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箭雨,立刻泼了过来。外侧的常胜军士卒立刻张起了用山上藤条编的临时盾牌。上面还涂了一层厚厚湿泥防火箭。萧言被夹在中间,只感觉到箭雨嗖嗖的从头上掠过。还有扑扑的射入盾牌的声音。他们人都披甲,再加上盾牌遮护,离刁斗百余步距离,还没有太大妨碍,可是胯下坐骑并没有披甲,才跑过两个营寨一半宽度的时候,就看见两旁高速急奔的战马轰的一声突然倒地,冲力不减,居然头上脚下的翻出去老远!
一支羽箭从露出的空档里突然穿进来,不知道射中了哪个人身上,透皮甲而入,只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闷哼。萧言只是铁青着一张脸,不时回顾小哑巴,现在他就一个念头,冲过去!
跌下去的常胜军士卒已经爬起,在地上乱摸藤条盾牌。郭蓉猛的压住马,掉头就要回去接他。那士卒却用力摆手:“走!走!夜巡骑队赶来就迟了!”
郭蓉压住速度,整个队伍都缓了下来,只是暴露在箭雨当中,汤怀偶尔还上一箭,必然有人掉落。寨墙上火把越来越多,一个个人头都探了出来,人人都负着步弓。各种各样的喊声响成一团,看着这在营寨之间的队伍团团转。
郭蓉只是冷着脸一边用大大的步弓拨打着飞蝗般而来的箭雨,一边大声疾呼:“一起走!”
落地的常胜军士卒只是发疯一般的摆手:“大小姐,我不会活着!都管大人恩义,我记一辈子!大小姐,快走!在南人营中,自己一切当心!”
萧言只是勒着马跟着在团团转圈,冷着脸只是不催郭蓉。郭蓉稍一停顿,所有人顿时都感到压力增大。就连他和小哑巴身上甲叶缝中,都挂上了几只羽箭!有一支羽箭还射中了他的头盔,弹了开去,震得他脑袋只是嗡嗡作响!
岳飞只是用直刀不断的拨打漏过来的羽箭,每人身上皮甲,都挂了十几支羽箭。短短一瞬间,已经又有一匹健马轰然栽倒!
郭蓉一咬牙齿:“走!”她猛的调转马头,白鹰后蹄撑地,一下就窜了出去!郭蓉骑在马上,几乎凌空,她一弓拍开四五支羽箭,又张开弓弦,狠狠一箭还出。她的弓力奇大,就看见刁斗之上一个辽军士卒惨叫一声,又被钉在了柱子上!
这一箭射出,白鹰才落地,郭蓉头也不回,只是狂呼:“走,走,走!”
所有人都猛踩马刺,恨不得将最后一分马力都榨出来。萧言只觉得自己脑门太阳穴突突乱跳,心中也在狂呼:“老子一定要更强,要在这乱世当中活下来,活下来!”
小小队伍,顶着满天箭雨狂奔出去。辽人大营,并没有打开。夜间纵然有有效联络手段,可开营仍然是大事。稍有不慎,就是营啸的下场。辽军只是在寨墙上头拼命放箭,而萧言一行只是拼命前冲。转瞬之间,这支队伍已经风一般的卷了出去。追及他们的箭雨,渐渐稀疏了下来,郭蓉不住回头而望,只看见刚才丢下的那几个常胜军士卒已经身上插满了羽箭,举着藤牌,慢慢软倒在地。
郭蓉转过头来,虽然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可嘴唇都已经被她咬破,一缕鲜血,在夜色当中份外的醒目。
萧言也稍稍的冷静了下来,回顾一下,岳飞几人虽然身上都挂着箭羽,可看不出有什么大碍来。汤怀还有闲暇轻轻的甩着手指。这一趟汤怀是露了脸,一手神射,从来是箭无虚发。再看看小哑巴,小哑巴抱着马脖子抬头来,露出了大大头盔下的苍白小脸,朝着萧言勉强一笑。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冲过来了…………”
萧言才勉强开口安慰小哑巴一句,就看见岳飞朝前,朝左,朝右飞速连指:“大人,辽人夜巡骑队!”
萧言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蹄声如雷,正从三个方向不断的传过来,前头郭蓉又压住了速度,回头连连摆手。他从马背上直起身来,极目四顾,就看见在背后刁斗火光的映射下。在前,在左,在右,都有成群结队的辽人骑兵涌来!
这些骑兵带皮帽穿皮甲,里面袍子圆领窄袖,扶弓持刀,不出一声,只是涌来,当先骑士已经张开了骑弓,后面是层层的长矛直刀,在背后火光映照下闪耀着寒光,向他们围了过来!
“前面人少,冲过去!”郭蓉已经飞快的判断出了局势,手中步弓前指,只是大呼!她束在头盔里的长发已经有几缕披散下来,在脸颊旁舞动,血腥厮杀中,郭蓉似乎才能绽放出全部的美丽英姿。
她将白鹰单手勒得高高人立,在这血腥夜色中尽展她的细细腰肢:“向南!向南!”
萧言被夹在小小队伍中间,只觉得胸口热流冲刷,只差这一步了,老子无论如何,也得冲过去!
他扯开嗓门只是同声大喊:“向南!向南!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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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蓉的判断,丝毫没有错处。左右两边赶来的,都是在其他营盘之间巡视游动的夜哨骑队。突然乱起,各处刁斗都升起了火把。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处,让他们一时目迷四处,难以判断。而从前面而来的骑兵,却是在宋辽营寨之间活动的。离开得远,判断是哪里出的问题反而更快,当下就掉头赶回!
