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怕你会后悔。”
“我是后悔,后悔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庄园,明知道这里暗影重重还侥幸以为他们不敢伤害你,我真是愚钝至极!”他双眉紧锁,目光突然变得很冷酷,“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会尽快安排别处让你居住,除了我,谁也不允许靠近你一步……”
“他们是谁?”我看着他问。
“他们……你不懂的,也不需要懂,”他闪烁其词,拍拍我的脸蛋,“你只管养好身体,快快乐乐的就可以了,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就带你出去旅游度假……”
“我哪儿也不去。”
“巴黎呢?或者夏威夷、威尼斯、泰国、伦敦……”
我冷漠地摇头。
“那你想去哪?”
我看着他不说话。
“想去哪?我带你去。”
“真的吗?”我忽然笑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你当然能去。”
“哪里?”
“地狱。”
在我回到梓园一个礼拜后,从巴黎传来消息,那件被主人誉为伟大艺术品的棺材获得了金奖,随后棺材被运回了梓园,我的主人围着棺材打转,兴奋得手舞足蹈,守到很晚才睡,好像那真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生怕别人会偷了去似的。
我远远地看着这个人,这个我要杀的人,心情很复杂,多年前师傅的话犹如在耳边,“别伤他,伤了他,最终会伤到你自己……”是这样的吗?这个男人如此温情,他会伤到我吗?师傅说爱是我的武器,会不会也是他的武器呢?他会用爱来伤我?如果是这样,那就趁他还没拿起这“武器”前,我先灭了他!
我的杀机又蠢蠢欲动起来……
而我不知道他跟梓园里的人说了什么,所有的人对我都毕恭毕敬。包括管家。他本来是要辞掉管家的,但他的太太阻止了这件事。那天我正在房间午休,忽然就听到门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尖利刺耳,犹如游荡夜间的怨鬼,不带一点人味。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怕我吃了她吗?”
“我怕你进去后,我会先吃了你!”
“是吗,当着我的面这么护着她,你也太过分了吧?”
“是你们太过分了,想置她于死地!”
“是又怎么样?这样的狐狸精你也招进来,我没让她被狗撕碎就已经很客气了!”
“原来狗是你放进来的。”
“是我,先生。”管家的声音。
“你不是不承认吗?怎么现在就认了,好忠心的奴仆啊!”
“先生,守护庄园守护太太是我的本分,我只是尽我的本分而已。”
“那我现在就叫你滚!”
“你敢!”太太的声音又在门外尖锐地响起,“朱道枫,如果王管家离开梓园半步,我也会离开,我会放把火烧了再离开,烧死里面的小妖精!”
“你烧吧,反正我早就不想住这了,这里早就是座活死人墓。”
“是的,这里是活死人墓,是你把这变成死人墓的,别忘了是你!”
“是我吗?是你自己吧,一天到晚要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欠了你,别人欠不欠你我不知道,我朱道枫不欠你!”
“你不欠我?你不欠我?”那女人歇斯底里起来,“我是怎么变成今天这副样子的?你娶了我又是怎么对待我的?你从来就没把我当做人,更没当成女人,你以为我感激你娶了我吗?不,朱道枫,我最恨的就是你不爱我却还要娶我,活生生地就把我埋在这庄园,心慈也埋在庄园,可她至少得到你留恋的目光,你每天晚上不都是望着后山睡的吗,我呢,我得到你什么了?在你眼里,我连个死人都不如!”
“你是连个死人都不如,死去的人至少比你安静,不会一天到晚寻死觅活,更不会想着去害人,没有人性的人,有什么资格称作人?”他说的话也很毒。我从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我没资格称作人,你就有资格吗?你们朱家的人就有资格吗?”那女人咆哮起来,“啪”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砸碎了,“你们朱家造的孽还少吗,要不怎么死了两个儿子,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保住,都是你们的怨孽太深遭的报应,你们家遭报应的日子还在后头,等着吧,朱道枫,早晚你生不如死……”
“我早就生不如死了,从心慈离开,从你进这个家门,我就生不如死了……”
“先生,太太,你们别吵了,都是我不好,你们有气就发在我身上吧,别吵了,让下人听到不好……”管家在哀求。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分!”
“怎么没有她说话的分,她是我娘家的人……”
“是你娘家的人,都滚,滚回你娘家去!”
“朱道枫……”
“太太,别说了,我们走吧,”管家好像在招呼旁边的人,“送太太回房间,快,快……”
“我不走,我不走!”
