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赞同萧干的抉择,他们就真的在燕京城和大辽同殉么?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头颅沉重到了万分,在萧干面前怎么也抬不起头来,就算最为忠心的契丹将领,这个时候也不能在萧干面前再说出什么话来。
自从从耶律大石手中夺权掌握大辽这支最后的武力以来,萧干一直隐忍不发,直到用宋军的逼迫,才在此刻,逼得这些契丹将领,不得不追随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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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干背后战场,突然传来呜呜的号角呜咽之声。所有人像是被针刺了一般,从这沉重的气氛当中惊醒过来,抬头向萧干大旗后面看去。
就看见混乱的战场上,辽军用两翼的拼命抵抗维系着的一条直到萧干旗号下的通路上面,大队大队的骑兵身影出现在视线当中。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涂染得或明或暗,当先一名骑士,举着号角吹动,声调凄越低回,直撞进每个人心底。
这些骑士,就是辽人大军的远拦子。前面激战最烈的时候,也没有到动用这些远拦子的时候。这些辽人的菁华骑士,是整个大军的耳目,要遮护整个战场,要用来探知周遭敌军的情势。虽然这些远拦子骑士都是精壮的战士,完全可以披甲冲阵,可是辽军上下,从来都没有想过将这些太过宝贵的远拦子投入到攻击宋军营寨的血肉磨盘当中!
萧干淡淡一笑,手向后一招,已经有他的亲卫抱来甲包,给萧干再披挂一层重甲。另有一名亲卫扛来了长柄的重斧,默不作声地侍立在萧干身边。
“…………不管某家如何盘算,不管某家想怎样为大辽找到一条生路,也只有击破了刘延庆再说…………此人某家已经看得清楚,只要俺们再努一把力,只要杀到他的中军大营前面,刘延庆,已经再没有了血战中死中求活的勇气!某亲自上阵,去破宋军营寨,谁愿意跟随某家脚步,就跟着来罢!”
先是一个奚人将领跳起,不吭声地抢过一盾一刀,跟在萧干身后,接着就是更多的辽人将领跳起,就连那个刚才和萧干抗声而论的契丹大将也紧紧跟在了萧干身边。
金鼓之声,再一次地轰响起来,比刚才战事最烈的时候还要响亮了十倍!
在萧干旗号下,数百上千的远拦子骑士翻身下马,纷纷披甲,在火光映照下,这些辽人甲士容色如铁,等着发起最后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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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燕京城墙的两层箭楼之上,耶律大石已经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不远处这场惨烈的厮杀一天半夜了。他高大的身形,同样一动不动。
在他前面,是狂乱惨烈的战场,是如血的火光。在他背后,是黑沉沉的燕京城,安静的有如死寂。但是耶律大石知道,燕京城中辽人每家,都在为眼前战事心悬,每家都在等待这场战事最后那个不可知的结果。
战场火光,将箭楼之中映照得忽明忽暗,在燕京高大的城墙上涂上了一层晦暗的血色。让每个侧身其间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的是不是还在人间。
远拦子参与战场的号角声,同样传到了箭楼之上。耶律大石身形一动,低声道:“真的拼命了么?萧大王啊萧大王,就算是某家,也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了…………以一场必须要胜利的血战以立威,以宋军之势示燕京不可保。最后领大辽余烬,抛弃燕京城,在别处立国…………某家没有你这份狠心,舍不得燕京城这个大辽最后剩下地方!
…………耶律大石啊耶律大石,你苦心孤诣,想系耶律家一脉与万难之间,你却又做到了什么?皇上托付居于燕京的血脉没有保住,军马失却于奚人手中,你什么也没有做到!也罢,也罢…………舍掉燕京此处,也许将来就是大辽的复国之机,只要某耶律大石,还有一口气在!皇天后土,不负此誓!”
耶律大石低低的声音,为他周围每个监视他的亲卫听得清清楚楚。但是他们同样为这场惨烈战事心旌摇动到了极处,谁也没有发出一声。
耶律大石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萧大王,既然如此,某就助你彻底打赢此战,只怕燕京城中,还有用得某耶律大石之处!至于将来大辽如何,但凭天命而已…………某就在此处,看你如何破刘延庆此人…………他撑不住了,撑不住了!”
第一卷 燕云乱 第147章 回天(七)
同遭战场的惨烈厮杀声,从四下里不断地传来。辽人军阵当中的战鼓轰鸣之声,直到环庆军中军大营当中,将刘延庆的旗号震动得不住翻卷。
只要主将的旗号还在,只要四下宋军仍然在死战当中,这中军大营中的宋军士卒,在寨栅上就立足得稳稳的。
比起周遭战场的狂乱惨烈,这中军大营反而是一片安安静静。寨栅之上,宋军甲士全都披甲而立,弓手已经将弓弦调好,挎着满满的撒袋等候发箭的时候。操作床弩,使用神臂弓的射士,都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面,后面是大队的辅兵,同样在等候待命。
各种守备器械,都已经准备停当。寨栅之后,又竖起了一层层旁牌,塞门刀车,灭火器物,还有随时可以布设并且锁连起来的鹿砦,都已经准备停当。不管中军大营寨栅哪里被打开一个缺口,就可以立即补上。
在中军大营外面,壕沟鹿砦,已经清出了几条道路。这是准备万一前面支撑不住,接应退下来的将领士卒的道路。辅兵就在壕沟和鹿砦当中候着,等着接应完败军,就立刻将这清出的道路再度堵上。
一旦到了实在无法接应前面败军退进中军,辽军紧跟着扑来之际,这些道路也随时会堵上,绝不让辽军裹挟着败兵冲动中军大营的寨栅!
