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商场都不能打折了,您还指望我们这种小买卖给您打折啊!”
“我买了这么多,至少得送把香菜什么的给我吧。”
“这可不成啊,香菜最近涨得比黄金还快,要十八元一斤呢,我送点香葱给你,回家蒸鱼什么的都用得上。”
“不行,我不要葱,要香菜!”
摊主朝我一摊手,说:“先生,您看您一身山青水绿的,就别跟我们这小商小贩的计较啦,我我我多给你点葱。行不?”
“不行!”
瞿乃文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替我掏钱,“一百九十二元六角是吧,给你两百,不用找了。”
“没你这么败家的,什么不用找钱了,快把钢镚给我。”我赶紧拦住这位大款,硬是把零钱要了回来。当时摊主那表情,简直恨不得踹我一脚。
瞿乃文哭笑不得,说:“宝生,你好歹是个医生,收入稳定,不用这么省吧。”
我理直气壮地回答:“你懂什么,这叫勤俭持家,是美德!”
“美德,是美德,真贤惠!”瞿乃文两只手里拎满了各色蔬菜,跟着我身后不断嘀嘀咕咕。
回到老宅,出于礼貌,我随便问了一句:“要留下来吃午饭吗?”
没想到这家伙脸皮挺厚,居然一口答应下来,“好,我想吃冬瓜盅。”
中医认为,冬瓜仁性甘平,有清肺化痰、去毒排脓之功,是个好东西。我做的冬瓜盅,用料比一般饭店里卖的讲究多了。火腿不能是一般的火腿,非得用云南宣威火腿。虾仁也不能选一般的虾仁,得是只只活蹦乱跳的河虾,用牛奶呛死,剥壳取仁。还得加上鲍鱼、鸡腿肉丁,冬笋丁,日本花菇丁,等把这些主料都翻炒一遍,再倒入雕好花的冬瓜盅内,搁点高汤,上屉蒸十五分钟,这才完成。算他瞿乃文识货。
我拿着食材往厨房里走,瞿乃文屁颠屁颠地跟进来,说是要给我帮忙,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他是馋了,想早点吃到美食。
“这冬瓜盅本来是打算晚上吃,既然你瞿大少爷开了口,我就提前做吧。”做这玩意很费时间。我忽然想起昨天瞿乃文见到莲蓉包时两眼发直,莲蓉包今天也在,正是撮合他们俩的好机会。于是就对瞿乃文说:“包小姐在收拾大厅,你反正没事,过去给人家搭把手。”
瞿乃文摇摇头,说话时的表情跟猫咪向人撒娇差不多,“我想看你做菜。”
这榆木脑袋!好女当前,你和我一个大男人瞎热乎什么。我又赶他:“厨房太小,两个人挤不下,去吧。”
也许是这句话说得太过生硬,瞿乃文抿起嘴不理我,面颊上显出两条威严的法令纹。以前他对着我的时候多半嬉皮笑脸,所以我从没觉得他其实是个很有威势的人,现在这个样子倒跟我小时候最害怕的数学老师有点像了。
没办法,我只好操起锅铲威胁说:“快去,不然毁你容。”
瞿乃文不情不愿地走了。我朝着他的背影一个劲地做鬼脸,心想,等你把莲蓉包追到手的时候就知道应该感激我了。
中午吃饭一共有五个人,我特意安排莲蓉包坐在瞿乃文身边。刘克克和BB弹昨天晚上又哭又笑地闹了大半夜,我上三楼敲了几次门,才把这俩个小祖宗请下来用膳。
冬瓜盅端上来时,BB弹发出了一声很夸张的赞叹,“宝生哥,你教教我吧,我想学做菜。”
想学厨艺?是为了亲自做点好吃的给刘克克吧?虽然很难想象BB弹围个围裙,在厨房里忙进忙出的样子,我还是笑眯眯地点头,说:“行啊。”
刘克克伸手摸摸BB弹的后脑,给了他一个充满爱意的笑容。这是情人间才有的默契吧。BB弹向我求教厨艺,就表示他已下定决心放弃富家公子的身份,打算做个普通人,和刘克克共度一生。
我心中不禁为他们俩感到高兴。回头去看另外一对,怎么回事?瞿乃文和莲蓉包居然全程毫无交流。莲蓉包的心思全在冬瓜盅上,吃得呼哧呼哧带响。瞿乃文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方才明明是他吵着闹着要吃冬瓜盅,如今菜上桌,他倒不动筷子了。怪人!
第十九章 啵!啪!
