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值守的貂帽都亲卫轻轻的声音:“显谟,马前街来人接显谟前去!”
屋中之人,全都霍的站起。石行方更是碰倒了酒壶,落在地上的声音在这一片安静当中让所有人都是一震。
几人下意识的望向石行方,这石衙内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喃喃解释:“拿不住,滑了手…………菩萨庇佑,这条门路居然走通了!俺浑身都没了气力…………”
高忠武也苦笑:“石兄,俺又何尝站得住脚?你给俺脸上来一记,看会不会痛?”
萧言摇摇头,整整衣衫,推门而出。临出门的时候回头一笑,笑意竟然有些狰狞:“老子命硬,你们跟随的久了,就能明白。将来各自好生自效,老子从来不会让身边人落个没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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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师师宅邸的后院,自然也有御前诸班直的人在守候。一帮大老爷们儿,大眼瞪着萧言,守在背街后巷,真是够人受的。官家此来,就带了两个小黄门,一个守在前门,一个守在后门,算是隔绝内外。刚才守后院的内使得到官家召唤,匆匆送了李师师自用的赶车院公和一个小侍女出来,说是去接什么人。那小黄门也跟在车上,也是一副糊涂模样,浑不知道官家和李女史在搞什么花样。
这小黄门随李师师派出的车子去后,这些守夜守得无聊的御前诸班直的汉子们顿对就说笑起来,全是猜测官家派车去接什么人。猜到后来,虽然大家语气恭敬不减,也尽量说得委婉曲折。意思可淫猥不堪,竟然猜到官家今日龙兴颇高,李女史一人已经难以承欢,赶紧去接一个相好姐妹前来,与官家联床共好来着。
这些御前诸班直的随侍武臣,历代都不乏有与天家结亲的,和赵家也算一体。赵家对这些屏藩武臣之家也是向来优容关照。宋时罗网又不严密,没什么文辞言语之禁。一帮武臣本都是纨绔性子,竟然是越说越是兴高采烈。车子匆匆回返差点都未曾注意到。
还是一个班直武臣当差勤谨些,拍了他们带班虞侯一掌,笑骂道:“胡说些什么,内臣已经回来了,这一趟来得倒快。赶紧上前迎接,敢耽搁了官家的大事?”
那虞侯也笑,向来车迎了上去。李师师用的不过是辆骡车,除了拉车的大青骡子神骏一些,就再没什么出奇的。骡车辕上坐着那个赶车院公还有同去的小黄门。车厢帘幕低垂,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那虞侯迎上去笑道:“内使差事了结得好快!官家的亲召,俺们可不敢留难。就请进去罢。长久未曾随侍官家出值在外了,可真有些熬不住!”
那小黄门有些神思不属,脸色发白。勉强笑道:“官家口诏,不用验看了。我们这些人,你应该放心得过。”说罢不住眼神朝那虞侯乱飞,看这意思倒是希望他当差额外忠勤一些,哪怕官家口诏不用验看,直入院内,这虞侯也放心不下,非要差点一番。
可是这李师师的院公使女,都是精熟的人。以前官家前来,兴致起来和李师师同车出游,在汴梁城偷偷转转,也是这院公赶车,从来未曾有什么岔子。这虞侯哪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大宋本来就没有后世那么严密变态的国家元首安保体制,承平日久,这上头也从来没有意外,更是废弛。虞侯听到官家口诏,哪里会去费那个事情!当下摆手笑道:“请去请去!总不能叫官家久候,俺们在这里当值勤谨,还望内使有便,在官家面前美言一句,多多承情,来日必然要清还内使的。”
小黄门无奈,这后门本来就是给院中送米送面,送柴炭送水,车子可以直入的出入口。
得那虞侯一句话,院公将车子直赶到内院入口。车中先下来一个小侍女,正是玉钏儿,引着后下来一个人影,在小黄门的带领下,直向李师师所在小楼去了。
外间守候的那些班直武臣倒是想探头探脑的看个究竟,一则离得远,一则有骡车遮挡。哪里能够看得清楚。互相对望一眼,都是脸上带着颇有些淫贱味道的笑意。互相会意,官家今日兴致不浅!
那小黄门和玉钏儿将萧言一直引到小楼之上,玉钏儿是守外值的,留在门外便不入内。小黄门在门口低低通传一声:“官家,外臣萧言到了,准备陛见。”
这被行院小车载来的,就是为大宋击灭辽国的功臣萧言了。如此大功之人,若是在开国时,艺祖会以锦袍加之,华宅待之,好好用足他之长处之后,再杯酒释以兵权,让他安享尊荣到老。
艺祖以后,此等人物,将会被视为中流砥柱的重臣。留待汴梁,作为国之重宝。如吕端,如寇莱公,如韩琦,如文彦博,如富弼,如范文正公。是缓急时候可以安定人心,为大宋扶危定难的宝贝。将会以使相衔加之,哪怕出镇在外,也随时遣使探望,一旦有什么难决之事,就会召之入内问对。
但是在这宋末之世,却要此等功臣,走通行院官家二奶门路。在这夜中,为一小黄门一使女所引,在行院楼中,面见微服出来享乐的大宋官家!
