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为什么呢?”东波也问。
“这没有为什么,”秦川点根烟,笑着说:“女人是最善变的,今天想的明天就变了,我是卖报纸的,她当初正好又是个记者,所以就将卖冰棍的理想升到了卖报纸的层面……”
“哈哈……”
整个客厅被笑声淹没。
晚宴时,陆续又有客人来。都是不请自到。热闹的生日Party持续了一整晚。凌晨大家才相继在梓园的客房入睡。可是还没睡两个钟头,大家就被楼下客厅的吵闹声惊醒,纷纷起床下楼,还在楼梯口,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只见客厅的四周都摆上了白色菊花扎成的花圈,粗略估计,至少不下二十个,门口则是摆着两个挂有挽联的大花篮,楼梯扶手也都缠着黑色或白色的绶带,最触目惊心的是大堂中央摆着的一副大棺材,阴森森的,整个就是一灵堂的布置,众人下楼再看,客厅的墙上还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壁炉的上方甚至还挂着一张遗像,照片里的人竟是……是朱道枫!
十几个佣人和管家聚在客厅里个个面如土色,吓得发抖。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哲明首先发怒,冲到门口就踢翻了那两个挂着挽联的花篮,吴昊也是个火暴脾气,当然不会闲着,挽起袖子就去砸花圈,用脚踩,东波则拖了把椅子砸棺材,椅子摔烂了,棺材却纹丝不动,牧文和善平毕竟稳重些,没有动手,却也是悲愤得说不出话。
秦川目瞪口呆……
这时候朱道枫刚好下楼,看到客厅中的场景似乎并不意外,冷冷地站在楼梯口,操着手,面无表情。“威廉,怎么回事这是……”牧文问他。
“没什么,有人嫌我活得多余,想要我死。”说这话的时候,吴昊已经爬上客厅的壁炉,正准备摘遗像,朱道枫突然制止他,“别摘,挂那吧。”
“威廉……”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他。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让你们受惊了……”他连连摆手,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事,吩咐管家,“都站在这干吗,还不快去准备早餐,难道让我的朋友们挨饿吗?”
“是,先生。”管家点点头,连忙招呼那些吓傻了的佣人,“都进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动作麻利点,还有你,幽兰!”
一个年轻的女孩此时吸引了大家的目光,站在一群矮胖的佣人中显得鹤立鸡群,皮肤白皙一脸漠然。当她仰着脸转身离开的时候,众人这才看清了她梦幻一般的面容,五官很精致,眉毛倔强地向上扬着,一双漆黑的眸子闪亮如星辰,盈盈的,满满的,仿佛随时都会溢出汪汪秋水……
这么绝色的女子,是佣人?
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她的目光和秦川撞到了一起,秦川整个人被定住了,就是那双比海还深的眼睛,一眼望不到底,跟数年前见过的另一双眼睛莫名地重叠在一起,一样的冷漠忧郁,一样的深邃空茫,他还想看得再仔细些,她却掉头走了,不慌不忙,身姿婀娜。
那眼睛,那光芒……
“我们分手吧。”
早上回到家,秦川没让繁羽来得及质问他一夜不归之事,就先提出了分手。
“为什么?”繁羽本来是一脸怒容,想好好问清楚他昨夜为何不归,不想他竟然开口就提分手,吓得她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本能地问“为什么”。
“你问得很多余。”秦川的回答很冷酷。
“秦川,我跟了你有三年了,什么都依着你,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对,你可以说啊,为什么要分手,我可以改的……”
“你说这些也是多余。”
“秦川,你可以不爱我,但我爱你呀……”
“你说这话更多余!”
“别这样,秦川,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
“你真这么绝情吗,离开你我一无所有,连工作都没有。”
“我会给你一笔钱。”
“我不需要钱。”
“你不是很喜欢钱吗,当年还以水犹寒的名义去骗钱。”
一句话堵住了繁羽的嘴。原来他还记着这件事!
“我,我当时也是一时糊涂……”
“你应该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跟你生活了三年,因为水犹寒!”
“她……她不是不见了吗?”
“她不见了并不意味着她就消失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跟你无关!”
说着秦川掏出一张银行卡。“拿去吧,上面有三十万,只要不奢侈,够你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他已经将话说死了。
繁羽呆呆的。看都没看那张银行卡。
秦川起身上楼,也没看她,扔下最后一句话:“三天之内搬出去。”
繁羽搬出公寓后,秦川第二天就通过家政公司找了个保姆,四十多岁,是个下岗女工。生活一样被料理得井井有条。这让他很是懊丧,原来找个保姆就可以让生活井井有条,自己居然跟一个不爱的女人生活了三年,为的正是让生活井井有条。天大的讽刺!
