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一句话,河东之事传来,汴梁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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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当中扰攘若此,说得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维持着大宋这个帝国运转的朝廷中枢,当然明白实在内情。
河东路文武两途来的奏报,是两日前传到汴梁的。韩世忠与本路驻泊禁军副总管江伟联衔奏报先至,河东路抚帅吴敏的正式奏报后至。
其实在前些时日,都门当中已经收到些风声了。吴敏对付神武常胜军是大家都默许之事,朝中没一个人会在这上头寻吴敏的不是。激得军心有些不稳,在边地生出一些事端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朝中诸人,很有默契的并没有太当一回事。无非就是些外敌入寇,借贼自重的故智罢了。大家和西军打交道这么多年,在这上头早就锻炼得心理坚强万分。比起西夏还算是个窃号敌国而言,辽人余孽,这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还能吓到当道诸公不成?
而且诸人还有些期待神武常胜军将事情闹得更大一些,等到彻底失却圣心,就是自取灭亡了。神武常胜军垮台,也必然牵连到那南来子。都门当中,对他恨得牙痒痒的人,可是不在少数!
南来子一倒,又要牵连到嘉王赵楷,这又是一番绝大的政局文章。再加上那南来子手中掌握的大利————这才是军国大事。河东边地,就是真有辽人余孽,真打破了个把州县,又算得了什么事情?
有资格参与此局的诸人,人人都在暗自观望,私下往还奔走。感觉不妙的嘉王赵楷,干脆就绝了和萧言的联络,闭门在自家王府,苦思如何能从此次事中脱身。还有些人摩拳擦掌,商议着如何瓜分萧言手中掌握着的巨大财源。
就没有一个人想着行文河东路,让他们切实回禀,边地有警之事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犯边贼寇虚实如何?主事之人号称大辽蜀国公主,其情确否?神武常胜军到底是因兵心散乱,不肯出力而败退,还是有纵敌情状?女真也随之入寇,这个更要紧的消息,是不是着实?
经过赵佶即位以来变本加厉的党争,空前混乱的行事。大宋作为一个帝国,正常应对突然事态的机能,几乎都告瘫痪了。更不必说最为让人触目惊心的就是,现在作为大宋最高军令兼军政机构,西府枢密院,从枢密使到枢密副使再到枢密院都承旨,一路的空缺下来。就算有个枢密院副都承旨萧言,也管不了枢密院的事情!
这种足堪让有识之士一哭的麻木状况,直到两日前奏报不祥的传到都门,才告结束。
都门中枢诸公乃至几乎都不知道河东有事的圣人赵佶,这才彻底被惊动。
边地州县陷落,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神武常胜军三关守军被围,存亡不知。因粮运不济,代州大营神武常胜军守军一直溃退到太原府才算站住脚。当然韩世忠打着的是就粮名义,并没有将朝廷断全军接济说破,可字里行间怨气也再明白不过。
河东路的中流砥柱太原重镇,居然也自乱起来。太原府城中有安抚使,有运使,有仓使,有宪使,有驻泊禁军,有弓手土兵,有团练强壮,居然连治安都维持不了!损失财货不计其数,伤亡数百人,几处屯粮被烧毁。(这是提举常平使眼看要用兵动支河东路向来积储,其实早就亏空,趁着太原府之乱正好冲帐。)
要不是神武常胜军正移营太原府就粮,奉命入城平乱。却有一直入侵辽人余孽或者女真军马游骑至此,轻轻松松就夺取了大宋河东路最为要紧的河东路!
河东路再如此下去,就有可能全盘溃决。来敌不管是谁,轻松就压到黄河边上。渡过封冻的黄河就是一马平川,可直抵汴梁。
大宋定都此间,本来就是战略上最为巨大的包袱。与辽战事紧张的时候,数次计议迁都。和辽人一旦缔盟和平,又将这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旧事再度翻拣出来,大家才手忙脚乱,发现汴梁这份繁华富贵,实在是脆弱得很!
河东事必然要应对,可是又如何应对呢?
首先要紧的是兵马,难道再将西军拉出来?将西军动员出来去江南平乱,最后北伐燕云。朝廷已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大笔的资财。除了实在没兵马用之外,也是打算好好削弱一番已然有些尾大不掉的西军。
这次西军好容易挣扎回去,已经颇有些再不出陕西诸路的牢骚发出来。想再调他们出来,没有个半年一年的时间动员,想都不要想。那时候河东是个什么局面,简直不必问了。说不定来敌已经逼到了汴梁城下!
(历史上女真第一次南下,虽然是勤王,没什么条件好讲了,一切都是从简。西军也来得颇迟。也不是全军而出,最多就来了一半。女真围汴梁之后,西军才出关东而抵汴梁。女真撤围而去之后,接老爹位置的钦宗又轻易的将西军投向被围太原方向,结果一战主力败亡。女真飞快反扑,第二次包围汴梁的时候,西军余部基本上就动员不出来了。这些余部,后来就成为南宋时期的吴家军,陕西残余地方,连同四川,就是西军余部事实上藩镇割据之地——奥斯卡按)
难道动员都门禁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朝廷诸公半点使用都门禁军的心思都没有。用这些太爷,不是御敌,是自家找死。至于永宁军,本来实力就单薄,还在恢复当中。河北防务也是至重,抽调不出来。要是真是女真鞑子和辽人余孽一起入寇,河北诸路当面只怕还要增援大军上去!
