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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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 第2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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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弱了,比辽人军马还硬上十倍!女真儿郎金贵,犯不着为董大郎去抢地盘,用俺们儿郎性命送他回燕地去取富贵!”

一人开口,顿时就人人开口,帐下女真大将纷纷七嘴八舌地发表自己意见。女真初起,礼法粗疏,每个人都说碍手舞足蹈,声音也越来越大,有的人干脆凑到了宗翰面前比手划脚,肃穆军帐,这个时候仿佛变成了鸭子塘一般。

宗翰只是静静听着,脸上容色似笑非笑。他身子高瘦,和其他女真同族那种矮壮结实大异其趣,脸上胡须也稀稀疏疏的,看起来居然甚是清瞿,像宋人风貌更多一些。听他们说得热闹,临到最后,只是低低说了一句:“住了。”

在他面前的一名女真谋克,正比手划脚地说得热闹。宗翰开口声音不大,他没听清,还滔滔不绝的一直说下去,宗翰也含笑看着他。这女真谋克直着嗓门说完,才讶然地看着宗翰,挠挠脑袋:“宗翰,你刚才说什么?”

宗翰淡淡一笑:“某说大家都住了罢,这军帐当中,做主的是某家,也只有某家。”

他声音不高,这次却全帐都听见了,语调当中的森寒之意,直入每个人心底,让每个女真大将张开的大嘴都缓缓闭上,都无声地看着宗翰。

宗翰的声音始终不高,但每一个字吐出来,都如刀剑般锐利。他目光一扫,就已经环绕全帐。

“…………南人地方不好?不如自家?你们在上京的家当,又是从哪里夺来的?要是这么念及家乡,为什么大家不举族回按出虎水?那里才是某等起家之地,继续睡棚子,猎熊虎,喝劣酒去!一张虎皮,换不来一捧盐,还要帮辽人猎海东青,取东珠,用族中子女,侍奉辽人银牌天使去!辽主头鹅宴上,还让阿骨打老皇帝为辽主耶律延禧跳舞去!

…………你们富贵已足,你们儿子呢?你们孙子呢?女真全族后代呢?还让他们回按出虎水去,去过某等已经过了数百年的日子去?

…………糊涂!”

最后两个字,宗翰是冷冷地吐出来的,就如两柄利刃,在帐中每个人身上都剜了一下。

“…………某等女真全族,以少兵起事,遂有天命。这天命,绝不可违!不然以我女真全族不足十万,加上辽东熟女真也不过数十万,国族兵马,只有六万之数。如何能一举摧垮大辽?这么点人丁,要是某等不图进取,只是困守家业,这点锐气消磨了,这个家业,某等又能守上多久?

…………南人数千万人口,带甲上百万。辽人凭借着燕云十六州的形胜之地,才压了他们上百年。南人就要夺回燕云十六州了,要是某等不去和南人争夺。这形胜之地,就在南人手中了!而某等,到时候就再难越过长城一步!

…………这支南人军马突然出现,强硬若斯。某也深信,这等南人军马,在宋国当中,不过寥寥之数,但是谁能料到,南人不会再养育出更多这样强悍军马?毕竟宋国之人丁,比俺们举族,都多过百倍!不趁着某女真崛起,正是锐气方张的时候,一举将南人彻底摧垮,难道将来数十年之后,某等子孙,继续去当南人的奴隶不成?阿骨打老皇帝的使命,就是摧垮辽国,而我辈使命,就是摧垮宋国,为女真后代,挣下千秋万代的基业!”

宗翰负手立在帐中,神色昂然。虽然他都发了对阿骨打老皇帝的议论,但是此时此刻,帐中诸将,却没有一人,敢说他的不是!

宗翰淡淡一笑,又指指自己心口:“这等决断,这等军国大事,你们是不能参与决断的,也难得理解。只有银可术能和某参详一二,这等大事,决策就在某方寸之间。耶律延禧已经苟延残喘,其魄已为天夺。招揽再多军马,也不足为患了。某等坐拥西路军六千女真健儿,就要趁着现在最好的机会,先摧破宋人的胆略!将来大军南下,就再无抗手!”

他又轻轻吐了一口气,失笑道:“某等这样盘算,但是看来宋国之大,也多有人才,居然也能想明白这个道理。放着燕京不管,将他们最精锐的人马,最能战的将军,远远遣来北上,和某等一决生死了…………俺们女真健儿,难道就这样怕了宋人,将兵马撤回来,不敢和宋人一决生死么?宋人都摆下了战场,难道俺们女真儿郎就不敢去么?”

最后几句话,宗翰提高了嗓门,声色俱厉地大喊了出来。帐中每人被他话语刺激得仿佛都站不稳脚步,胸口热血沸腾,仿佛又是当日在护步答岗面对耶律延禧七十万大军一般,当下人人拔出佩剑,大声应和:“宗翰,俺们敢,俺们敢!天下没有俺们女真儿郎不敢去的地方,天下没有俺们女真儿郎打不垮的军队!”

宗翰哈哈一笑,意气昂扬,也猛地拔剑:“留十个谋克在北安州,压住这里情势,其余全军,跟某家南下,将南人这支军马彻底摧垮!耶律延禧就在那里,什么时候,某都能生擒了他,某就要南人,经此一战,听到女真二字,就再也没有反抗的勇气!