一阵忙乱的脚步声。
那女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房间顿时空旷起来。静得像座坟。
我起床走出门外,看见他歪在楼梯口的沙发上,满脸疲惫。
“幽兰,你醒了?”他支起身子。
“怎么了?”
“没事,你别管,”他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我坐过去,“对不起,把你吵醒了,还想不想睡,想睡的话再去睡会儿。”
我站着没动。
他看着我,很无助,很忧伤:“也许你说得对,我该下地狱。”
晚餐。管家照旧出来伺候。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还是面无表情。
“你听着,王管家,”他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不要让我看到你,你待在庄园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要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先生……”
“不要再说,我之所以还把你留在这里,是看在这些年你还算尽了职管理梓园,我绝不是看在太太的面子上留下你,如果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早就该消失了!”说着他把目光转向跟他同在用餐的我,又逼视管家,“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许你接近幽兰半步,如果被我发现你又在玩什么阴谋诡计,伤害幽兰,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的下场就不是滚回太太娘家那么简单了,听清楚没有?”
管家吃惊地瞪视着他。又匪夷所思地盯着我。
“听清楚没有,还要我重复吗?”
“是,先生。”
她终于低下了头,一身怨气离开了餐厅。
我也吃惊地瞪着他。这个男人好冷酷,英俊的脸刀劈斧削,眉宇间透着不可一世的霸气。我赶紧低下头,心底一阵发寒。
“幽兰,”他叫我,声音比刚才缓和了许多,语气却仍不失强硬,“你也听着哦,从现在开始,你待在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要待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好吗?”
“我要进了坟墓呢?”我冷冷地答。
“在我进坟墓前,你是进不了坟墓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反问。放下手中的刀叉,目光又变成一盏灯,似要把我的心底照得通明,“你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你应该很清楚,我活着时,会尽一切能力保护你,不会让你再受一丁点的伤害,如果有一天你死了,肯定……”
“肯定什么?”
“肯定不会是你想死而死,是我要你死你才死……”
我倒抽一口凉气。手中的牛奶杯差点滑落在地。
但我很快镇定,不动声色地说:“如果是我要你死呢?”
“你为什么要我死?”
“你又为什么要我死?”
“你先说。”他将一块三明治送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嚼着,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因为……”我本来想说“你该死”,但我咽了回去,现在还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连忙变换语气道,“因为我看你活得很孤独,如果有天我死了,我希望带你走,在另一个世界给你做伴……”
他停止咀嚼,表情僵住了般盯着我。有那么一会,他眼底流露出一丝疑惑,但随即就变得很坦然的样子,好像还很欣喜。“这是不是我们的心灵感应,我也是这么想的啊,”他忽然笑了起来,“我经常想的是,如果哪天离开这个世界,我肯定会带你走,因为在另一个世界里我会很孤独,我需要你的陪伴……”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幽兰,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原来这缘分是与生俱来的……”
我看这个男人,心里一阵惶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晚上我有些头疼,很早就睡了。可是头疼得厉害,睡不着,就下了楼。好像成了习惯,我又摸到了餐厅的吧台,顺手就拿了瓶酒来到客厅,又一眼看到那副长着树的棺材,上次就是在那里见到的姐姐,这次呢?
我又坐到靠着窗户的椅子上喝酒,不,灌酒,视线渐渐模糊起来,那棵奇怪的树不停地在我眼中摇晃,摇啊摇,恍然间变成了一个白衣女子坐在棺材上,定睛一看,是姐姐!还是上次见到的样子,长发垂腰,一身白袍,像个月光幽灵。
“姐!”我想我已经醉得不行,想起身都没有力气了。
“幼幼,你又在喝酒……”
“我想你,睡不着。”
“姐姐在下面也睡不着,辗转难眠……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他,姐姐死不瞑目。”姐姐说着低头拭泪。我挣扎着朝她走去,抱住她冰冷的身子,也哭了起来,“对不起,姐姐,是我没用,老是杀不了他,杀不了他……”
“不怪你,谁叫你这么善良呢。”
“我是没有勇气……”
“你需要勇气是吗?”
“是啊,姐姐,每次面对他,我就被他的目光融化……”
“那就趁他睡着了的时候啊。”
“睡着了?”
“是的,睡着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是在什么情形下上楼的,依稀是姐姐把茶几上的水果刀递给了我,“去,拿着这个去……”
姐姐把刀给了我,牵着我上楼,她的手好冷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