生活一切照旧。他还是这么忙碌,每天早出晚归,周末去看望母亲。跟那几个君子偶尔也会见面,但朱道枫却很久不见了,自从那次生日Party后,他好像将自己封闭起来,看样子受的刺激不小。对于这件事他们私下也都议论过,秦川这才得知,梓园一直在“闹鬼”,园子里经常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恐怖东西,矛头好像就是对准朱道枫的,已经半年了,没有安静过一天。
秦川当然不信这世上有鬼,所谓的鬼无非就是人装出来的,是谁在梓园装神弄鬼呢?不管是谁,肯定是有仇,还不是一般的仇,否则不会要他的命,这个人就是要他的命!秦川虽然也不希望他好过,但还没想过要他的命,他感觉跟这个人接触越久,相交越深越悲伤,他想如果没有那个秘密,他们一定可以相处得很好,这多少让他有些迟疑,可这世上是不存在那么多“如果”的,发生过的事情不会因为一个“如果”而一笔勾销,恩怨情仇只会在岁月的沉淀中愈发的刻骨铭心,蹊跷的是,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跟他一样不希望朱家好过。
似乎,朱道枫对他还蛮有好感的,之前经常给他打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天南地北地聊,居然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我一直感觉你很亲切,不知道为什么。”朱道枫有一次这么对他说。
秦川当时心里一个咯噔,因为他对朱道枫也是同样的感觉!跟他见面,即使不说话,感觉连空气都是亲切的。
但他跟朱道枫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亲切,而是为了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人。直觉上,他觉得这个人很单纯,而且是过于单纯,这一点从他对已故的未婚妻上就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一如既往地爱着亡故的女友,一谈到她就满脸幸福,好像伊人还活着一样,纯情得不带一点杂质。但这并不表示朱道枫就是个简单的人,他看上去很随和,从容淡定,不慌不忙,似乎天塌下来也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骨子里却透着威严和傲慢,而且也相当固执,尊重对方,却从不改变自身立场,这一点跟秦川很相似,认定的事死不回头。
“我们两个怎么有点像,”朱道枫有一次在喝酒的时候无意中说道,“他们说我们长得很像,我没觉得,不过性格很像倒是真的,呵呵……”
说者无心,听者惊心。
的确有人说他们长得有点像。首先说这话的是牧文。那是在朱道枫的三十六岁生日前夕的一次聚会上,话一说出来,马上得到其他几个君子的认同。善平就开玩笑说:“威廉,你回去得好好问问令尊,是不是给你生了个弟弟,失散在人间……”
“是啊,有这可能,你们俩实在太像了!”
“没错,回去是要好好问问。”朱道枫连连点头。
“如果有,可能就是我!”秦川漫不经心地开玩笑。
“是吗?那我们去鉴定鉴定,没准是有这可能。”
“威廉,如果是,你打算怎么对待这个老弟啊?”牧文呵呵直笑。
朱道枫想都没想,就答:“一切共享,除了女人。”
一阵哄笑。
秦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很“认真”地说:“当然,假若我们真是亲人,我想我也会给你最珍贵的。”
朱道枫有一瞬间的失神,好像很感动的样子。“谢谢,我也一定会给你最珍贵的,如果我们是亲人的话……”
半个月后,朱道枫大概已经走出了那件事的阴影,主动打电话叫秦川去看一样东西,秦川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问看什么,他回答说你来了就知道,绝对的超现实。结果秦川下班后赶到梓园,一进门就差点趴到地上,原来朱道枫要他看的竟是生日那天神秘出现的棺材,离谱的是,棺材上面已经被画满图案,盖板上突兀地“长”出了一棵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跟象征死亡的棺材形成强烈对比……
棺材摆在壁炉边,墙上竟然还挂着朱道枫的“遗像”,笑容可掬,目光正好落在下面的棺材上,“怎么样?有创意吧?”朱道枫拽着傻了的秦川坐到壁炉边的椅子上,秦川面对着棺材,朱道枫背对着棺材。
“你……你这是……”秦川受惊不小,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也是突发的灵感,”朱道枫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样子,指着棺材说,“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很简单的,棺材意味着死亡对不对,上面的树就代表重生,生生死死本是人生平常事,想象一下,当躺进去的人在生命终结后以树的形式获得重生,同样获得阳光雨露的滋润,多幸福,看到的人就不会再惧怕死亡,反而倍加珍惜现有的生命……”
“那树……是怎么长上去的?”秦川还是心惊肉跳。
“哦,在盖板上打个洞,树是长在棺材里面的,其实这树只是个象征,寓意着生命,很好理解的,你要不要打开盖板看看?”
“不,不,不需要……”秦川连连摆手。
朱道枫笑了起来,点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