…………点兵,出阵,某亲将之,去援应银可术,和宋人会战,擒斩他们的统帅!杀死他们最能战斗的勇士!”

□□□□□□□□□

夜色浓重如漆,张家主堡银可术所在的堂中虽有灯火,却仍然显得晦暗。这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眼见得这一夜就要过去。银可术在这堂中,已经守候了整整一夜了。

一队队的传骑,从各处堡寨瞻探军情,趁着夜色,再飞也似地赶回来。一路上宋人在夜间似乎都将哨朝回收了,再没碰到什么阻拦,绕过张家主堡之下那三面长围的大军,都顺利地返回了主堡当中。

每一队传骑,都赶到银可术所在的大堂当中,当面回禀军情。

张家十七处坞壁,除了主堡之外,银可术派出了十六队传骑。在绝大多数堡寨之外,都没有发现宋军动向,这个坞壁里面能战之士都已经上了寨墙值守,远望宋军围住主堡,每处都心神不宁,不知道到底走向主堡靠拢,还是就地死守。

每一道消具传来,银可术的脸色就沉上一分。

宋军,并没有大队赶来支援前线,还是他本来掌握的那些军马数量,看来已经是将主力全部堆在了张家主堡之下。宋军轻骑,向北去得仿佛很远,在张家坞壁左近,几乎没有看到轻骑在遮断战场。只要银可术愿意,派出人马,看来绝对可以在坞壁之间自由来去。

而围住张家大堡的宋军主力,也执拗地张开了北面不围,连骚扰北面出口仿佛都懒得去做。

宋军没有援军上来,没有围死张家主堡。轻骑远远地调走了,去追逐燕山间游走的女真军马主力。也没有隔断战场,让张家十七个坞壁能够自由往来联络。

宋军摆出了这么一个怪阵,主力全部示形在眼前,偏偏又是四下漏风,到底要干什么?难道那个宋军萧姓统帅,就只有这么一点本事?

完颜设合马丢了这么大一个人,却居然没有离开这大堂,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转着怎样的心思。照理来说,女真亲贵子弟,受到这么大的羞辱,早就呆不下去了。他却还赖在这里,和银可术一起听着一道道军情回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银可术这次和完颜设合马南下,已经彻底看轻了宗翰这个最为疼爱的儿子的本事。他说要杀了他如屠一狗,不过是吓吓他而已,宗翰人杰,怎么会让别人轻易伤了他的儿子?更不用说,他对这个儿子爱若性命!

完颜设合马居然就被他轻轻几句话吓住,其人本事气度,就可以想见了。他愿意在这里就在这里,银可术也懒得管他。反正他对军中,也没什么发言权了。

银可术自顾自的只是在苦苦思索,宋军到底想干什么,萧言又到底想干什么?这萧言经过几番交手,绝不是完颜设合马这等人能比的,绝对是一个人杰!

一队队的传骑回报完军情,都被打发下去休息。正沉思间,就听见堂外脚步声响,一名亲卫已经上来回报:“银可术,又有传骑回来了!”

银可术摆摆手,那名亲卫顿时退下将回来的传骑领上来。

每队传骑,都是两名女真一名向导,这向导自然是不能上这大堂回报军情。这次上来,却是三个人的脚步声响动,银可术抬头一看,就见董大郎高大的身影侧身其中,跟着走了上来!

完颜设合马抬头也讶然地看了一眼,又阴沉着脸低下头来。银可术却起身道:“大郎,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堡寨当中以养伤为主么?怎么还四下跟着奔波?”

董大郎满脸感激的神色,忙不迭地行礼下去:“多劳将军牵挂,俺这身子,享不来福气。出兵见阵,这受伤还不是常事,哪需要躺着那么久?现在已经能为将军出力了!属下此来,自然有要紧军情回报…………”

银可术神色一沉,又淡淡地笑了起来:“怎么,在你们那里发现宋军来援主力了?你所在堡寨,步军行动,带着辎重,怕不是要走一天。明天某自就看见了,何须大郎你带伤赶来回报?”

董大郎还没有说话,两名女真传骑已经急切地开口:“银可术,不是宋军来援主力。是南人那个姓萧的统帅,在大郎所在的堡寨之侧下了营盘。只有一千步卒!那营盘扎得又软又浅,乱七八糟,有一百骑,就能冲垮了它!”

这一声喊出来,堂中诸人,忍不住都一下站了起来!

一个女真谋克已经忍不住先开口:“周遭没有南军大队拱卫么?就这么一千步卒,大摇大摆的孤军扎营在那里?”

女真哨探拼命摇头:“要不俺们怎么回来这么晚?俺们周围都瞻看过了,宋军哨探都没有放,周遭任俺们自由来去,周围决没有南军大队,就这么一千孤军,在那里立营!”

每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银可术。

张家有十七个坞壁,这些坞壁,自然都立在冲要之地,卡住了能够让大军同行的道路。但凡大军经过,不可能绕过这些坞壁,不可能隐藏住自身形迹。而宋军偏偏又让这些坞壁能够自由的向主堡传递军情。前面派往各处坞壁的军马已经回报,宋军决没有援军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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