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排名,不入正赛,纯粹就是一个热闹。球市子各处球场,挤得是人山人海,大家热情,比起平日里还要高涨三分。哪怕是这种纯娱乐的赛事,大家投注争个胜负,钱钞都流水价的投进来。
哪怕就是不去这些耍乐处,如界家中日子甚是过得,则闲适出门,在汴梁街市拥轻裘缓步而行,看着冰龙一般横穿汴梁的冬日汴水,看着街头巷尾垂髫小童们大呼小叫的放着爆竹。走累了随便选一处精洁酒肆饮一杯屠苏,来一盘干果。再到大相国寺集市前随意选一个做工精致的熏笼,放点竹炭香料进去,燃起来暖烘烘的揣在怀里,再安步当车走回去,隔着墙头呼邻里而来,唤浑家温两角酒设一口古董羹,饱足之后鼓腹而歌,岂不是人间至乐?
在大宋宣和六年,在北方形成的风暴渐渐成型之际。大宋汴梁,仍然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模样。
哪怕在河东之地,万千流民正辗转于大雪之中,神武常胜军与河东安抚使司默默对峙,互相已经快撕破了脸皮。
哪怕在燕地在河北,兵火过后,民生艰难。才打下来的燕京一路,大宋统治仍然未曾加之半点。豪强之间互相攻杀征战。在这有效统治瓦解之际,燕地百姓仍然在乱世当中挣扎求活。冬日里面依托于各家堡寨半饥半饱的度日,朝不保夕的等着这冬天早早过去。
大宋百姓,总体而言,还是生活在歌舞升平当中。哪怕江南之地,方腊之乱已经过了几年,也开始有恢复元气的模样。比起周遭所有一切地方,不啻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身在局中之人,这些安闲的大宋百姓,还以为这等日子是理所当然,只会天长地久的持续下去。却不知道,风雪当中有多少双发红的眼睛,窥视着这黑暗中的光明之地。而在大宋,也只有极少数的人,或在汴梁,或在边地,蝉精竭虑,披甲待旦。用尽所有一切手段,只等着在天快要塌下来的时候,能多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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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前街那处大宋闻名的小楼之上,李师师幽幽叹口气,将窗口竹帘放下。在窗口坐了一阵,俏脸素手,都觉得冰凉,回身过来,一直在身后侍立的玉钏儿递上了熏笼,李师师接过,温柔的对玉钏儿笑笑表示感谢。
李师师仍然是那副清艳模样,娇媚和清纯,在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身上,似乎最完美的糅合在了一起。一双大眼,什么时候都是秋波流动,宛转娇柔。看人一眼,似乎就跟带钩子一样牢牢的把人抓住,再也挣脱不得。
这种女子,就是天生尤物。
不过这些时日,李师师容颜略略有些清减,似乎也有些心烦意乱的模样。
往日在小楼里面,她是最沉得住性子的。或鼓瑟或读书,自得其乐,多少日不出门都不当一回事。
她是难得的既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从小就知道自家容颜,才是现下这般遭际的源头,极少在外抛头露面。却反而遭致了诺大的名声。为赵佶赏爱之后,就加倍的宅了起来。伴君如伴虎,自家要是以为靠着君王就一生无忧了,那是妄想。不必说红颜易老,宠爱难久。就是和君王身边事稍稍沾边,自己不过是个姬女玩物罢了,稍有不慎,就会没顶!
就这般过下去罢,到时候该是什么样的结局,就是什么样的结局,自家静静等着就是。
不动心,不对未来有所期待,不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过那个略有憔悴之态,总是保持一副恂恂儒雅,温和爱笑之态。偶尔没人注意的时候,却眉眼张扬锐利,不驯昂扬深藏在骨子里面的那个身影出现在她眼前之后,李师师宛若无风湖面一样平静的心情,却微微有波澜兴起。
三年,三年?你凭什么就能说三年之约?你不过也是走门路到了自家这个可怜女子身边,才勉强在汴梁站住脚跟。虽然现在一时得宠,不过也是个弄臣身份。到底有什么底气,才敢对我许下三年后?
李师师很想将这三年之约当成笑话,皱皱眉毛丢开手就算,犯不着和那个现在在汴梁也算是地位日高的家伙计较。可是这些时日,却总忍不住想着这个。心中更有隐隐期待。甚而有时春闺浅梦,都梦到了一些绝不会与外人说的场景。
偶尔独坐,李师师更会蹙眉咬唇。难道这就是冤孽?这个世上,还真有只是一会,就如金风玉露相逢的事情发生么?
