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博罕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没有一个有足够资格、足够能力的掌舵者,对一家大企业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你错了,”欧宇辰讥诮地一笑,“凶手要谋杀的人是我,不是夙夜。”
如果那个动手脚的人,知道夙夜会出现在车上,也许根本不会下手——不,不是也许,而是绝对不会!
夙夜这次,纯粹是被他连累了,遭了无妄之灾。
好吧,既然两次三番的想要他的命,他就给那个人机会,很多的机会。
至于那个人会不会把握得住,就看他够不够聪明了。
欧宇辰再次勾起唇角,若有所思地笑了。
李硕直愣愣地看着他,傻眼了。
夙夜还在隔了一堵墙的病房里躺着,有个人想要他的命,而他居然在笑?
还笑得那么开怀?
他强烈怀疑欧宇辰在河里泡过之后,脑子灌进水了。
他在心里暗暗思忖,假如建议欧宇辰去做脑ct,会不会被记恨,进而以后被穿小鞋……
☆、138|3。15 /
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在门口响起:“欧宇辰!”
欧宇辰和李硕一起转头看去,只见夙夜拖着打着石膏的左腿,站在那儿,脸上依旧木刻似的,没什么表情。
“你怎么起来了?!”欧宇辰忙丢下李硕,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而又稳稳当当地扶住他,埋怨道,“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真的想变成铁拐李啊。我还计划过阵子,咱俩一起去旅行呢,你不快点养好伤,怎么去呀。”
李硕见欧宇辰一脸的温柔关切,不像是作伪,既惊讶又暗暗称奇。
他早就听说这俩人相处得很融洽,但和许多人一样,一直以为,不过是人前摆出来的姿态罢了,背后说不定怎么互相捅刀子呢。
就跟八点档肥皂剧演的豪门恩怨,争家产、争权利,斗得你死我活的兄弟似的——人家好歹是亲兄弟,下手还会稍微琢磨琢磨,留点余地啥的,他俩可是一丁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不必给谁留面子。
万万没想到,最不靠谱的谣言,竟然是真的。
听说,今天还是欧宇辰费劲巴拉的,把夙夜从河里捞出来的,果然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难搞清楚。
夙夜淡淡说:“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嗓音,跟他的人一样,清清凉凉的,毫无温度,像暗夜里悄然坠落的雨滴,听着倒是挺舒服的。
“如果你想要劝我的话……”欧宇辰拧起好看的眉毛。
“我不是要阻止你,”夙夜打断了欧宇辰的话,“而是有话对你说。”
欧宇辰诧异地看着他绷紧的小脸,慢慢地,微微笑了:“好。”
他一只手臂搂着夙夜肩膀,另一只箍着夙夜的腰,几乎是半扶半抱着他,俩人倚靠着,一起进了病房。
欧宇辰回身用脚踢上房门,边吩咐李硕:“你守在这儿,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李硕愣愣地瞧着“啪嗒”合上的门,不敢相信,他堂堂麻省理工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欧宇辰竟然忍心让他充当门卫???
俩人在里面足足呆了有半个多小时,李硕等得都快发霉了,欧宇辰才走出来,冲李硕招招手。
李硕赶紧凑过去。
欧宇辰压低嗓音,吩咐道:“夙夜不喜欢陌生人接近他,也不愿意使唤人,你晚上就留在医院吧,机灵点。”
李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冷汗滴落,心头有一万匹咆哮马飞奔而过,简直要流泪了,这这这是要把他当成保姆?
欧宇辰可没留意到他有多郁闷,想了想,又补充,“万一夜里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李硕心说,这里是医院,夙夜住的是vip病房,有二十四小时的贴身陪护服务——只不过夙夜不喜欢有陌生人在眼前晃来晃去,让护士回值班房呆着,等按铃召唤再过来。
您大少爷究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啊啊?
没有理会他满心的怨念,欧宇辰径自走了,留下李硕一脸便秘的表情。
***
其实欧宇辰不太放心把夙夜留在医院,夜里护士会查房,自然不方便戴那副情/趣/手/铐——那绝对是劲爆型的新闻。
他这个人体警报器也不在,万一夙夜的梦游症刚巧发作了,怎么办呢?
