑子远在北面的野战主力。但是回报过来,又不知道别人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哪里能谋求到先期和他们决战的好事?
在发现女真鞑子采取据守不出,静观战场的方略以后,萧言第一个反应,就是抓住他们的野战主力,寻求先将鞑子野战主力打掉,然后他麾下大军,就可以来去自如,直扑古北口封闭女真鞑子退路,也未尝不可。
但是女真鞑子采取的将野战主力放在野外,和战场保持一定距离,始终保持飘忽的态势。偶尔以几十骑人马骚然一下,展示一下存在。这种对策,让萧言空领优势军马,却毫无办法!
不打掉女真鞑子的野战主力,他就不敢放心率大军直扑古北口。要不就得老老实实面对这些坞壁堡寨,但是他偏偏又没有耐心攻拔这些坞壁堡寨的时间!
萧言一言不发,翻身下马,抛开自己身后亲卫,又向北走了几步,插手在腰间,静静地凝视着对面的黑暗。那些刚才还在低声说话的貂儿营轻骑,都慢慢停下他们的笑语,互相对望,不知道萧言怎么了。他们朝韩世忠望过来,韩世忠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还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
对面远处燕山,黑黝黝的自从千古以前,就已经横亘在这里。
在这左近,几千年中,不知道爆发过多少场惨烈的战事,多少名臣猛将,一世枭雄,都曾经穿越过这道山脉,但是现在,都消散在历史的烟云当中了。
自己又凭什么,要以一身之力,扛起两面战场的胜负,并且痴心妄想,这场战事,不论南北,都将最后底定在自己手中?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要怎样,将女真鞑子引诱出来决战?
在这一刻,萧言心乱如麻。银可术简单一个应对,就让北上以来自信满满的萧言,陷入了空前的麻烦当中!
在小丘的另外一边,这个时候也传来了马蹄疾响。转眼之间,就看着岳飞带领数十轻骑也驰上了小丘上面。他和背后人马,人人都是满面风尘仆仆之色。这趟哨探,不知道放出去多远。
岳飞身上伤势还没大好,但是他仿佛真如铁打一般的,照样生龙活虎的在军中奔走。这种远处哨探的活计,他以自己和女真鞑子打交道多,北面情势也熟悉一些,也非得揽到身上。萧言想让他休息都不成,干脆懒得管他了。这等绝世名将,也许老天也是要让他多多磨砺,最后才能脱颖而出罢…………
韩世忠朝着翻身下马的岳飞歪歪嘴,朝着萧言那里一指。岳飞看了萧言背影一眼,同样也面沉如水,大步就走到萧言身后站定。
萧言并不回身,却仿佛知道站在身后的是岳飞一般,低声问道:“如何?”
岳飞在萧言背后,仍然一丝不苟地恭谨行礼:“宣赞,飞等无能,越过鞑子坞壁堡寨,远处哨探二十余里,仍然没有发现鞑子主力形迹。只能找到一些他们曾经驻扎过的蛛丝马迹。鞑子一味避战,但是俺们退回鞑子据守的坞壁堡寨以南的时候,却又发现鞑子轻骑数十远远追慑,却不上来交战。
天色已晚,飞不敢与鞑子主力浪战,只有退回来…………宣赞,鞑子习于野外转战,来去如风。不能抓到其主力形迹,固然是飞等无能。但是这个方略,也行不通,俺们想抓着他们主力,先行交战,难比登天!宣赞,还要拿出其他方略出来!”
“老子能拿出什么其他方略出来!老子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超过了人们最高的指望,现在还想指望老子什么?老子毕竟是人,又不是高达!”
萧言在心里怒吼一声,但是脸上容色,却半点波动神色都没有。转回头看着岳飞,居然还能微笑了一下:“鹏举,你和良臣都下去歇息罢,此间军务,我自有安排…………”
岳飞却不退下,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想说什么,他的性子却是再刚严不过,再加上少年老成,却没问出来。
韩世忠却没他那么多顾忌,大步走了上来,好歹还知道压低声音:“宣赞,还来得及么?”
萧言瞪他一眼:“什么来得及来不及?”
韩世忠一摊手,大剌剌地道:“当然是回转燕京…………刘太尉此时,恐怕都在渡河了,就算环庆军胆小,步步为营地朝前摸去。和萧干主力爆发会战,也就是三两天之间的事情了,分出胜负,了不起也再来个四五天的功夫。两方主力纠缠在一块儿,正是俺们这支大宋骑军抄袭燕京的好机会,一旦错过,就算宣赞在这里将鞑子杀个干干净净,回到宣帅那里,只怕也交代不过去…………”
萧言居然佩服地发觉,自己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居然没冲着韩世忠这张乌鸦嘴大吼回去。最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