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果也不算多强,拿在手内三息之后自然解除。
阳越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几遍,才算确定自己拿着的不过是件石雕,只是做得实在太象,这才看花了眼,不由气结:“贾琮,你好,好得很哪!”
贾琮才不怕那个正在吹胡子瞪眼的亲王,眯着眼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小小手艺,不值一提。”
阳越气哼哼地将石蜂窝扔给一边的下人,打定主意以后若是看谁不顺眼,就把这东西送出去。
这时众人都看清楚了,不免也是一场好笑,齐道:“亏他想得出来!”
只是贾琮这般举动看在众人眼中,自又有一番思量。
阳越在宗室里是出了名的强横,既讨太上皇太后欢心,又有当今天子自小的情份,他又不揽权,便胡闹些也是于大节无伤,因此不论朝臣亦或宗室,素来是无人愿意去招惹的。
更别说还有皇帝在场!
贾琮早看见有几个眼中隐约的轻藐与戒惕,却也不以为意:几番互整下来,他跟阳越颇生出几分损友的味道,相处也多了些恣意,只是看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未免有恃宠生骄之嫌。
不过——那又何妨?跟皇帝打交道,有些小小的缺点并不是坏事。
阳晨悄没声地凑到贾琮边上,轻轻咳了一声。见贾琮转头看过来,立时露出一个略带些讨好的笑脸。
贾琮有些歉然地微微摇头:阳晨虽已开府,每天却还有王傅上门去讲课的,弄些吃食给他也还罢了,游戏之物还是不送为好。
给皇子教学的都是儒林中硕德耆宿,教训人扣大帽子的本事一等一地好,他一介末学后进,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安全。
送阳昊上车的时候,觉得右手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拉住,轻轻一握。贾琮一怔,便抬头去看他,却见阳昊已经上了车,向自己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停了这么久,这几个月事情一桩接一桩,搅得头都大了,亲们多包涵吧,下一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元旦应该会有,不过平安开了坑一定会填满的,爬走~~
☆、55
元宵十五晚上,大花厅上满挂各色佳灯,贾母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贾赦略领几杯便辞去,贾琮同贾琏等人在廊下设席。待一出唱罢,贾珍贾琏便带了弟弟侄儿们进去给贾母等人敬酒。
里面两个女先儿介绍新书,引出贾母一番长篇议论:“编的连影儿也没有了……最没趣儿。”
席上一班女孩子皆是冰雪聪明,闻言都是若有所思。凤姐儿见状忙说笑一通,逗得众人尽皆笑倒。
贾琮在外面听着,心想这老太太知不知道这家里看这些东西最多的不是别人,就是她最看重的宝玉和黛玉?
恐怕是知道的,黛玉是在贾母招待刘姥姥的酒席上说的那些戏词,宝钗听得分明,贾母自然也不会没听见,这时借机敲打,怕是连书从何来都一清二楚了。
贾琮一直觉得宝黛两人是看那些话本小说看到迷了,忘了那只是虚构的故事——宝玉曾经当着黛玉的面将紫鹃比做红娘,黛玉因金麒麟而联想到‘以小物而遂终身’。
贾宝玉自来就是个迂阔呆公子的性情,每常是‘闻解佩而恍惚,听堕钗即踟蹰’的,连一副美人图都怕它寂寞,想着要慰一慰,刘姥姥编造的雪地抽柴的小姑娘,他也会听信了,派人去探看。今儿听那两个女先儿说了个雏鸾,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正遐想这般才情女子,不知有怎样的花容月貌,被贾母打断,未免甚是失望。
坐在他边上的林黛玉却是心下一片缭乱,怔怔回想着贾母方才的话:“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鬼不成鬼,贼不成贼,那一点儿是佳人?”
原来都是杜撰出来的?
那些自己心向往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情缘,只不过是些无聊文人“诌掉了下巴的话”?
那自己同宝玉呢?两小无猜长到如今,也都认定对方就是有情人了,凤姐姐每每拿自己和宝玉打趣,难道不是外祖母在暗示态度么?为何外祖母会说“别说他书上那些世宦书礼大家,如今眼下真的,拿我们这中等人家说起,也没有这样的事……”原来自己同宝玉的情意,在长辈们眼中压根就是不存在的么?
难怪前阵子宝玉为了自己赐婚的流言大病一场,家里人却只笑他呆性发作,又叹他重兄妹情份,却无人疑到别事去。
竟是我自误了。
口中不说,其实是不能说,不敢说罢?
是了是了,老太太想如何是一回事,我自己如何想,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琴儿一来老太太就留在身边,她不喜欢我了么?
