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岳飞头上都渗出了大颗的汗珠。小哑巴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萧言连反驳都无从措手。谁能知道,当日在荒村里面碰到一个可怜的孤女,居然就是大辽蜀国公主的身份!这位萧宣赞际遇之奇,当真是前无古人!
萧言终于再度稳住了自己心神,冷冷一笑:“赵良嗣和郭药师先将信物交到我手里,就是还没朝童贯那里送,不在老子手里捞到最大好处,他们怎么舍得放手?等将好处都到手了,他们才会将小哑巴交到童贯手里…………他妈的,无非就是这一套!好,就先不动他们,和他们谈谈,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萧言的语调,在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阴冷,仿佛都有点像赵良嗣了:“…………真以为老子杀不得你们么?既然你们动手了,后面也怪不得老子了…………可惜啊,本来老子还想最后投靠童贯多一些的…………这个老太监,看来是没这个福分!”
一句话说完,他就调头向着还在倾听这边动静的王禀大声招呼:“王太尉,且过来罢!老子改了主意,和赵良嗣郭药师要把酒言欢了…………是不是正合了王太尉心意?咱们赶快一点,还来得及在军中摆下酒宴,请这两位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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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晨和余江一会之后,赵良嗣和郭药师就一直在他们那个地窝子中军当中等候。
两人都是强作镇定,一副云淡风轻,只等着萧言赶来纳头便拜哀告求情的模样。但是从清晨等到日头偏西,天知道两人一脸淡定地走出地窝子向北张望了多少次。
常胜军残部所扎下的这个营盘,也显得更加的纷乱了。所有人都钻出了地窝子,一整天都聚在一起,对今日清晨的一幕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样的揣测都有,就在这块不大的河滩地四下流传。
余江那支监视郭药师和赵良胡的军马,也全部都拉了出来,逼得更近。一整天都有哨探骑士在常胜军营地四周缓缓巡视,往日里还允许他们向东向西去砍伐些柴草取暖,今日都一概断绝了交通。连用长索往来过河的渡口,也由余江麾下人马接过了北岸的掌控权。
看着日头一寸寸的偏西,对面戒备还是这等森严。取暖用的柴草都烧完了,一处处篝火都熄灭了下来。这些议论了一整天的常胜军士卒新鲜劲头也过去了,忍不住都冻得双脚乱跳。眼看得对面没有半点放松戒备的意思,大家肚里食不多,身上衣服单,没有柴草烧起来,紧接着的晚上,如何能熬得过去!
这些残兵,都开始跳着脚朝着不多亲卫死死把守住的郭药师中军叫骂:“什么带着俺们进燕京享福,俺们是不敢想了。但求今天晚上有口热汤,有点烧柴,不会给冻得死球!现下惹得别人加倍盯紧了俺们,这一夜叫俺们怎么熬过去?”
“都这般境地了,就踏实一些罢。还偏去招惹,到底要将俺们怎么断送了,郭都管你才甘心?大家卷堂散了罢,回到高粱河南面,未必不能讨到一口吃的,散回涿州,不用在野地冻死,说不定还能撑过这个冬天!”
“散了罢,散了罢!”
外面吵嚷之声越来越高,自从和余江会后回来就一句话不说的赵良嗣,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定定地看着靠在柴草铺上闭目养神的郭药师,低声问道:“怎么还没有动静?难道萧言这厮,打算和俺们鱼死网破?他现在好容易在大宋巴望到了此等地步,难道就能这样一朝舍弃不成?”
郭药师眼睛都没有睁开,淡淡回答:“余裤裆去燕京,再等萧言有所反应赶过来,计算路程,怎么也要到天黑以后去了。现在急什么?俺们既然都赌上去了,难道此时还退得下桌子?是生是死,不是俺们现在能做主的,不过萧言要是真想收拾了俺们,他也好过不了…………想想这个,不就扯得直了?”
赵良嗣哪里愿意和萧言同归于尽,又没有郭药师这等乱世枭雄的光棍劲道。虽然在筹划害人的时候他是智计百出,但是在面临生死关头之际,赵良嗣却绝比不上郭药师的静气。思前想后,越来越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一下又站了起来,却带倒了土台上面的油灯,地窝子里面一下就变得黑暗下来:“不能这样坐等下去,某再去余江那厮的营中打探一下去!”
郭药师还未曾说话,就听见外面扰攘之声,突然又更大了起来,但是所呼喊的,已经换了内容:“萧宣赞旗号,萧宣赞旗号进了余裤裆的大营!萧宣赞来了!”
听到这些声音,郭药师也一下就从柴草铺上跳起,一把扯住还在发愣的赵良嗣,大步就走出了地窝子。两人举目向北面看去,就看见余江设立的大营当中,萧言旗号,果然已经在那里猎猎舞动!
