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一怔道,“你怎知我要喝酒解忧?”
叶念微微一笑,“王姑娘相貌可是极美。”
段誉傻乎乎的点头,又忙摇头道,“我对王姑娘没有丝毫非分之想。”
叶念道,“没有非分之想,却有倾慕之情吧。”
段誉被她说得语塞,微微垂下头,有些沮丧。又听乔峰说道,“义弟,我看得出你对那王姑娘有心,但她眼中只有她表哥,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段誉心想,周围人都瞧出来了,偏王姑娘不知道自己心意,她或许也是知道的,不过并不在意罢了,她眼里只有一个表哥。叹道,“我也不想,可是,我管不住自个儿的心。”说着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乔峰想说,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就应拿得起放得下,怎能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但见段誉伤感,也不好再说他。
叶念从先前那酒坛中给自己倒了一碗,见乔峰看向自己,笑道,“乔大侠,我并非矫情如此,只是这好酒给我喝实在是浪费了。”
乔峰讶然道,“酒酿出来不就是给人喝的么?叶姑娘何出此言?”
“给你喝确是浪费了!”先前那老者走进院中,怒气冲冲对叶念道,“你这臭丫头,上次就没同你计较,这次又来偷我的酒!我……”他一跺脚道,“我便是将这酒倒了也不给你喝。”说着去抓桌上酒坛。
叶念忙起身抢过,躲到石桌对面,喊道,“这酒打开了你也封不回去,何必如此小气。”
老者道,“我就是小气,这酒不给你喝,也不给你带来的人喝,你们快些出去,以后再别来了。”说着去追叶念。
叶念脚下围着石桌绕圈,一边大声道,“之前那坛酒我自己可没喝,而是送给章大人了,不信你去问林二哥。”
“那你为何不先同我说,而是偷偷摸摸顺了我的酒去?我不信你说的话,也不信林允那小子说的话!”
“石伯,就是因为你总不信我,我才没先跟你说。”
两人口中说着话,一个追一个躲,已绕着石桌跑了数圈,老者停下微微喘气,被这话气乐了,冷笑道,“如此说倒还是我的错了?”
叶念抱着酒坛,少说也有二十来斤,又要防着酒水洒出,累得不行,喘了几口,一时没答上话。
乔峰和段誉在一边瞧得莫名又有些好笑,乔峰道,“叶姑娘,既然这位老者不愿给我们酒喝,我们也不勉强,另外找个地方就是。”
叶念摇头,缓过来后对老者道,“石伯,你以前说过,有恩不报,忘恩负义的是什么人?”
老者抬眼瞪她,“我又没让你帮我买下这处破宅子,我孑然一身,抵了这宅子给别人又怎样?你现在还让我谢你是怎的!”
“你与林伯对我有大恩,我做些小事只望能够报答一二,哪儿敢让你谢我。”叶念道,“你知我旁边这位大侠是谁么?”
☆、第 20 章
老者向乔峰打量,疑惑道,“你说他是谁?”
乔峰也是不解,抬头看向叶念。
叶念道,“他就是乔峰。”
老者一怔,细细打量乔峰一番,喃喃自语道,“身材样貌变了不少,但五官倒有些相像。”问道,“你便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乔峰么?”
乔峰笑道,“鼎鼎大名不敢当,晚辈正是乔峰。”
“想当年,你还是个少年,我现在自是认不出你了。”老者轻轻叹了一声,脸色缓和许多。
乔峰听他言语,似与自己见过,问道,“老人家认得晚辈么?”
“已经过了许多年了……”老者眼中出现些回忆神色,似悲似喜,道,“既然是你,这酒自然喝得。”又对叶念责备道,“你这丫头,怎的不早说清楚,每次非要气着了我才开心么?”
叶念笑笑道,“石伯,你整天在这宅中不愿出门,在这院中活动活动筋骨不也很好?”
老者想再说她几句,忽然想起林程说过,他这些年来死气沉沉,怕也只有叶念那丫头能在他身上炸出两分活气儿来,摇头道,“罢了,懒得与你计较。”转去对乔峰道,“你以后若想喝酒,便上我这儿来,其他人我不招待,你却是不同的。”说完径直出了院子。
乔峰一头雾水,但见那老者心底似有许多伤心为难的事,也不好多问,便向叶念道,“叶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叶念重新坐下,说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乔峰与段誉都知她要说的故事与那老者有关,当即仔细听着。
“从前有个酿酒的生意人,酿出的酒极好,脾气却很坏,因此常常得罪人。有一次他得罪了个江湖中人,那人带人砸了他的店不说,还轮流守在他家房子外面,不让任何人进出,想活活困死他们一家老小。”
段誉道,“这江湖中人未免太霸道了,官府都不管的么?”
