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孟暖亲厚,自然半点边都不沾。可是对这个前马贼头子,萧古烈也未曾低看。乱世里面凭借区区一点马贼,就能发展到数千人,盘踞州县。在蜀国公主到来之前,还算将麾下掌握得牢靠。这本事也着实不浅了。现下这般情势,新人旧人一副泾渭分明的样子,倒是有借重这家伙处。
孟暖神色恭谨,在萧古烈身边躬身呵腰,一副巴结到了万分的模样,低声道:“还能如何?将军心中,自然也是早有定见。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在公主麾下,维持住个分庭抗礼的格局。只要俺们自身站得住了,公主自然也就高看俺们一眼。此次公主计议南下,大军就分成两个方面。南下不必论,公主亲自领军。北面就是这应州要地,必须镇守。却不能让这些旧人一手遮天!将军莫若就自请镇守此间,任谁留守也漫不过将军头上不是?”
萧古烈断然摇头:“俺怎么能留在此处?必然要随公主南下的。扫平云内诸州是大事。大军主力也都南下,俺不坐镇,新军旧军之间生出事情来,如何了得?”
萧古烈说得义正词严。一则是内心真如此想,南下是大局,是必然要成功赶紧壮大复辽军实力的。新旧军马之间不和,可是大忌。新投效诸军,他威望最高资历最深。只有他才镇得住,不至于生出什么事情来。
二则就是也有自己一份私心了,要成为公主心腹,至少和甄六臣平起平坐。那么不紧紧跟在公主身边,还想去哪里?他萧古烈忠心耿耿为辽人耶律家两代人效力,孤臣孽子也是一段佳话。
说什么他也不会自请留在应州的。
可是孟暖话语也是有道理。全军分成两个方面,每个方面新投效军马都要保持一定影响力,不能被公主那些旧人心腹盖过去。应州也必然要留置新投效诸将当中有力之人!
想来想去,却是眼前这个神色恭谨的孟暖最合适了。有自己的基本实力,有头脑有识见。而且对应州山川地势,周遭虚实也都明白。足以在此间撑起分庭抗礼的架子。这个时候,以前那些成见也就不必提了。正如孟暖所说,当时大家挣扎求活,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保命的本钱。有些争斗,再正常不过。要不是自家其时心灰意冷,又岂能放过这孟暖?
当下萧古烈面沉如水:“既如此,倒也有三分道理。思来想去,倒是你留在这里协力镇守应州更合适一些。应州多守一日,就多一日俺们壮大实力的时间。再要紧不过,该得留一个熟悉当地虚实的人物在…………不过老孟,虚的话也不必说。你麾下那四五百心腹,只能给你留一百。其他的都妾给俺带走。他们甲胄齐全,弓马也熟,算是新投效诸军当中排在前面的了…………俺随公主南下,总要给俺一些得力本钱罢?俺再拨还一些人马给你,让你不至于太吃亏。俺们过去的帐都不必算了,将来一起为公主大业效力。此间事了,俺们好好吃一顿酒如何?”
萧古烈又不是傻子,孟暖说什么便是什么。要是将他和所有心腹都留在这里。说什么他也不会放心。怎么样也要抽调走大半,再掺一些沙子进去。若是孟暖不肯交出,那么就大家一起南下罢。说不得还要禀报公主,让她早点将孟暖这点实力收拾了!
孟暖眼珠一转,已经笑了起来:“萧将军啊萧将军,你还直恁般信不过俺!俺乱世而起,为的就是将来富贵。女真人那里,要是能投早就靠过去了。现在归于蜀国公主旗下,有根底有人马,回旋余地尽大。就是将来走西北西南两招讨司,去倒塌岭节度使司和那些部族打交道,蜀国公主也不失有拒地称王的本钱。比起窝在应州朝不保夕岂不是好到了天上去?俺是晓得厉害的人,你尽管放心,哪怕就是将俺调教出来的那些心腹全部带走,又怎的了?说句实在话,在蜀国公主这些心腹旧人之前,俺们也只能作为一路!”
这番话说得爽快实在,萧古烈完全听了进去。倒是对孟暖又改观了不少,当下就重重一拍他的肩膀:“过去事情就不必论了,将来一起努力从事就是。将来能不能复国还在未定之天,就算走到西北荒僻之地,我辈自然也是还有一番权势在。的确比这风雨飘摇的日子,好到天上去!你踏实做,俺岂会不拿你当心腹弟兄?俺必然全力在公主面前进言,让你留镇在这应州,为俺们这班人撑持门面!”
这番话萧古烈倒是说得有绝对的自信,他在新投效诸军中有相当威望。郭蓉也很卖他的面子,称萧叔叔而不名。留下一个孟暖,小事情耳。怎么也不会驳斥。
孟暖一笑,再不多说什么,恭谨的低头下去。任萧古烈亲热的拍着他的肩膀。将自家眼中闪动的光芒,深深的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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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新投效诸将的心思,帐中这些打着复辽军旗号的西贝货们,自然不会多么的放在心上。只是觉得略微有点尴尬而已。
大家所关心的,还是南面神武常胜军处带来的消息。
全是自家人,汤怀好歹没有继续戳在那儿了,寻个地方,坐了下来。帐中诸人目光炯炯,都望向他去。
郭蓉在坐榻之上笑道:“汤四哥,不必这么拿着了。大家都心切得很,南面到底传来的是什么消息?”