前面的赶回来的骑兵也并不多,不过是三十余人的一个小队。可他们只要将萧言一行缠住,左右赶来的大队跟上,就能彻底将萧言他们这支小小队伍淹没!
在郭蓉和萧言的大喊声中,这支已经冲杀得浑身是血的小小队伍,毫不停顿的直直向南冲了过去。岳飞转头叮嘱了王贵张显两人一声:“看好大人!”
王贵张显已经是满头满脸的大汗,只是夹紧了犹自扯着嗓门大喊的萧言。岳飞已经猛夹马腹,超越而前。这个时候,不撕开眼前这队辽人骑兵,一路转战努力,都是白费!牛皋不用岳飞招呼,低吼一声也跟了上去。汤怀骑在马上,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又拉开了手中的骑弓。
双方对冲距离,不断接近。正面一轮箭雨,几乎同时射出!辽人骑兵散开的正面大,而萧言他们散开的正面小。对面射来十余箭,这边不过还了两箭。迎面而来的箭雨几乎都是冲着郭蓉而来,她才撒开弓弦就横着左右一扫,一排箭雨,几乎都飞到了天上!郭蓉一翻手已经将她的那张大步弓收入了弓袋,抽出了长长的直刀。对面辽人骑兵,却有两人哼也不哼一声的从马上栽倒。双方对射一轮过后,都弃弓持白刃。马力都放到了极限,蹄声如雷,转眼就正正撞上!
第一卷 燕云乱 第032章 突营(三)
宋军营寨里,同样是灯火斗乱。
正对辽军营寨的所设大营,正是泾源路经略使老种相公麾下第一将杨可世一部的营盘。西军北上,白沟河一役当中,杨可世所部最为能战,在延庆,鄜延等军不堪一击之际。却是杨可世所部渡河北击,以区区千余白梃兵几乎一直深入辽阵,快要杀到耶律大石面前!虽然最后功败垂成,但在这败局当中,还是维护住了西军百年后的一点声名。
整个西军战后崩溃,断后的一直都是杨可世所部,还有另外一支被童贯当作亲军使用的胜捷军王禀所部。若不是这两支军苦苦死战,大宋十五万北伐大军,能不能在雄州站稳脚跟,还真是难说。
五月二十九,耶律大石指挥麾下扑了一次雄州,延庆军再度溃散,童贯一口气又撤到了河间府,在那里立起了河北宣抚使的招牌。要不是杨可世孤军死死抵抗,雄州又要落入耶律大石手中!
此时寨墙上头,满满的都是人影。仓促披甲而起的宋军官兵,挤成一团,只是看着不远处辽人营盘火龙一般连绵不绝的望楼灯火。喊叫声,放箭声,厮杀声,隐隐传来,直飘入寨墙上众人的耳朵里面。
人群当中,有一个只披了一件掩心甲的长大汉子,三十五六年纪,满脸的大胡子,只是在那里搓手:“贼厮鸟,不知道哪里来的人马,胆包了身子,去撞辽狗大营!辽狗也乱了,瞧他们夜巡哨骑,都入娘的退了回去!这个时候,要是能抽三五百骑去厮杀一场,怎么也得三五个首级回来!”
他在那里说得大声,只是口沫横飞。身边同袍却在低声笑他:“泼韩五,又欠了多少赌债?三五首级,可够偿这窟窿?”
这长大汉子咧嘴笑笑,混不在意的道:“见了他娘的活鬼!这些日子五道神遮眼,不论关扑插花博钱,翻过来是输,调过去还是个输!俺拉着老大一个空子在身上,压得俺见着债主都要绕路,真他娘的好比死王八出不了头!俺巴不得辽狗再来扑一次营,得些首级,好还了帐…………”
身边宋军士卒都是满脸紧张神色,一声不吭的在那里披甲持兵,射手沿墙而列,都在调校弓弦,神臂弓手那里更是传出一片踏机上矢的声音,大捆大捆的箭札都送了上来,立刻就被打散,你一把我一把的取走。
寨墙下营房内的士卒也纷纷出来,大斧长札刀手密密匝匝的聚在一起,随时准备等着寨栅被突破冲过去堵塞缺口。在他们身后,却是营中杂兵伴当抄起了装满沙土的草袋,前面弟兄将突破口的辽军打回去,他们就得用这些草袋将突破口堵好。杨可世所部此次北伐以来已经屡经战阵,夜间突然预备辽军扑营各种准备也进行得有条不紊,除了军官的口令声音,甲叶兵刃碰撞声音,沉闷的脚步声还有高悬寨墙的火把噼啪燃烧的声音,其他一切都是肃肃静静。
可这泼韩五却是百无忌惮,大声说大声笑。在寨墙上头守备的士卒虽然紧张,听到他的话,忍不住都是一阵哄笑。看来这泼韩五在军中人缘当真不错。有这么个活宝在,再加上大家都是打老了仗的,眼前辽营动乱虽然来得突然,现下这气氛在笑声中就松动了几分。
底下一个全身顶盔贯甲,还披着大红披风的宋军将领却扬着头大骂:“泼韩五!睁大你的鸟眼,觑仔细些!辽狗勇悍,趁夜扑营,不是耍处!可是想下来领筹子吃面?传俺将令,只要辽营大队,到了二百步内,就给俺拼命的射!俺们后面就是雄州!”
泼韩五脖子一梗,想喊回去,却被身边人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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