大宋国事到底如何,从这上头,就可以想见一二了。
此刻萧言,倒是没有这种感慨。他也实在顾不得追思前贤,感慨如今了。一路行来,他都将自己一团精神绷得紧紧的。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看能不能在汴梁稳住脚步,看自己到底在这个大宋,有没有将来!机会只有一次,绝不能就此错过!其他什么,他都一概顾不得了。
屋子里面,传来一个中年人颇为清朗的声音:“传萧卿入内便是。”
小黄门恭谨的将门推开,将萧言引入。萧言目光一扫,就看见不大的厅堂之内,一个穿着团青色道袍,戴着软帽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张坐榻之上,四十许年纪,眉清目朗,气度雍雅。在坐榻之上,这中年男子姿势并不是特别端正,却平添了一番潇洒写意的味道。他目光落在萧言身上,稍稍停顿一下,嘴角也浮现出一丝还算温和的笑意。
这就是大宋官家了,这位在历史上留下了汉民族最痛一页篇章的皇帝。这位前半生荒唐无度,后半生却让人不得不掬一捧同情之泪。古往今来,最有艺术成就,遭际也最为离奇惨淡的宋徽宗赵佶!
这么一个文明已经攀上这个时代最高峰的大宋,就是在他的君临统治之下,轰然崩塌。这个民族所丧失的气运,在他身后千年,都在弥补,只怕到萧言穿越前的那个时代,都未曾完全弥补过来!
对于这样的一位皇帝,对其痛恨有之,对其同情有之。只怕读史到了深处,剩下的也只有一声叹息。
汉民族头顶的文明天空,因为赵佶的存在而倾倒,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站在赵佶面前的萧言,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时代之后,能不能挡在天地之间!
和赵佶目光碰上,不过是短短一瞬,萧言脑海中,已经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不过这也不是感慨的时候了。萧言浑身精神已经绷得紧得不能再紧。面上却仍然神色淡淡的,已经伏身拜倒,山呼舞拜:“南归小臣萧言,拜见官家。孤臣负屈,无由自达,一腔忠愤,只有诉于官家座前。今日得遇官家,一吐胸中块垒,纵死无憾…………孤臣惊动李女史,用此卑微手段,也请官家一并重重治罪!”
此时此刻,赵佶极是轻微的点了点头,原来还有些放松的姿势,已经换成了端然而坐的姿势。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向着萧言而说,而是对着在旁边恭谨侍立的那个小黄门:“今夜之事,若是对梁师成吐露半句,他救不了你!”
那小黄门顿时噤若寒蝉,咕咚一声拜倒在地,也变成了磕头虫:“小人怎敢?”
梁师成安排在赵佶身边的内使,自然也都是他心腹。这小黄门才领命出去接人的时候,一开始还糊里糊涂,未尝不是和那些御前诸班直们一样想着官家今日龙兴不浅,李女史看来要找得趣姐妹共同侍奉官家。虽然这不是李女史惯常会做的事情,但是李女史毕竟二十三岁了,担心色衰开始出奇固宠也是论不定的事情。
当车子到了东十字大衔,那小侍女上前到一隐秘处问萧显谟何在,小黄门顿时就觉得不对。萧言怎么就和李师师搭上了线,最后又说动官家,漏夜召见他!
对李师师这里,梁师成的确是上心了,也没小瞧萧言的钻营能力。派在官家身边的内臣自然也是负担着隔绝中外的任务,却没想到,这转变实在也来得太过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了罢?
李师师和萧言这里,勾搭上得也太过莫名其妙了罢?
说到底还是隐相他老人家吃了木有JJ的亏,狗男女看对眼是不要理由的,全看当时荷尔蒙是不是对上了…………
对于小黄门而言,要紧的事情就是赶紧将这消息传出去,可是官家交代的差事也要紧。从后门而入的时候,他就希望这些班直侍卫能忠勤一些,上车查看查看。这些武臣都是嘴巴大的,绝收不住秘密,说不定一会儿就传到隐相他老人家那里去了。这些武臣却没半分忠勤之心,挥手就放他入内。小黄门又不能明说车里拉着的是萧言,旁边还放着李师师的院公和使女呢!跟官家提上一句,自家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明天的饭了。他这等小黄门,还远不够入文臣班次的资序,只是天子家奴而已,说打杀也就打杀了!
等引萧言入内,这小黄门在旁边陪侍,满脑子转的就是等会儿官家一定让他退下,看找个什么法子赶紧通传隐相这个莫大的变故,让隐相早早有些预备。却没想到,赵佶大智慧谈不上,这小处却是聪明精细,一句话喝出来,这小黄门顿时就再没了这些歪心思,只是趴在那里喃喃保证,自家说什么也不会走漏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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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还是赵佶看萧言对眼了。
对于赵佶这个感性超过理性的一国之君而言,很多时候用人行事,只是单纯的凭喜恶而已。
今夜出现的萧言,所有一切,都让他满意。李师师在前款款铺垫不必说了。萧言自家也足够争气。
赵佶看人是重仪容风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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