汤怀点点头,沉声道:“韩岳两位将主传令,俺领人马坐镇应州。大军主力南下,一部由郭娘子用以扫平云内诸州县。一部由六臣将军率领,直入河东。听韩将主调遣行事。”
这番话说完,汤怀就闭紧嘴不说话了。帐中诸将连同郭蓉甄六臣互相对望,都是神色凝重。
再问汤怀,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这番话说了这么多字,对于神箭汤四郎来说,已经算是极其难得的了。他是领命就行事的性子,绝不多想,这样倒也爽快。但是对帐中其他人而言,岂能不在这上头多想一些?
一名貂帽都出身的军将顿时就跳起来:“韩将主要发动了!让复辽军打着蜀国公主旗号直入河东,吓吓河东安抚使吴敏这厮,甚而要惊动汴梁!直娘贼,总算等到这一天。这般闹起来,谁还敢轻看俺们神武常胜军,谁还敢动在汴梁的萧显谟?”
另外一个从神武常胜军中抽调出来加入复辽军,当日一直在韩世忠直领麾下效力的军将也跳起来狠狠挥了一下拳头:“韩将主行事,就是爽利!显谟不在,也只有韩将主能决断得这般快!还好俺们已经打下了应州,回身过去,就算是多走几百里地。加紧点赶路,也不迟似什么,此刻宜早不宜迟。公主,六臣将军,立刻就计点军马,准备出发罢!”
这些军将在复辽军中已经耽了数月时间了,叫郭蓉这个西贝货为公主也成了习惯。一言既出,人人点头。全都目光热切,恨不得郭蓉马上下令就出发!
哪怕单纯如郭蓉,在北地行事这段时日,也多少明白了一些萧言的心思。他的布局就是由外而内,以河东牵连云内诸州的乱事以稳固他在汴梁的地位。好让他在汴梁能搅动风雨,在权位上更进一步。
至于河东之事牵扯的各方势力纠缠得有多深,这场乱事到底会如何演化。还有汴梁萧言的布局究竟是怎样,最后如何进行。这些放在云内诸州,以复辽军名义行事的人并不清楚。郭蓉以降,也懒得去深想。对萧言能在万难当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信心,都是说不出的充足。
兴奋那是难免的。顶风冒雪,打着辽人旗号在这里吃苦奔走,转战厮杀。还不就是为的这个团体的大局。眼下看来,这番辛苦未曾白费。
大家好歹经营起一点实力,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不辜负显谟和两位将主的一番信任!
但是兴奋过后,又是人人脸色凝重。特别是正经从大宋军将出身的那些人物。这次可是真的要玩火了!往日西军不过养寇自重,还是借势而为。现在萧显谟却是生生造出一场寇乱出来!
胆大妄为,肆无忌惮,已经到了极点。不过大家虽然觉得难免有点心虚,可没一个人此刻有半点后悔表现的。平燕归来,功高不赏倒也罢了,还想逼得俺们自己瓦解!朝廷做得初一,俺们就做得十五。而且显谟说得好,全下这支神武常胜军,将来才知道俺们的好处!临敌血战,俺们神武常胜军也从来未曾让天下人失望!
短暂的沉默过后,郭蓉长身而起。一双长腿简直能耀得人眼花。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
“计点兵马,准备出发!五百咱们的老底子,新军再拉两千出来。老底子交给我去扫荡朔州武州蔚州等处,现在我这个蜀国公主,旗号好用得很呢。新军就麻烦六臣叔统带,深入河东,配合神武常胜军行事。今日整军,明日出发!让姓萧的知道,我在这儿可是没白白受他的这些好处!”
诸将顿时轰然应诺。郭蓉安置得也算妥当。老底子随她留在云内诸州以为后殿。大家毕竟是宋军宋将,能不回河东装贼寇最好。甄六臣带着新扩充的那些军马行事,正是名实相副。哪怕真的有有心人在河东观察这支辽人余孽军马的虚实,都挨不到神武常胜军的头上来。
至于这支新募军马是不是受约束,不必说甄六臣在军中威望此刻仅次于郭蓉。到了河东,岳飞韩世忠就在身侧,还怕制约不住他们?
甄六臣也站起身来,沉着脸稍稍想了一阵,却大步上前,对着同样站起却仍然默然不语的汤怀深深一礼。
汤怀板着脸看着甄六臣并不说话。
甄六臣毫不在意汤怀的冷淡,语气诚恳,低声道:“汤四哥,你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汤怀木然道:“三百檀州兵,五百朔州新募军。”
甄六臣吸口气:“汤四哥,但请将檀州兵换给俺。请大小姐补两百心腹给你。没有最为可靠手下弹压,这新募军就控制得不牢靠。俺不直什么,却怕坏了显谟大事。且大小姐为了云内诸州百姓,都能北上应州筹粮。要是俺们南下,却将河东大宋百姓祸害得深了,又成什么一个道理?总得让他们在韩岳两位将主的范围之中行事…………但请汤四哥俯允!”
现在萧言麾下几个摊子,多少还有点壁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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