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者听说全冠清已死,大喜之后又落下泪来,说道,“乔帮主,你有所不知,他将帮中一众兄弟捉去折磨,硬气的都被他杀了,我……”脸上出现些愧色道,“我与一些兄弟受不住折磨,向他屈服,他也没放过,将我们拉去了山中做苦力,日夜不停做工,许多兄弟都被活活累死了,我若不是失足掉下山去,大难不死,恐怕现在也没了性命。”
萧峰听着有些气愤也感奇怪,问道,“他将你们带去山中做甚么苦力?”
丐者:“也不知他与些什么人勾结到一处,绑了我们,蒙上双眼去到一山中挖凿大石,然后搬运至山顶,那些石块小的一人来高,大的有丈余高,小车推不上去,便逼着我们生抗上去,稍不注意就会折手断足,倘若反抗则会被直接杀掉。”
萧峰略一思索,微微皱眉,“那是什么山?”
丐者摇头,“我摔到谷中被人救走,重伤之下浑浑噩噩,醒来时是在湟水附近的一个镇上,当时并没顾上问那许多。”
湟水?那岂不是在宋夏交界之处?叶念心中一动,问那丐者,“你们被捉去时是往什么方向,行了多少时间?”
丐者见她与萧峰一路,便答道,“西北方向,从洛阳出发,行了有十余日。”
“你想到了甚么?”萧峰见叶念若有所思,不由问道。
叶念:“我被全冠清捉去时,记得他曾说过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他受苦之人,只怕他是连宋军也恨上了……”说着心中猛然一跳,隐约想起对方似乎说过‘你既诬蔑我是西夏奸细,我便当真做与你瞧瞧’这样的话,只是当时自己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神智有些模糊,记得不是太清。人的潜意识总会屏蔽一些过于痛苦的记忆,她此时凝神去想,身子便止不住的有些发抖。
刚被萧峰救出时,每晚睡着后她都会陷入噩梦,惊颤醒来,有时甚至控制不住哭泣,那段日子萧峰几乎彻夜不得睡眠,总是抱着她轻抚安慰,直过了一个月后才有好转。
手掌被人握住,温暖有力,叶念转头对上萧峰担忧的视线,心中暖意牵出唇边一抹微笑,忽然觉得有了这人的存在,那些原本痛苦不堪的记忆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不愿让他太过担心,叶念另说道,“我觉得这事或许有甚么蹊跷,那人素有计谋城府,不可能做些无意义的事情。”顿了顿,道,“我怀疑他是与党项人勾结,有所图谋。”
这也是萧峰忧心之事,微一沉吟后道,“小念,我想去西北边上一趟。”
叶念并不关心其他,但若因她连累到林允,她又怎能心安,点头道,“我跟你一起去。”
萧峰本想劝说她留在登封,闻言无奈一笑,“好罢,但你去了需听我的话。”又问了丐者一些问题,与叶念转向西北行。
路上,萧峰想起丐者临走前怆然泪下的模样,心道丐帮曾经如此兴旺,转眼不过两年,竟会败落至此,不由感慨,“今后江湖中怕再难有丐帮的地位了。”
叶念看了看他,“丐帮中不乏有才干之人,可惜更多的却是些心胸狭窄,迂腐守旧,既无远见也无主见之辈,有此结局也算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心想自己在杏林中时便说过,没了萧峰的丐帮,不过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原书中如是,现在也如是。若是那姓徐的老头儿还活着,也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将萧峰逐出丐帮。
萧峰知她所说在理,但毕竟曾受恩师汪剑通所托,为丐帮尽心尽力许多年,如今见到丐帮此等局面,心中并不好受。沉默了一会儿,见叶念轻轻敲了敲脑袋,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叶念:“你记得我们前些天听到宋军在葫芦河川三败夏军的事么?”
萧峰点头,“先前木波镇一战宋军以弱胜强,击败西夏数十万大军,如今又击退夏军接连侵犯,可见章大人确实领兵有方,西北边境有他镇守,实是宋廷之幸。”
“不错,章大人确是将帅之才。”叶念思索着道,“由他指挥的平夏城之战在历史上十分出名,我听到他在葫芦河川大败夏军时便想起了这一战役,只是不能十分肯定。”
萧峰一愣,问道,“史书上没记载有年月么?”
叶念笑了笑说,“有倒是有的,只是中国几千年历史,大小事件多如天上繁星,我又怎可能全都记得清楚。”略微仰头想了想,“而且许多历史事件不过寥寥几句话带过,其中细节我也不得而知……”她说这话时没注意到萧峰眼中闪了闪,似有所思。
“若此次战役当真是史书中记载的平夏城之战,宋军当是胜了的,只是现如今多出个变数,不知结果是否会有改变。”微一蹙眉,转头对萧峰道,“萧大哥,你可知平夏城向西有什么大的山谷么?”见萧峰脸上神色有些奇怪,后知后觉醒悟道,“我对你讲这些历史,是不是很奇怪?”
