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阵当中,他这一撞,力量好大,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全是矛杆断裂之声。董大郎从盾牌后面抢身而出,铁锏横扫,顿时就在这十几名步军当中拨开人肉胡同。
守在城门口戒备那些入城车队的,也就是一都步军,八十人不到。在宋军营制里面,这一都的编制已经相当满了。可是这一都的主力都在城门外面,瞬间就被狂潮淹没。里面也就剩下这点人,董大郎凶悍若此,看来已经难以阻挡住他!
这十几名步卒里面,带队的是一员十将。董大郎铁锏刚才不过擦着他身上一点边,就已经将他扫趴在地上,半边身子剧痛,也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这十将知道自己已然无幸,此刻已经没了求生的念头,扯着嗓子对着城墙上高呼:“调转头朝城内射!挡着他们不要上城墙!方参议就要调大队来!这帮腌臜厮,只有死在檀州!”
董大郎又打翻三两个拦路士卒,听到这十将呼喊,红着眼睛回头看了他一眼,狞笑道:“孙豹儿,你倒是好汉子!”
那叫做孙豹儿的十将眼睛一下瞪得老大,神武常胜军右厢不比左厢,老底子全是旧常胜军,虽然董大郎已经是一张疤面。可是这身形语气,他如何能不识得,当下骇然大呼出口:“你是郭大郎!”
董大郎哈哈大笑:“某是董大郎!檀州城已破,你们各自逃生去罢!”
“某董大郎也,檀州城已破!”
呼喊声中,檀州城墙在这一刻,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城墙上的守军,已经慌乱的在朝这里集中,弓弩射士已经调转方向,攒射城门内的通路。董大郎身上未曾披甲,不能和这些羽箭硬顶,一步就跳回了城门洞内,他大呼一声:“俺的甲呢?”
几个他心腹卫士已经拿着同样藏在手推车里面一副半甲挤向他,这副半甲只有护胸和头盔,没有护臂。前后两面,披起来也还算方便。董大郎一面任他们披甲,一面大声下令:“一半人马出城门分两路,沿着马道朝城墙上涌!其他人按事前布置各自行事,只留一队,跟着俺杀向寸金寺!砍了守城将领的脑袋,看他们还能不能守住这檀州城!”
进檀州城之前,董大郎当然要了解这檀州城内的要害所在。可是军将坐镇的地方,哪里是乌家堡这些人能知道的。他们就知道寸金寺那里,经过的时候看见戒备森严,多少披甲之士在周围巡守。那里原来也是王夜叉的住处兼公署,说不定就是檀州城那位方太守的衙署。董大郎也只能接受这个判断,在他看来,至少也有七八成把握寸金寺就是檀州城中枢所在。只要能杀了檀州城这位首脑,全城大乱,他才有一线成功希望。才有时间慢慢的将萧言所珍视的东西,全部都破坏杀戮干净。只要有命还在,他将会一次又一次的继续找上萧言!
所有人都红了眼睛,已经到了此步,大家都挤在城门洞内,要不就借翻倒车辆为掩护。难道还僵持在这里让人堵住,一个个给射死不成?董大郎一声令下,已经有人大声领命。顿时就从城门洞内涌出,分成两路贴着城墙走,直奔马道而去,就要杀上城墙,将这些射士全部砍翻刺倒,将这北门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些人一涌出,城墙上射士顿时就转移了目标。总不能让这些人冲上城墙罢!封锁城门口的箭雨顿时密度大减。董大郎一旦披完半甲,大喝一声就带头冲了出去,二三十名心腹亡命,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转瞬之间就已经冲过箭矢封锁。已经有几人去抢前头马车上套住的坐骑。有的马车已经跑走,在城中四下乱奔。有的马车虽然被堵住通路,可是坐骑也已经被射倒,带着车子翻倒,堵住后面车马通路。总还有几匹侥幸还剩下来。被他们解下来。董大郎已经翻身上马,弃了盾牌,锏交左手,右手操起一根长矛。呼啸一声,就杀向寸金寺方向去!
这个时候,整个檀州城已经被完全震动,其他城门方向的守军都朝这里涌来。城墙上也是人影晃动,都在朝着北门集中。城中驻守军马,也是呼喊号令一片,都朝着这里涌来。董大郎不管不顾,带着几十名心腹死士,马上数人,马下也有人疾奔跟随,已经杀出了城门方向!
