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籍,准备做长久居。结果一次生意折了本钱,赔得血本无归,更要命的是不少本钱还是从汴梁有势力处以高利借来的。走投无路之下,这商人就将妻子送走,自己在院中大树上吊了颈,一帮破落户来要债的时候是趁夜上门,入门就看见这贩茶商人披头散发的吊在面前,当下就吓得四散而逃,一个破落户当场给吓得中了风,脸到现在都是歪的。以后几日许是巧合,当日上门的破落户有跌断腿的,有大病一场的。人人都说是这贩茶商人作祟。
他遗下的宅子发卖,既然成了鬼宅,少有人愿意接手。一直就慌在那里。直到不久之前,才有外地口音之人寻上门来,从牙人手里典下这个宅邸。只要能脱手这个鬼宅,牙人一切都马马虎虎,什么文书都是草草了事。
典下这个宅子,不过几日。今日这陆陆续续,就来了不少人,将这宅子看得死紧。不时还有运柴炭的骡车到这宅子后门处停下。汴梁百姓看到这个场面,看到那些在宅邸左近走动的壮健汉子,都远远的走避开。汴梁是个如此大的都市,灰色地带的那些勾当自然也是异常发达。这些好汉们行事,老汴梁都不会招惹这个麻烦。开封府的衙役,倒也过来询问了几句。领头汉子倒好说话,塞了一个小银锞子,说是今日收一些货,绝不会生出什么事情来。也就罢休。
到了夜色将临之后,更不会有人靠近这里了。这宅邸之内就算是有什么勾当,也是针扎不进,水泼不透。所有一切,都隐藏在汴梁的夜色当中。
这个时候在宅邸内院一间厅堂之内,几点灯火,将这厅堂之内映照得半明半暗。厅堂之内,十几二十条汉子或坐或站。每人虽然都穿着便服,但身上那种百战淬炼出来的武将气度,却说什么都遮掩不住。这群汉子,正是神武常胜军中各级要紧的军将。最起码也是一营的指挥使与虞侯使主副两员将官。现在大家一身便服群集在这里,互相对视,都是觉得古怪。他们是今早便得到号令,用运柴炭的骡车作为遮掩,次第在这里集中。大家隐约知道是什么事情,却谁也不想先说出口。这件事情,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自然是一件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可是总还是觉得有点惶恐——这神武常胜军将来还能算是大宋的军队么,大家还能算得上大宋的军将么?
有到得早的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半天,却少有和这些日日见面的同僚答话。大家都在默默的等待。
不知道等了多久,站的坐的,都觉得身上发麻的时候。就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响动之声。厅堂门被推开,就看见韩世忠和岳飞也换了便服,旁边还有一人正是萧言身边的亲卫头领张显,大步走了进来。
军中法度森严,两位将主到来,厅堂当中诸将全都起身,朝韩世忠和岳飞行礼。韩世忠和岳飞两人神色都很古怪,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尤其是以岳飞为甚,这个年纪不大,在军中却以沉稳坚忍闻名的将主,这个时候脸上神色,罕见的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意味蕴含其间。
诸将早就等得焦躁了,对今日之事也预感得八九不离十。看到张显陪两人走进,更是确定了这个预感。韩世忠随和一些,和一些西军出身的军将交情也深。这些军将忍不住就纷纷低声动问。
“将主,是不是显谟终于要伸手了?”
“俺本来就是这个盘算,朝廷不管俺们,显谟总不会不管俺们。神武常胜军,还不是显谟一手一脚拉扯出来的?”
“将主,显谟何在?”
诸将一边问,一边眼神朝着张显乱瞟。张显也不吭声,板着脸肃立在门口。最后还是韩世忠喝骂一声:“你们这帮厮鸟,鸟乱什么!今日正是显谟知会俺们,在此处会集。俺们神武常胜军出镇河东,本是本分事情。可是要钱没有,要粮没有,要什么什么都没有!俺们是新军,底子又薄,一万大几千人马,不能一边为大宋拼命一边嘴吊起来喝风!显谟最后伸手,今日就是要交代一番如何将出镇河东事,措置好,准定让你们这帮厮鸟能踏实守边就是了!还不夹紧鸟嘴,乖乖等显谟到来!”
诸将这个时候才算是托了底,各各神色不一,虽然有几人神色迟疑,但是还是欢喜的居多。
神武常胜军入卫以来,朝廷说实在的就是不冷不热。作为一支新军,在都门这种地步,军将们都有一种茫无涯际的感觉。对未来如何,实在没有什么把握。还好他们的老统帅,一手将这支新军建立起来的萧言,还是拉了他们一把。用球市子这个方式,将都门禁军将门团体和神武常胜军联系起来。一个球市子,不仅让萧言稳住脚步,也让神武常胜军也稳住了脚步。军中上下,都松了一口气。以为有此凭借,多些熟人,在汴梁总好安身了。萧显谟最后拉了大家一把,大家以后踏实在这汴梁过日子就是。该尽什么责任,便尽什么责任。萧言也仿佛就是这是帮神武常胜军最后一次,这段时日,和神武常胜军也断了音问。
却没想到,突然晴天霹雳一声,朝廷要将神武常胜军又出外开镇。大家辛辛苦苦的从燕地走回来,再走回去也索罢了。结果偏偏是出镇在河东!从人地相宜角度出发,神武常胜军最适合呆的地方就是燕地,其间半数都是燕地中人,还有不少现在燕地地方豪强子弟。朝廷这般安排,分明就是猜忌神武常胜军,不想给神武常胜军在外坐大的机会。
而且这些军将,也不是全然的消息不灵通。神武常胜军出外事,跟萧言得到要紧差遣,为官家所重要是分不开的。萧言越得重用,越是要加以限制。所以神武常胜军只能倒霉。这也让他们明白,神武常胜军不论如何,都再也脱不了萧言打下的烙印了。就是他们再加以撇清,朝中诸人,还是将他们和萧言看作一体!