黛玉本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有些事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曾去想而已。这时听了贾母一席话,再印证前些天贾琮点给她的几句,此时越想越深,越深越怕,虽满堂光彩,暖意如春,心头却是一阵阵发冷,烟霞红提花锦缎褙子宽大的袖口下,十根纤纤秀指已经绞成一团。
贾琮自不会知道林黛玉的复杂心思,更不知道她回了潇湘馆后愁肠百结,一夜未曾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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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一早,贾赦又带了一众子侄过宁府行礼,伺候掩了宗祠,收过影像方回来,然后贾琏带着贾琮等人去吃薛家的年酒。
席上人并不多,主桌请了贾珍、贾琏等亲友,下面是薛家在京里的一众掌柜,其时薛蟠出外未归,待客的是进京不久的薛蝌,他自幼随着父亲四处行走,阅历极丰,在席间谈笑风生,宾主尽欢而散。
贾环坐在贾琮边上,散了席便拽着他咬耳朵:“蝌二哥有事想求你呢。”把他拖到一间书房里坐定。
贾琮不免诧异:“怎地不找哥哥帮忙?”贾琏在外头路数比他多得多。
贾环道:“我也不太清楚,好象是为了他妹子的事。”
薛宝琴?贾琮越发奇怪,仔细回想书中情节,好象他们进京就是想把薛宝琴嫁出去,连嫁妆都带来了,可宝琴的未婚夫家放了外任,要后年才得回京。
可这自己也帮不上忙啊,他又不是吏部尚书,能把人再调回来。
薛蝌匆匆走进,贾琮忙起身作揖,对面坐下。
薛蝌并未多绕圈子,直言请贾琮帮忙,引见靖善郡王。
“先父生前最好游历,那年来京,将妹子许于故友梅翰林之子。不想父亲次年便去世了,我兄妹守孝服满,母亲命我进京,为妹子完姻。我一面收拾嫁妆,一面就派了人送信过去。原想着他们家总也准备停当了罢,谁知道只二三个月的功夫,就全家都去了任上,面儿也不照一下!”薛蝌一脸恼怒,咬牙恨声道:“并不是父亲上赶着要许的,既是看不上我家,当初又何必提亲?连信也不回一个,生生将妹子晾在这里。可怜母亲还带着病,等我们的消息呢!”
贾琮微微皱眉:“所以你想到王府门下行走,好让梅家人高看一眼?”
薛蝌苦笑:“我打听过了,梅家的小儿子,就是妹子许的那个,很有几分聪明,去岁已中了秀才,一心要父子翰林。如今既想躲开,十之八九嫌弃我家是经商的,他既不甘不愿,我便再陪多少嫁资也是无用。这等人家,便是妹子过去也只有吃苦,奈何这门亲事是父亲生前定下的,再没有我去退了的道理。他避不见面,难道就一直拖着?父亲临终把妹子交到我手里,我总要办得圆满才好。横竖妹子还小,一二年也还等得,只是我们出来的时候满金陵都知道,却是不好再带着嫁妆回去的。”
“入王府是想讨个出身,将来说话也好硬气些。薛家本是皇商,祖父去世时分家,祖业都给了大房。现今我家在各省的生意都是父亲置下的,专做各种海外洋货。靖善郡王年纪小,过二三年必定要大婚的,可不正是我出力的时候。至于现在……”薛蝌沉呤一下道:“我用三成生意干股孝敬,还望琮兄弟从中玉成。”说着起身行礼。
贾琮忙还了一揖:“薛兄且不必多礼,我尽力而为就是。”他虽不喜薛蟠,对薛蝌的印象倒不错,听他说话实诚,便想了一想,说道:“这样,我先打听着,成不成的再说。若是王府进不去,再想别的法儿。”实在不行叫他弄些绸缎瓷器之类的,往缅甸换批翡翠回来,找阳越那痞子说话。
薛蝌苦笑:“还望琮兄弟尽快才好,我有了差事,妹子才好出来。”
贾琮一怔,想到薛宝琴如今是跟贾母住着,没来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怎么,莫非是有哪个下人不开眼,冒犯了薛二姑娘?”
薛蝌只是摇头:“妹子长这么大,走过的地方不少,从没离过我们。如今母亲隔了几千里远,我又不能常去看她。前儿听丫头出来说想得不行,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总不成真叫贾老太君养活。”
贾琮心知这话必有不尽之处,便没多问,见薛蝌拿出一只花梨木盒子,贾琮也不在意,随手收了,自和贾环告辞离开。
路上贾环见四下无人,便道:“蝌二哥是没法儿说,还不是咱们家那个宝贝。我听说那天他要出门,一大早就跑了老太太屋里,人家薛姑娘还睡着呢,他就进去了!也不想想他都多大的人,老太太也是,当他还是几岁小孩子不成?”
贾琮一下想起书上写的,贾母非但直接唤了宝玉进屋,还在床前给了宝玉那件让晴雯大显身手的孔雀裘。
一个是野鸭子,一个是孔雀——在贾老太太眼里,大概就是这样了。
按说薛宝琴才貌俱佳,行事大方,嫁妆丰厚,又自小跟着父兄,见多识广,家人想将她高嫁也是自然,除了门第,他真想不出有什么可挑剔的。
论出身是比宝钗要差上些,毕竟宝钗的母亲出自王家,但相比嫁祸于人之后还要咒那人被蛇咬的薛宝钗……呵呵。
老太太想得倒好,一来就认了孙女,至于后头问八字么,反正王夫人认的女儿,拜过宗祠祭过祖,怎么也不可能再嫁给贾宝玉的。
经了这样的事情,难怪薛蝌急着把妹妹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