散步在常胜军残部四下的轻骑,更是增添了数倍,在周围缓缓游荡,不住打量着这里的动静。
赵良嗣喃喃自语:“萧言来了…………”
而郭药师却转头冷冷地看着他:“赵宣赞,萧言来得这么快,却是余裤裆还未曾出发,他就带着大军从燕京赶来了…………不问可知,他本来是想来解决俺郭某人的!还好俺们得手比他早了一步,现在才勉强有和他对坐而谈的本钱!和萧言这厮打交道再是凶险不过,你真的不打算早早将那蜀国公主交给童宣帅么?虽然俺们捞不到什么太大的好处,至少也能保住平安…………还是你就决定一直赌下去了?俺们这两条命,随时可能填在里面!”
赵良嗣目光闪动,脸上汗水如瀑布倾泻一般的朝下淌,也不知道这么冰天雪地的,他的心火怎么能如此之盛。他嘴唇嗫嚅几下,看着郭药师:“甄六臣看守那蜀国公主处,可安全?”
郭药师淡淡道:“六臣兄弟就是在这左近长大的,人又警醒,说什么也不会暴露了行踪,这点俺可确保。”
赵良嗣一闭眼睛,接着又猛地睁开:“将蜀国公主交给宣帅,和萧言打交道,就没俺们什么事情了!到时候,宣帅直接和萧言做了交易也未可知。到时候俺们出生入死,就是白白辛苦一场!郭都管,你就甘心这般潦倒一辈子么?”
郭药师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就在两人之间对话之际,萧言所在营盘又有动静,一骑长大汉子,带着十几名亲卫,风也似朝着他们所在的破烂营地卷过来。那汉子看起来龙精虎猛,剽悍已极,在马上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态。
这十几骑马来得飞快,经过之处,张大嘴看热闹的常胜军士卒人人走避,转眼之间就已经来到了呆立在这里的郭药师和赵良嗣面前。马上那长大汉子冷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俺是请宣赞麾下,暂领勾当白梃兵一军都虞侯使韩世忠便是!你们两个厮鸟,今日有口福,萧宣赞营中设宴,请你们二位来吃喝一顿!萧宣赞说了,有什么话,到时候说出来就是,没有不可以商量的…………”
韩世忠也不下马,鼻孔都翘到了天上,随口这样交代着。赵良嗣和郭药师此时也不恼怒,居然都能含笑听着。
韩世忠几句话就交代完了萧言的意思,这才低下头来认真打量他们两人,突然噗哧一笑:“一个矮胖,一个浑身是伤,又冻了几天,真没一个人模样了。你们两个厮鸟,居然还能打俺们宣赞主意!宣赞机会是给你们了,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承受…………俺老韩有几句良言相劝,今后几日,两位走路防跌,吃饭防噎,别莫名其妙就掉了脑袋,自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宣赞就在营中等候,还有王禀王太尉作陪担保,就放胆去罢,俺老韩今夜不会就对付了你们,总得盘弄几日才罢休…………请了!”
韩世忠几句风凉话说完,调头就打马而去,身后十几骑如他一般,都是目中无人的来去如风,只留下郭药师和赵良嗣两人脸色铁青地站在这里。两人对望一眼,眼神都是森寒,比起身边天气,也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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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江大营原来的中军帐,现在就成了萧言临时居停所在。
这个大营,自然比郭药师和赵良嗣容身的那个地窝子强胜百倍。用的是老种泾源军送来的牛皮大帐搭建,规制竟然是比照老种小种他们这种加节度使衔的一军统帅所用的。
牛皮大帐给隔开了内外两间,外间宽大,可以聚集众将议事。士卒们伐来了木柴,军中修补车辆的木匠又将这些木柴片成了木板,铺在地上,隔绝寒气。现在这外帐当中,也设了几案,还有不多几处坐垫。虽然萧言这里供应不缺,但是几案上面也没什么珍馐美味,无非都是燕地各处豪强报效的大鱼大肉而已。
萧言别别扭扭地跪坐在上首一处几案后,从一开始就一句话都没说。上首在他身边还有一处几案,却是王禀作陪。下手左侧,也是两张几案,岳飞和韩世忠两员大将跪坐在后。右侧也是两张,现在空荡荡的,却是恶客还未曾到来。
帐中诸人,都换了轻便衣服,萧言还规规矩矩地戴着短翅纱帽,一副风流儒雅的文臣模样。几名武臣身份的则是戴着交脚璞头,怎么看都是一场轻松宴饮的打扮。
可是军帐之中,此刻却是安安静静,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几案上面的酒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奉上了,这个时候半点热气都没有了。场中人没一个人心思在这些吃食上面,个个都是容色肃然,每个人都在不住地偷眼看着危然跪坐的萧言,似乎想从他脸色上面,看出一点端倪出来。
但是每个人都失望了,此时此刻,萧言的面容,冰冷的如一尊雕塑,还略微带着一点苍白,看起来仿佛是透明的也似。他的眼光不知道聚焦在什么地方,在这里跪坐已经有不短时间了,在他形容之上,一点变化都没有,谁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着些什么。
座中之人,就数王禀最是尴尬。说实在的,他现在还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给拉来当这么一个陪客。不过下意识的就感觉到这事情轻松不了,要不是萧言根本就没有准备酒,说不定王禀王太尉这时候已经是好几大盅下肚了。
宣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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