而城外同样也被惊动,不仅城门口外猬集的那些车马青壮呼喊奔走,各种各样的车辆翻倒成一片,乱世里最值钱的粮食全都洒落。那一都在壕沟外的士卒拼命地涌过吊桥,试图截断这支突然出现军马的退路。那些依附城郭的难民村落,更是开始惊呼惨嚎,每个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赶紧离开这个已经变成战场的檀州,无数百姓拖儿带女,自相践踏,哭喊声接地连天。这个乱世里头,连最后一个安稳一些的地方,都已经不复存在,到底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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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喊声从北门响起的时候,方腾正在衙署当中小寐。他毕竟不是铁打的,这些时日殚精竭虑地应付檀州后路所有一切,早就是筋疲力尽。耶律大石那里生变之后,他紧张了十余日!每日督促整顿城防,还要保证供应萧言军前所用,同时还得补充檀州城内积储。一日里睡不到两个时辰。
十几天下来,一切仍然都是安安静静,什么变故都未曾发生,整个人不可避免的就稍稍有点松懈。
今天春日阳光实在太好,从窗棂间洒落进来,到了下午,阳光更是照得人懒洋洋的。方腾伏案正在处理着一大堆文书公文,不知不觉就在和煦的阳光下小寐的过去。在书房外面伺候的下人,一心要卖主人的好,知道方腾这些时日辛苦,也不打扰,就让方腾继续睡下去。正好今日下午也没有紧急公文传递而来,这下人也不敢耽搁公文传递。既然没有这些紧急文书,乐得让方腾多睡一会儿。
这一睡,黑沉且香甜,连梦都没有一个。直到一声呼喊,隐隐的似乎从意识的最深处想起,才一下让方腾惊醒!
他猛地推案而起,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睡得魔怔了。仔细侧耳一听,这呼喊厮杀声就在北面传来,到了这里,已经变成沉闷的轰响。方腾顿时变色,城中有变!
这个时候那下人也连滚带爬地跑起来,软倒在地磕头禀报:“老爷,衙署前陈指挥使求见,说北门生乱!”
不等他说完,靴声疾响,却是那神武常胜军右厢的那个陈指挥使大步而入,满脸急切神色,礼都来不及行,一叠连声地疾呼:“方参议,北门生变!有敌扑城!请方参议决断!”
城中此刻约有两指挥的神武常胜军右厢步军,其中一指挥分处四下戒备,还有一指挥集中在方腾衙署前面驻扎,作为可以机动调遣的力量。这陈指挥使也是第一时间听到北门惊变之声,顿时就出来鸣鼓聚兵,同时将自己亲卫遣出去打探,接着毫不停顿的就来找方腾请命!
方腾脸色铁青,知道自己这小寐误事,对那下人怒哼一声:“事了再处置你!”那下人早就软在那里,则声不得。其实他也是冤枉,就算方腾醒着,他又不是神仙,还不是如常戒备,城中人手又没有充足到将檀州左近所有一切全部警戒扈卫住。如何就能知道董大郎用这般手段,冒着万死,前来袭檀州治所?
喝骂声中,方腾已经大步就朝外走去:“集结人马了未曾?立刻随我赶赴北门,堵住那里缺口!要是敌人扑入,就将他们杀出去!”
那陈指挥使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大声回话:“人马已经集结在衙署前,立刻就出队!方参议,兵凶战危,你就不要上前了,俺留一都人马给你,你坐镇衙署就是!”
方腾冷冷道:“宣赞托我以腹心,将檀州后路要害交代给我。此刻已经是愧对宣赞万分,我如何能不上前?檀州万万不能有失!”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经疾奔出了衙署,在衙署外面的空地上,已经集结了两三百步军。方腾和那陈指挥使已经等不得余部了,亲卫将两人坐骑牵来。两人立刻翻身上马。方腾微微朝那陈指挥使示意一下,就已经当先冲出。他仍然是那副白衫飘飘的模样,身上连个甲叶铁片都没有!
那陈指挥使知道自己已经注定倒霉不浅,他是檀州守将之一,檀州有什么闪失,还少得了他的罪过了?方腾又是宣赞看重的心腹,要是有什么伤损,他罪过更深重。至于寸金寺中,还有宣赞家眷,韩世忠等重将的家眷也在…………简直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直娘贼,到底是什么人不开眼,来袭这檀州!只要俺有一口气在,说什么也要和他拼一个你死我活!
他大喝一声:“全军跟上,杀向北门!谁要后退半步,军法不容!”
呼喊声中,他已经猛地打马疾驰而出,一下就赶在方腾身前,拔出佩剑在手。此时此刻,就是董大郎再凶悍地出现在这位陈指挥使的面前,这位和董大郎还算相识的武将,说什么也要拿自家性命和他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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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衙署出发的一指挥人马,以最快速度赶往北门方向。城中这个时候也有所扰动。不过在燕京克复后,原来檀州聚居的逃难百姓,已经散去不少,方腾重掌檀州,更是不让人再能进檀州城内。里面百姓已然不多,方腾又通过里巷反复晓谕过百姓,一旦有乱,各家谨守门户,谁要在城中奔走,惊扰城内,军法无情。
在这般严令之下,城中百姓只有提心吊胆的各自守在门户之内。有地窖的就赶紧跳进地窖里头,阖家老小喃喃念佛,指望这场兵劫早些过去。
空空荡荡的街道之上,方腾和那陈姓指挥策马狂奔。几次方腾要超越那陈姓指挥,都被他强硬地拦在了后面。檀州治所城池并不甚大,没有多长时间,就已经奔至北门左近。让方腾欣慰的是,喊杀声最大处,还是在北门左近响起,扑城敌人大队,看来还是牢牢的被牵制在北门附近!
街道之上,突然闪过了几条身影。正是董大郎分遣部分人马,杀往城中各处,制造混乱的。这些亡命一开始冲出城门左近,还兴奋异常。可是后面人马迟迟未曾跟上。城中百姓家家闭户,门也撞不开。翻墙才上了墙头,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