“不会。”萧峰轻轻一笑,略作回忆后道,“平夏城向西是没烟峡,再过去八十里便是天都山,两者中间倒是有处山谷。”说着心中微动,那山谷两侧陡峭壁立,谷底过道狭窄,长却有数里,若在山谷两侧设下巨石埋伏,怕是极难逃脱。
“天都山?”叶念一拍手,“对了,平夏城之战中确有提到此处,那是西夏人的地盘么?”
萧峰:“在天都山的南牟会,有一座西夏宫殿,附近常驻夏军。只是那里已深入夏境,难道此战宋军竟会攻至那处么?”想着夏军若已在谷中设下埋伏,那宋军可真要糟糕了,一扯缰绳,□□马匹长嘶一声,转头对叶念道,“小念,我想我们须得快些赶路了。”
☆、第 49 章
两人连日赶路,这一日终到了平夏城外。只见城外土地上凌乱布着许多车马碾压过的痕迹,城墙上亦是冷兵器留下的深坑浅印,显是经过激烈的战斗。
城头官兵发现了二人,探出半个身子来,大声喝问他们身份。
萧峰说有军情要事,希望能拜见章大人,对方自是不允,只让他们快些离开。萧峰察觉城墙上藏有许多人,想来应是弓箭手,硬闯不得,抬头朗声道,“请问章大人可在城中,在下有重要军情相告。”他说这话时用上了内劲,声音远远传开,城中数万兵将无不听得清清楚楚,城头官兵脸上略微变色,缩头进去,片刻后打开城门,让二人进去城中。
二人被领着来到章大人住处,门外站着两名兵士,还有个中年男人,眉宇间颇有些威严气势,先是瞧了萧峰几眼,视线落到叶念身上时却是一愣,“叶……公子,怎么是你?”这人正是都部署李浩,与林允熟识,所以认得叶念,见她一身男装,开口便改了称呼。
叶念笑道,“李大人,你好。林二哥也在城中么?”
“他有些事要办。”李浩道,“先进去见过章大人再说罢。”说完推门进去。
叶念听他说得含糊,也不追问,与萧峰一同跟在他身后进去。
房厅中两侧坐着几名武将,上首则是个面容普通的老者,听见动静均望了过来。李浩过去在那老者耳边低语几句,老者点头,看向叶念,“难怪瞧着有几分眼熟,原来是林家那丫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叶念行了一礼,“小女子乔装进入军营,实属迫不得已,还望大人恕罪。”
章楶并不问她有何不得以,视线转向她身边昂藏男子,微一打量后问道,“你便是刚才在城外说话之人么?”
萧峰抱拳道,“正是,在下萧峰,见过章大人。”
“不必多礼。”章楶一笑,“壮士内力了得,我这城中的将领怕是没有一个及得上你。”这话在座几人听来,便颇有些不服气,唯独一长相儒雅的年轻武官脸上带了些淡笑,打量着萧峰。
“大人过誉了。”萧峰:“大人手下兵将骁勇善战,宋朝百姓无不敬仰佩服,在下亦然。”
“这些客气话便不需说了。”章楶:“你方才说有重要军情,却是什么?”
萧峰一不好说全冠清从军营中逃脱,以免有所牵累,二不能说出叶念来历,便只说有宋人被西夏人捉去在山中挖凿巨石,又运至山顶,恐是有什么计谋陷阱,宋军若要穿过没烟峡向西行进,须谨慎防之。
章楶心中略沉,夏军久攻平夏城不破,反倒损失了许多人马,元气大伤,现溃退至天都山中不出,他与夏军几度交战,均只越境浅攻,若此时派出一队骑兵深入夜袭,敌军绝难预料。但若真如此人所说,夏军早已在去往天都山的路上设下埋伏……长眉微微挑起,看向萧峰的眼中隐约有几分威严厉色,“这不过是你的推测,可有确实的证据么?”
萧峰一顿,“没有,只是……”
旁边一名武将斥道,“没有证据你说些甚么,军机决策岂可受你这般毫无根据的推测影响。”
萧峰微微皱眉,“我确实拿不出具体证据,但此行也并非为了干预朝廷军事决定,只是想着事关重大,不可不防。宋军若往西行,最好能事先查探清楚。”
“你来得却有些晚了。”章楶沉默一阵,抬头看向他,“我已派了一路骑兵去往天都山。”此话一出,顿时有人大声道,“大人,此人话中诸多漏洞,只怕并不可信,万一这中间有什么阴谋……”
章楶仔细盯着萧峰,见他惊愕神情并非佯作,止住众人议论,缓缓道,“倘若他所言为真呢?”
宋军近日对夏作战连番取胜,士气高涨的同时也让部分人生出些骄傲自大的情绪。在场众将大都未将萧峰所言放在心上,此时听了章楶提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章楶看在眼中,心底轻叹一声,起身走了两步,对众将道,“你们有何想法,都说出来听听。”
一武将起身,“大人,此人来历不明,所言不可轻信,但为以防万一,属下建议先将此人拿下,再派一队人追去查明情况。”有几人立时附议,并请带兵前往。
章楶:“林允所带人马想来已经快到没烟霞了,你们如何赶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