所有人都做好了等待辽军最后扑击的准备。环庆军上下,都是宿将和久战之兵,虽都惊叹于辽人这次扑击的凶猛,但是最为艰难的时候,看来已经为环庆军上下支撑过去了,刘延庆刘太尉的指挥调度,也算是井井有条。辽人的凶猛,看来已经无法支撑下去了。天色不要两三个时辰,也将放亮,到时候,环庆军就能在这燕京城下,站住脚步,只要等着老种小种姚古他们的那泾源熙河秦凤三军的到来,环庆军还有参与克复燕京的机会!
虽然从独得全功到最后要靠老种小种他们的救援,不知道还能分润到多少功绩。可是对于环庆军的普通将士来说,在被辽人截断了后路,再猛攻之下,能保住营盘,全下这条性命,已经是最大的期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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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延庆的中军大营严整肃然,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刘延庆的军帐当中,却是一片比起战阵之上,还要狂乱的气氛。
从战事一开始,刘延庆就没有上过中军大营中那个最为高大的望楼,望楼之上,只有他旗号在空自翻卷飘扬而已。战事进展如何,都是由望楼上坐镇的亲信将领,随时传报过来,而刘延庆就在中军大帐中坐着,随时处断调动军情。
不得不说,刘延庆的确是打老了仗的,凭着传报的军情而做出的决断调度,称得上是调度合宜,没有什么错处。
白天的时候,刘延庆精神还甚是健旺,在胡床之上坐得笔直,下达军令也是声音洪亮,很有一些统帅气度。但是随着入夜之后,辽军仍然在不计生死地猛攻硬扑,刘延庆就有点支撑不住了,半躺半靠在胡床之上,下达调度指挥的军令也显得含糊迟疑起来,有的时候新的军情传过来,半天也听不到他做出决断。
还好夜间当中,从两翼各营寨当中抽调军马转用在正面这种需要非常精细调度的指挥已经不能用了。此时夜战的联络调度水平,还没有到这种程度。只是凭借各处营寨宋军慢慢提起来的士气,出营野战强攻辽军,拼命向中军靠拢而已,刘延庆这点变化,大家还感觉不出来。
这个时候,刘延庆头上盖着一块湿巾,已经完全躺在了胡床之上,按着自己滚烫的脑门,呆呆地听着一道道不断传来的军情通报,白天的精气神,已经完全不见了。
“太尉,辽人飞虎飞熊两皮室军,再度向韩正将所当营寨扑击,发炮近百,辽人弓手发矢如雨,两处打破寨栅突进去了,韩正将正在死战当中!”
“太尉,江正将战死,尸身已经抬进中军大营,那两处缺口,还没堵上,韩正将无恙,托护送江正将尸身亲卫给太尉回禀,辽人这次破不了他守备的营寨!”
“太尉,韩正将处矢尽,要中军援应三万箭矢,火速送至!”
“太尉,韩正将处斩辽人擎旗突入军将一,辽人少挫,已经在后退!韩正将正督促所部,塞住缺口!”
“太尉,辽人退下去了!韩正将处回禀,这一次辽人扑击,又斩杀辽人甲士死兵两百余,夺旗六,韩正将处堪战之士不足五百,寨栅弓手几乎为辽人扫荡一空,求太尉援应一些兵马!韩正将说,辽人此次明显看出士气已沮,气力不加,俺们两翼援应兵马喊杀声越来越近,辽人也快不成了!”
听到最后一道军情传过来,簇拥在军帐当中的幕僚和刘延庆统领亲兵的将领都松了一口大气。能打的将军,几乎都被刘延庆派出去到正面挡住辽军的猛攻了。辽军死伤惨重,刘延庆麾下这些能战的大宋西军将领,同样或死或伤的流水价一般抬下来。
此刻在刘延庆身边的,都是他提拔起来的刘家子侄,统领他的亲兵,卫护着他的安全。这些子侄打仗是肯定不成的,但是刘延庆也不认为,以自己的身份之尊,还要用到亲兵参战的时候,还不如用这些贴心的子侄,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进身之阶。而且这些子侄伺候起他刘太尉来,比那些沙场里面滚出来的硬邦邦的西军将领,要周到细密许多。
他的亲兵将领,这些刘家子侄,多半都完全未曾经历过兵事,整天价忙着的就是怎样为刘太尉搭建最为精美的帐幕,寻觅奢华的供应,甚至管着奴仆歌姬,完全起着管家的作用。
而刘延庆身边的幕僚,不少也是走了童贯的门子,准备到军中混资历军功的。大宋文臣磨堪甚难,经历这么一场必胜而且丰厚的军功,不知道多少人红了眼睛,要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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