夙夜不愿意别人知道他是梦游症患者,欧宇辰自然要帮他隐瞒。
让李硕充当陪护,只是为了确保夙夜有什么事儿的时候,自己能马上得到通知,第一时间赶去处理任何突发状况。
现在,欧宇辰只能暗暗祈祷他一切平安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
姜白正在认真地修缮小白的小窝。
十月份,夜里气温很低,白天也总是冷飕飕的。
姜白非常喜欢小白,早就翻出条八成新的羽绒被,打算给它垫上,又把破损的木板,一块块撬下来,重新换上新的。
小白兴奋地围着他团团转,不时用小脑袋在他身上磨磨蹭蹭,或者叼着块木板,讨好地送到他眼皮底下。
听见动静,一人一狗抬头的抬头,扭脸的扭脸。
小白兴奋地摇晃脑袋,把拴在颈圈上的铁链,晃得哗啦哗啦作响,颠颠地跑过来,亲昵地直往欧宇辰身上扑。
欧宇辰当然不会让它的泥爪子,在自己身上印梅花烙,后退半步,拉开点距离。
小白委屈地哼哼着。
欧宇辰顺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瞧着它湿漉漉、黑幽幽的大眼睛,不禁又想起了夙夜。
别说,他俩的眼睛,长得还挺像的。
姜白冲欧宇辰咧嘴笑笑:“您回来啦?夙夜少爷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欧宇辰眉毛打结,“需要静养一阵子。”
“那就好,”姜白由衷地感慨,“真是万幸,我和洛哥本来想去医院探望他的,可是怕打扰他休息。”
万幸吗?欧宇辰一点也不觉得。
想到他和夙夜差点死掉,他就心里发冷,脊背发寒。
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恐惧。
对于躲在幕后的那只黑手,他不能再听之任之了,必须揪出来。
今天,夙夜不在家,理论上讲,是对他下手的最好时机——起码不会再造成误伤。
所以,也是钓鱼的最好时机,就看鱼儿会不会咬钩了。
欧宇辰在心里默默斟酌着夙夜叮嘱他的那些话,随口说道:“我打算等拆了石膏,就把他接回家静养。
医院里吃什么用什么都不方便,还是在家里舒坦些。
所以你们都不用去,过不了几天,他就回来了。”
“哦。”姜白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医院再好,也不会比家里舒服。
跟他又聊了几句,欧宇辰便回房间了。
坐在椅子上,琢磨了一会儿,欧宇辰起/身来到衣橱前面。
打开衣橱,弯下腰,抽出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
欧宇辰拨弄了几下,找到试电笔,拿出来。
他转身,进了浴室,开灯,然后打开热水器,拧开放水阀门。
将试电笔插入哗哗流淌的水中,提示的红灯,立刻亮了。
欧宇辰忽然想笑,被夙夜猜对了。
离开医院前,夙夜给他列举出一大堆“家里会发生的意外”,告诉他要小心提防,房间里的浴室,排在第一位。
夙夜说:“我们今天掉进河里了,所以你回家后,一定会洗澡换衣服。那么浴室,就是首个需要布置陷阱的地方,让热水器漏电,实在太容易了。”
听了夙夜的话,欧宇辰找家宾馆,洗完澡、换妥衣服,才回来的,他绝对不会用房间里的浴室。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
有糯香排骨、酱香开屏鱼、菠萝咕咾肉、洋葱炒腰花、干贝胡萝卜汤,还有香菇鸡肉粥。
忠叔心疼地说:“您又是撞车又是掉河里的,可得多吃点,好好补补。”
“难为你费心了,”欧宇辰歉然,“我在医院里,陪夙夜一起吃过了。
做完了也不要浪费,你们多吃点。”
他的确用过晚餐了,不过不是和夙夜,而是在夙家附近的一间小餐厅,简单吃了点。
夙夜告诉他第二条值得提防的:“你回家以后,什么东西都不要吃,连冰箱里未开封的饮料都不要喝。
你不碰它们,它们一点问题也没有,假如你吃了、喝了,十之八/九就会变成被人动过手脚的。
最常见的手法,是用注射器,把毒/药打进饮料瓶中,凭肉眼,看外表,根本分辨不出来。”
夙夜最后说的一句话是,“从你进入家门开始,就是处处杀机、步步陷阱,要小心再小心,一不留神就会送命的。”
欧宇辰老老实实听夙夜的话,轻易不离开房间,也不乱入口东西。
睡觉前,将房门反锁,还用椅子抵住了。
果然,平平安安度过了一夜。
***
翌日。
天才蒙蒙亮,洛梓洋就醒了。
打开床头灯,他摸起手机,打开后盖,换了张新的电话卡塞进去,然后开机,拨通了欧宇辰的号码。
一阵悦耳的钢琴曲后,耳边传来欧宇辰迷糊懵懂的声音:“喂?”
洛梓洋用手指轻轻抵着喉部,捏着嗓子,用很急迫的语气说:“是欧宇辰先生吗?”
“是我。”
“我是市人民医院的值班医生,您家的患者夙夜,在十几分钟前突然开始吐血,我们怀疑他脑部受了震荡。
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受损状况,正在急诊室里做详细检查,您能过来一下吗?”
手机里立刻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兵荒马乱的声音,只听欧宇辰说:“我马上过去。”
电话迅速挂断了。
洛梓洋支楞起耳朵,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客厅里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砰”的一声巨响。
洛梓洋一跃而起,戴上睡觉前放在枕畔的手套,直冲了出去。
客厅中间的地板上,欧宇辰安安静静躺在距离楼梯口两三米远的地方,看样子是从楼梯上不慎滚落下来的。
洛梓洋俯下/身子,仔细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