自家在这里,总是没来由的心烦意乱。这个家伙,却哪里会想到自家这个可怜女子?既然利用过了,自然也就是抛诸脑后。自家不过就是一时糊涂罢了…………
想到深处,李师师往往就是幽幽一叹。
想得很分明,可是平日里李师师还是忍不住通过玉钏儿,了解那个人这些时日来的举动。汴梁城中流传的和这个家伙有关的消息,她也禁不住收集而来,细细琢磨。自家也知道这般就是越陷越深,却是情难自已。
女孩子动了心了,那就是动了。心上矜持,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是摇动。几千年,概莫例外。这的确是没有什么理由好讲的,李师师虽然已经算是冰雪聪明的了,这上头也拗不过女孩家的天性去。
她此刻坐在窗前,看着小脸上精心装点着花钿,一副小家碧玉的可爱模样,此时此刻,眼角尚有些春意,也算是一等一人才的玉钏儿,轻笑道:“可是今日上午,去球市子为张郎君捧场了?现下巴巴的又来我这儿献殷勤,我可不稀罕。什么时候赶紧将你嫁出去才是正经。省得分心两用,人在这儿,心却在那里。”
玉钏儿脸一下涨红了,都着嘴分辩:“姐姐却说的哪里话?小姐不放,我一辈子便不走。以后球市子那里我再不…………少去就是。谅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小丫头的确是今天上午在球市子迎春赛事当中去凑了一番热闹,坐到场边最近处为她的张郎君加油。几个小姐妹跺足拍手,一个个小脸都涨得通红。
萧言家队,虽然还是球市子甲级球盟中的强队,去年拿了第一名。可是张显已经渐渐从赛事当中淡出,往往七八场赛事才会出场一次。
今日难得展露身手,玉钏儿岂能不为张显去捧场?
这些时日,虽然张显也忙。不过不知道受了谁的教导,时不时的还是抽时间与玉钏儿一会。还有一些分外新鲜的殷勤手段拿出来。玉钏儿在他面前,早就恨不得化在他身上。
全知全能的作者奥斯卡在这里八卦一句。前些日子,正旦之前,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张显已经和玉钏儿滚在了一起,张显是多么精壮的一个男儿,玉钏儿年方十六,也算初熟。独处时荷尔蒙互相吸引之下,就再也按捺不住。手忙脚乱娇喘吁吁之下,总算成就好事。
哪怕是宋时市井之间风气相当开通,这个时代也算是有些出格了。玉钏儿事毕既爽又想哭,张显这上头也老实得很,比玉钏儿还要惶恐,只能讷讷的许下无数山盟海誓。只说这段时日为显谟行事完毕之后,就风风光光将她娶进门。到时候他张显挣出来的一家一当,都是玉钏儿主持。
虽然在李师师面前,少不得要说一番忠心耿耿的话。可是想到球赛完毕之后,张显走到她近前,带着雄壮男子气息和她含笑说话,周遭一片采声呼哨声的露脸场景。小姑娘就觉得一颗心满满的喜意都快要溢出来。本来表忠心的话也马上就拐了一个弯儿,从再不去就变成了少去————她和李师师都心知肚明,只要张显上场,玉钏儿哪有不去的道理?
看着自家小丫鬟又甜蜜又害羞的样子,李师师也为她高兴,忍不住就捏了她的鼻子一下:“你运气好,碰上这么个张郎君。可得抓紧了,到时候他来迎娶,你不出去,我赶你出去。”
玉钏儿捂着鼻子,脸色越发晕红,想撒撒娇,嘴却忍不住总要朝旁边咧。她是行院长大的女儿家,养大了就是为妓的。先是李师师护持,然后又遇上张显。周遭小姐妹谁不羡慕她的好运气?简直都快要嫉妒到骨头里面去了。
李师师逗了小丫鬟一阵,又低声问了一句:“你张郎君,有没有和你说及河东什么事情?”
玉钏儿犹自觉得有些晕晕乎乎呢,捧着滚热的小脸,念着张显暗自约她今晚在萧言的南薰门内宅邸一会,想及最羞人处,脸上差不多就要烧起来。听到李师师动问,只是下意识的回答:“没说什么河东事啊?”
她突然反应过来,顿时就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姐姐,难道张郎要去河东路?他不是萧显谟家将么?怎么会去那么远地方?”
李师师在心里叹口气,自己这个小丫鬟,娇憨是够娇憨了,不过情报工作素质实在谈不上。除了能打听到萧言一些生活琐事之外,要紧消息,什么也问不来。
河东路生乱的风声这个时候在汴梁不过才隐隐有些传闻,知道的人极少。李师师是何等身份,身边的老妈子都能和禁中大貂珰说得上话的。她既然关心,就是汴梁城中最先知道河东路有事发生的少数人之一。
不过饶是她的地位,知道得也极简略。无非就是神武常胜军在边地不稳,不听河东安抚使吴敏的调遣,还回禀军情说云内诸州有辽人余孽举蜀国公主旗号奉天倡义复辽军军号起事,窃据云内诸州,在西京大同府的的女真军马也要南下。而河东路安抚使居然不发粮草,还斥责军中谎报军情,倒告了吴敏一状。现在文武之间差不多就撕破了脸,闹得不可开交。
更要紧的还有风声传来,说神武常胜军在河东边地诸州县以借为名,实则在抢掠粮草。大宋军马,如此肆无忌惮跋扈行事的,这几十年来,就神武常胜军一军而已。
赵佶本来每隔三五日,不论过夜不过夜,都要来她这里走一遭的。结果因为此事发了脾气,已经有十日未曾照面了。
李师师自然知道神武常胜军和萧言之间的关系,还知道萧言因为在神武常胜军北行时私自资助军资,狠狠的被赵佶敲打了一番。现在神武常胜军如此,萧言岂能自外其事,他现在表面风光,内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说不定就要牵连到他的头上,让他遭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