乔峰接道,“又未杀人见血,官府中人即使清楚此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哼了一声道,“江湖中人做事向来干脆果决,即使寻仇也当是堂堂正正的手段,这人如此折磨那商人一家,实是过分,也给江湖中人丢脸。”
叶念继续道,“那商人不懂武功,也没什么权势,一家老小求助无门,其间的惊惶无措,没有亲历过的人实在无法感受。好在没过多久,一位少年英雄发现了此事,将那些江湖人赶走。商人一家极是感恩,却担心那些人回来报复,央求少年再留些时日,少年问清事情缘由,觉得错在那些江湖中人,便独自去了那江湖中人所在的门派,向其掌门挑战,若他赢了他们从此便不可再找那商人一家的麻烦。”
段誉笑道,“少年后来赢了,那商人一家自是对他感恩戴德。我知道了,故事里的商人是刚才那位石伯,那少年便是我大哥了,对不对?”
叶念道,“不错,后来石伯每次提到当年的事,总觉得没有好好谢过那少年,心里很有遗憾。”转向乔峰道,“乔大侠,这事你还有印象么?”
乔峰听她说到后面,才想起早些年间是有这么件事,那时他年少气盛,初涉江湖,不知收敛锋芒,三招便胜了那掌门,让他在门中弟子面前颜面尽失。那掌门性子极烈,没多久便留书自尽了,乔峰听说此事后,心中难免有些后悔,后来行走江湖日子久了,也慢慢学会了谦和忍让。
听到叶念问他,不愿详提当年之事,问道,“我见石伯回忆时脸上似有伤感之意,不知是否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却是另外一桩事了。”叶念想了想,说道,“石伯有个女儿,那时同镇上一个秀才订了亲,那秀才家境虽穷但很有学识,石伯本来也没嫌弃过他。但他们一家人遭受危难时,那秀才不仅从不去看望,还怕得躲了起来。事后石伯很是恼火,就退了亲,他女儿却很喜欢那秀才,言语中有责怪他不该擅自做主的意思,本来这事过段时间也就算了。我先前说了,石伯性子不好……”叶念叹了一声道,“他又把那秀才找来,当着女儿的面,拍了张银票在桌上,问那秀才要钱还是要人,秀才是个聪明人,知道石伯定不会再把女儿嫁给他,就选了银票走了。”
段誉摇头道,“这石伯做事,也太过伤人了。”
叶念道,“石伯是想让女儿看清秀才的为人,却没考虑到是否伤人。结果他女儿一怒之下,远走他乡嫁人,再也没有回去看望过他。”
段誉连连摇头,叹道,“可惜,可怜。”心道那秀才若是有骨气些,这世上便多了一桩美满姻缘,石伯也不至于孤度晚年。
乔峰却是在想,难怪石伯刚才的表情会如此复杂,他定是看到我想起了当年的事,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他让我以后再来喝酒,我可是不能来了,不然又要惹他伤心难受。
“你们知道石伯瞧见我拿了这酒,为什么如此生气么?”叶念问,见两人看向自己,说道,“他在初学酿酒时就费心酿出十坛美酒埋在地下,自己成亲时也没舍得取出,说是要给自己女儿留作嫁妆,现在算起来有四十多年了。”
乔峰一怔,心想难怪此酒如此香醇,对叶念道,“这种酒我们怎好喝得?”
叶念摇头道,“时移世易,他女儿早嫁人了,他还守着这些酒,岂不是触景伤情,更加难过么,我们帮他把酒喝了,也算帮得他一个忙。”
乔峰无语以对,石伯若还在这里,听了这话恐怕又要跳脚。
段誉却问,“他成亲时就知自己要生女儿么?”
叶念道,“生女儿就作嫁妆,生儿子就作聘礼么,不过石伯喜欢女儿才这么说。”
段誉‘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这酒埋在地下许多年,不知与多少要喝它的人错过,却落在了我们碗里,实在是有缘,我们若是不好好喝完,岂不是浪费了这缘分。”说着举起酒碗道,“大哥,叶姑娘,我敬你们一碗!”
那两人听他说得有趣,都是一笑,举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一轮酒喝下,段誉心事甚重,早趴在桌上醉晕了过去。
乔峰与叶念各饮一坛酒,乔峰忽然想起之前的话题,问道,“叶姑娘,你之前说你不喝这好酒的原因却是什么?”
叶念道,“我不喜饮酒,美酒劣酒在我看来都没所谓,以此心态喝这好酒,不是浪费是什么?”
“你不喜欢喝酒?”乔峰奇道,“那你酒量怎的如此好?”
叶念笑道,“擅长并不代表喜欢,你知我是生意人,许多场面应酬,这是必不可少的。”说完见乔峰放下手中酒碗,若有所思,以为他误会自己其实不愿与他喝酒,正想解释,却听他说,“年少经商,想必很是辛苦。”不由微微一怔。
她来这世界八年,最初是吃过些苦。林伯将她捡回去时,他两个儿子已去参军,因为无心生意,本就不殷实的家底逐渐耗尽,叶念在不想再去街上流浪的无奈下接手生意。林伯时常颓废,借酒浇愁,并不去管她,直到看到她经商的天赋,才偶然出言指点。叶念受身体年龄所限,生意上许多事无法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