若是朝中之人以怀柔手段加之,以更多恩信予之,神武常胜军说不定还想摆脱萧言打下的这个烙印。但是朝中这一点也做得极其失败。一万数千人去河东开镇如此大事,需要的资财,军资,器械,粮饷,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各种各样的资源要准备无数。可是朝廷却是一副冷淡模样,要什么什么都没有,上门去追索也是推托。甚而当月粮饷在都扯皮搞不清是在汴梁支领还是在河东路支领。要不是有前段犒赏撑着,前几个月参与球市子经营事上上下下都有些津贴。韩世忠和岳飞等等又约束得严,神武常胜军又自有一种精锐的傲气未曾消减多少。说不定早就因为这个闹将起来了。
朝廷如此举动,只能让神武常胜军上下心寒。这摆明了是要将神武常胜军调出来,用各种手段加以削弱,好牢牢的控制住。大宋现在还有几支如神武常胜军这般能打的军马?就算不要你们珍若拱璧,也入娘的不要自毁长城!而且大家都是平燕有功,好容易才巴望到现在这个地位,神武常胜军都是年轻军将居多,谁不想着更进一步。朝廷这般削弱限制神武常胜军,大家还有什么前景可言?
既然如此,谁都指望不上,还不如指望萧显谟再能拉大家一把。萧显谟有鬼神莫测的本事,什么样的难关都带领大家闯过来了。现在更是天子身边信臣。只要萧显谟愿意出手保全,大家就奉萧显谟号令行事。将来把神武常胜军经营成西军的模样,看谁还敢轻易踩在俺们头上!
一众军将,私下往还,都是这个心意。明里暗里,在韩世忠和岳飞两名将主面前透露心声不少。都希望两位将主赶紧联络萧显谟,请萧显谟拿出个主意来。结果韩世忠和岳飞在这上头却是口风极紧,什么样的表示都没有。一众军将越等越是心寒。却没想到,今日一睁眼,就有机密号令传下来,大家易装,被骡车次第接到这里来。两位将主俱全,更有萧显谟身边心腹亲卫在。萧显谟要在此于大家密会!
一众军将心中既是感到一块石头落了地,可又忍不住有些惶恐。所谓心中踏实者,实在是因为这些军将等于是萧言一手将他们带到今日地位,对萧言有一种近乎于迷信的信心。萧言的表现,也从来未曾让他们丧失过这种信心。所谓惶恐者,军将与天子身边信重文臣保持这种私密的关系,对于大宋体制而言,实在是一种非常遭忌讳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结果到底如何。
但是到了此刻,大家也只有心一横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朝廷不惜俺们这场平燕大功,朝廷不惜这支能战之军。自有俺们自己挣扎了。现在朝廷制度也不比以前,西军这个团体还不是对朝廷的意旨阳奉阴违,总有诸多小动作。俺们依样画葫芦,又怎的了?而且这些军将有些更是出身于常胜军旧部,这等拥兵自雄的事情更是惯熟,浑没当一回事。朝廷指望不上,就干脆一心一意的指望着萧言。
厅堂当中,因为韩世忠岳飞张显到来的短暂扰动,转眼就安静下来。一众军将目光闪动,都在等待萧言的到来,目光不断的向站在门口的张显瞟去。但是又不好上前问什么。在场诸人,牛皋岳飞算是和张显关系最深的了。两人都没去打扰张显,大家还有什么好理由上前套话。
正等得精神越绷越紧的时候,突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匆匆响动。张显开门,就看见两名貂帽都亲卫穿先来报。张显听完,沉着脸转过头来:“萧显谟到了!”
这五个字犹如一声号令,场中诸将不管原来是什么姿势,这个时候全都肃立行礼,发出哗的一声整齐响动。这个场面,仿佛还是在燕地军中,萧言对整个神武常胜军一言九鼎之时!
众将保持行礼姿势未久,就听见一个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迈入厅堂当中,接着就听见熟悉的萧言声音,还是那般自信的语调:“都免礼罢…………大好男儿,纵然千难万险,也莫要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还是不是老子带出来的军将?小小磨难,就这个德行,没出息!”
听到久矣未曾听闻的萧言声音,有些军将眼眶都忍不住有些湿热了,当下人人抬头,就看见萧言轻袍缓带,站在上首,灯火照在他的脸上。仍然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