兵马上头,想来想去还是要打神武常胜军的主意。
韩世忠的奏报当中,暗示得再明白不过。因为进驻河东以来,上下薄待。军无战心,才退保太原。要是能维持神武常胜军地位,河东事还有转圜余地。神武常胜军可以一军独自力战。成败利钝虽不敢确保,但总能阻挡来敌让其不过黄河,直抵汴梁城下。
议事诸公,都觉得丧气。虽然神武常胜军要是可用,至少能为朝廷应变争取到应对时间。可是实在没味道得很。这么一支桀骜不驯的军马,怎么也对付不了!栽在他们手中的重臣,从童贯等一路数过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
除了兵马,还有军费。
大宋军马,只要开兵打仗,这耗费就是天文数字。原来朝廷打发神武常胜军去戍边,就给了区区数十万贯。要是让西军上下知道,估计大牙都能笑掉。
一旦要用神武常胜军打仗,这粮饷就再不能这样应付了。
朝廷过去几年拉下的巨大亏空,还远远未曾填上。靠着萧言变着花样生财,日子才稍稍好过一点。不过对于这么一个巨大帝国而言,萧言应奉的那些财计,基本上还算是杯水车薪。在其间分润的人太多,有些赵佶收入内库也再不肯拿出。真能补贴到三司的,数目还是太小。
按照常理估计,这至少是要千万级别的军费支出。饶是河东路本地积储能贴补一点,中枢三司至少也要拿出一大半,六七百万贯朝上跑的数字。朝廷到哪里去拿这笔资财出来?但逢战事,赶印一笔新届交钞当军饷,那些军汉可是不认了。而且又要增发交钞,市面上一听到这个消息,恐怕苦苦维持住的交钞行情,也要马上崩溃了。
虽然没有现代财经知识,可这朴素的理财道理,大宋三司还是知道。不比后世据称极其有范的民国,用了那么多留学生,博士硕士德克士,可以闭着眼睛发法币金圆券。
震动之下,这应付河东变故最要紧的兵财两事,还是没有一个结果。当道诸公只有矛盾上交,等赵佶圣心独断了。
其实对于这些老狐狸而言,未尝不是将最为难的决断交给赵佶来做,自家到时候担的责任就更少一些。现下朝廷处处都是党争,还架得住在这等大事上将把柄交给政敌?
人人装傻充愣之下,心中忍不住都是慨叹。
这神武常胜军,这南来子,只怕又要翻身了。却不知道谁人却要倒霉。这南来子,命直恁般硬!
可是对于赵佶而言,这决心也是不好下的。焦躁之下,也只能耐着性子,每日都召见重臣入禁中问对。
可对于这些重臣而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两日之内,如何能拿出一个明确的态度出来。赵佶无论如何征询意见,都是不得要领。
朝廷中枢,这几日气氛都绷得紧紧的。就是禁中,也没了往日的歌舞升平之慨。所有人都预感到有一场大风波正在酝酿当中,可谁也说不准,这场风波,到底会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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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梁门外金梁桥街蔡相宅邸。
这个时候一队元随亲卫,簇拥着换了冬日装裹的车马匆匆而来。
丞相仪仗,规模甚大。路上行人,纷纷走避。
车马在大门外停下,几个伶俐内院听用的使女已经迎了出来,四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抬着一张步辇恭谨等候。
在几个娇俏使女的扶持下,当今宰相蔡京从车中钻出。
放在平日里,一向注意养生,保养得极好的蔡京虽然年岁高大,可从来都是挥手让步辇退开。宁愿自家走几步,疏散疏散筋骨,慢慢晃进内宅。
可是今日,他却是一脸疲惫之色,松弛的眼圈有些发青,层层叠叠的皱纹比起旁日更密了一些,衰颓之色更显。他看了一眼步辇,不吭声的就坐了上去。
四个小厮膀子一叫劲就站起来,上身不动,稳稳的抬着步辇入内。几名使女忙不迭的奉上茶汤饮子,又张盖羽扇为蔡京遮风,袅袅婷婷的紧紧跟着入内。
周遭怕不有十七八人围着服侍的蔡京才入仪门之内,蔡攸就已经忙不迭的降阶而下:“父亲,孩儿参见。因父亲吩咐孩儿此来不得惊动耳目,是以才不能在门外恭迎,还请父亲恕罪。”
蔡京有气没力的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蔡攸迟疑一下,又上前一步动问:“父亲见召孩儿,到底所为何事?”
蔡京叹口气,语声微弱的开口:“你也是曾经做到参知政事的重臣了,却还这般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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