暴风雨来得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快还要猛。我的小诊所被工商所查封,还勒令我约谈。BB弹的妈妈大约是想BB弹不靠家里就没收入,刘克克的收入则来至于我付的租金,如果我倒了,那他们俩人就完全没了经济来源,这样就可以逼BB弹回到正途。
当我带着所有开业手续来到工商所时,对方工作人员很热情地接待了我,还主动泡了杯茶给我。这种待遇一般是领导才能享受到的,我实在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对方说:“小弥啊……”
这位也是上海人,舌头是平的,叫小弥跟叫“小蜜”似的,怪槮人。我堆出满脸笑容,一个劲地点头说“是”。对方接着说:“你要知道,因为我跟你是老乡,所以才多说两句,一般人我可不会多嘴的。你就别再和人家赌气了,人家是什么人啊,不是你我这种小人物可以得罪的。你明白了吗?没明白的话就回家好好想想,再来找我。”
谁说我没明白,我很明白,太明白了。你不就是收了BB弹家里的好处,故意为难我嘛。可这话我不敢说出口,只好蔫头耷脑地往回走。
走着走着听到电话响,原来是瞿乃文打来的。我心情不佳,拖了很久才去接。他问我:“在忙什么呢,怎么不接电话?”
我随口回答说:“这不是为了省点电话费嘛。”
对方一阵沉默,然后用很无奈的声音问:“接电话也要钱?”
中国移动2007年下半年就开始单向收费了。我忍住好笑,故意跟他胡混:“本人失业中,能省则省嘛。”
“怎么啦?”
“说我超范围经营,诊所被查封了。没钱吃饭,现在正满世界晃悠找西北风呢,瞿大公子可愿收留我这无业游民?”
“我过来,你等着。”没想到对方立刻爽快答应,倒把我弄得怪不好意思。二十五分钟后,瞿大公子驾到。
“你这个大老板怎么这么闲呢,公司倒闭了?”我问。
“宝生,我说过的,为了你全世界都得靠边站。”
“哇!好感动,感动得快吐了,大哥你能不能正经点。”我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这话说着玩玩没什么,可他那副认真的表情就太搞笑了。
瞿乃文好像并不喜欢我调侃他的态度,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整个人朝我逼过来,鼻尖都快挨上我的脸了。我被吓了一跳,伸手轻推他,“你干嘛啊,大哥?”
他的表情很古怪,仿佛被什么困扰着,两只眸子里全是危险的光芒。我朝他挤挤眼睛,示意他退开点,因为我们靠得实在太近,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瞿乃文喷出的气息里带着口气清新剂的味道,而我午餐时吃了好多洋葱,希望不会熏倒他。
瞿乃文显然缺乏幽默细胞,居然被我的表情激怒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好像打算在我的额头上戳出个洞来,吓得我直发窘。幸好他很快冷静下来,放弃了施暴的打算,只是板起面孔说:“宝生,我很正经地再说一遍,为了你全世界都得靠边站。你应该能听懂我的意思吧!”
“好啦好啦,你先开车。”我咕哝着说,因为停在街边太久,已经有路人开始朝路虎揽胜里探头张望了。
车子启动,瞿乃文不得不把他的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驾驶上,这让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我在感情方面比白痴强不到哪里去,可瞿乃文刚才的话几乎已经把事情给挑明了,我就算想装傻都很困难。说实话,瞿乃文人不错,软件硬件都很出色,可我喜欢的是女人,无法对同性产生爱意。
这一点从我的反应上他应该能猜到。在这样的气氛下我和他都没办法找到合适的话题来缓解这份尴尬,所以各自沉默地看向窗外,不同的是,他看正前方的挡风玻璃,我看侧窗。
路虎揽胜一路飞驰,街景飞快地往后倒退。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深圳这个城市的,我并不喜欢这里,当然也不讨厌就是了。这里最普遍的颜色是灰色,这两年情况好些了,绿化多了不少,可那些树啊花啊看上去都不太真实。它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被精心粉饰过的新人,漂亮是漂亮,却失去了个性。在真正的森林里,树干上应该长满苔藓,绿叶恣意生长,全力争夺着生存空间,矮一点的地方灌木丛生,地面则覆盖着藤蔓植物,就连空气都被过滤成了绿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园艺师扭曲成所谓的艺术造型。
我说了那么多,您大概也明白要我长时间假装欣赏深圳街景实在是一种受虐,可我这个人的性格比较软弱,用北方人的话来说就是“面”,所以根本不敢把头转过来。瞿乃文大概是被我的鸵鸟样子弄得忍无可忍了,猛地一个急刹车。
“哎哟!”我揉着被安全带勒痛的肋骨,瞪视罪魁祸首说,“你是不是想要谋杀?”
“我还以为你脖子崴了呢,原来能动啊!”瞿乃文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一踩油门,车子再次猛地窜了出去,那速度,都快赶上战斗机了。
咕噜,这是肚子发出的抗议。我开始后悔。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把他召来,如果我乖乖回家的话,现在已经在吃莲蓉包煮的咖喱饭了。几分钟后,窗外的高楼渐渐变少,我探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中已上了盐坝高速,于是问他:“要去坝光村?”
坝光是龙岗区葵涌镇东部的自然村,在盐坝高速的终点,三面环山、一面向海,是名符其实的生态走廊。因为地处偏远,躲过了大开发时期的破坏,是深圳唯一一块尚未开发的处女地。那里有个坳仔码头,海鲜很便宜,在海中央的渔排或者海岛上吃海鲜;是件非常惬意的事。
“瞿乃文,我们是朋友对不对?朋友就应该坦诚,我对你一向是坦诚的。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的意思也希望你能够明白。刚才的话你以后别再提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