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霍老师?”
袁方一看终于有他说话的机会,忙把从霍子辉那儿听来的关于南昧和大地之乳的事说了一遍,捎带着还提到了铁佛寺里那张落款是南昧的绘画。袁方本想提那个也在探寻南昧遗迹的金老板,但看看这个场合不合适,就没说。等袁方说完,唐勇在一旁又帮着他说了不少好话,说他为了这次报道如何如何投入,说他这人如何如何敬业,意在让古远今多给袁方提供一些信息。
古远今听罢,问袁方:“你在铁佛寺看到那幅画保管的怎么样?”
“别提了,一团糟。”袁方说。
古远今撇嘴一笑,说:“幸亏我及时把原作带走,要是在那儿放着肯定遭殃了。”
“那幅画到底什么来头?”袁方问。
“还是我最先发现的呐。”古远今自负道,“几年前我到铁佛寺考察,无意中发现了那件宝贝。当时藏经楼刚开始使用,有个书画班在那儿开课,一些学员和老师看我检查那幅画,都觉着好奇,跟我打听画的来历。我告诉他们,这幅画的原作出自唐代一个叫南昧的僧人之手,他把画作为礼物送给女王武则天,武则天又命人把画放在了铁佛寺。那些人一听,都以为画是唐代的,跟着大呼小叫的。我告诉他们,画已经不是原画,应该是晚清或民国时代的临摹作品,那帮人一听才安静了。后来我担心铁佛寺的条件太差,保护不了那幅画,想把画取下来交给当地文物部门保管,书画班的老师看我要把画带走,非要临摹一幅挂在原来的位置,说这样可以让他们那个学习班显得很有品位。”
“还是古老您有远见。”唐勇忙奉承道。
“那个日月光女菩萨是谁?”袁方趁着古远今高兴,赶紧问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娜娜女神。”古远今答道。
“娜娜女神?”罗斯小姐先吃惊道,“就是那个一手拿太阳,一手拿月亮,长四条胳膊的女神吗?”
“对,就是她。”古远今道,“她是祆教最重要的神灵之一。祆教徒相信,一手执日一手执月的娜娜女神能够驱除邪恶,给人间带来胜利、幸福和丰饶。”
袁方想,原来她是祆教大神,难怪陈阿明会把那只护身符送给霍子辉。不过,这个女神的名字挺怪,怎么像是“奶奶”女神?
“为什么娜娜女神会出现在佛寺里?”罗斯小姐对袁方引出的这个新话题发生了兴趣。
“你以为铁佛寺是简单的佛寺吗?”古远今反问。
罗斯小姐一时语塞。
要回答你的问题,还得说说铁佛寺的来历。“古远今解释道,”其实铁佛寺的正式名字叫大云寺。在武则天时代,天下可不是就这一座大云寺,各州都有大云寺。“
“大云寺是干什么的?”罗斯小姐问。
“你应该知道武则天这位中国历史上的女皇帝吧?”古远今说。
“当然啦。一个我很感兴趣的女人。”罗斯小姐瞪着清澈的蓝眼睛,好像接下来要探讨的是一个女性话题。
古远今娓娓讲道:“古代皇帝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命天子,总是爱找些依据。女皇帝武则天在这方面的爱好更突出。为了迎合她,一些喜欢溜须拍马的臣子就制造了种种‘祥瑞’,宣称武则天是真命天子。”
“什么叫‘祥瑞’?”罗斯小姐对这个词感到不解。其实袁方也是似懂非懂。
“就是上天显示的一些好兆头。”古远今解释道,“武则天称帝后,改国号为‘周’。在大周国建立的前后,不断有祥瑞涌现。比如有人说,皇宫的屋顶上出现了赤色羽毛的吉祥鸟;又有人说,在洛水中发现了刻字的神石,上面的文字昭示着武则天应当成为天子。更有人在宗教上做文章,说有一本叫做《大云经》的佛经预言了武则天将成为东土大唐的皇帝。佛经中有这样一段经文:佛对净光天女说,你本是菩萨,但是你为了普度众生,将以女身下界成为一个东方国度的女王。后来又有人对这段经文做了注释,说降生在人世的天女将成为日月光天子。大臣和僧人们对《大云经》的解释实在是说到武则天的心眼里去了,她当上皇帝后,命令向天下颁布《大云经》,并在天下诸州各建一座大云寺。铁佛寺只是这些寺庙中的一座。”
“可是为什么娜娜女神的画像会出现在这座庙里?”罗斯小姐问。
“通常人们都认为大云寺是佛寺,”古远今微笑道,“可我不这么看。”
袁方被教授的话触动了,他记起乍一见到铁佛寺山门时的感受,他当时就觉得这座寺庙样子怪怪的,和一般的佛寺大不相同。
古远今接着说道:“我认为,在武则天修建大云寺的问题上还有一些史书未曾明言的秘密。”他转头看着袁方,“你还记得那幅画上的四句话吗?”
袁方想想,说道:“好像是‘日月当空,照临下土’,后面是……”
“有这两句就够了。”古远今挥动瘦骨嶙峋的臂膀,说道,“就是这句‘日月当空,照临下土’,它本是一个字谜……”。
正说着,曾华突然匆匆走进展厅,对古远今说道:“来了几个北京的警官,他们想请您过去一下。”
罗斯小姐的眼里噙着泪水,她根本无法相信几天前刚刚拜访过的老者陈阿明已经死了。袁方原以为她已经知道此事,本想借此与她攀谈,不想却给了她一次意外的打击。这时候,古远今、唐勇和曾华都去研究室见警方的人了,袁方只好在休息室里陪着伤心的罗斯小姐。
过了一阵儿,袁方看罗斯小姐的状态慢慢好起来,也顾不上是不是礼貌,就问起了他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罗斯那天为什么会去白头老屋?
罗斯对袁方的提问并不烦感,此时她已没心思再看展览。她擦着微红的双眼,给袁方娓娓讲起一段往事。
罗斯是一位很有名望的东方学学者,在德国莱比锡大学教授东方古代宗教史。因为工作的缘故,她结识了很多东方国度的学者,其中一位就是印度的乔特里先生。
两人的结识要追溯到两年前。
当时,在一次小型的课内小组讨论上,一个学生问罗斯小姐:是否可以讲讲印度帕西人的情况,特别是有关他们的宗教信仰和民俗方面的知识。那个学生近乎心血来潮似的提问却带给罗斯小姐不小的难堪,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帕西人所知甚少。那次尴尬的课堂问答结束后,罗斯小姐开始了她的新功课。她四处搜集有关印度帕西人的情况,几乎翻遍了图书馆里所有涉及到帕西人的著作,渐渐地,印度帕西人的轮廓在她的头脑中清晰起来。
原来,帕西人的祖先是一批在公元十世纪左右渡海到达印度的波斯人。
随着研究的深入,又罗斯小姐进而发现了一个最令她着迷的课题――帕西人的“圣火”崇拜。她很快就决定把这个课题作为主要的研究方向。
由于崇拜神圣的火焰,祆教徒又被世人称为拜火教徒。按照祆教重要经书《阿维斯陀》的说法,经久不熄的圣火象征着世界的正义、光明、荣耀和至善;同时也是宇宙间神圣知识和智慧的代名词。祆教徒共奉有三大圣火:一为“祭祀之火”,它赋予祆教祭司以智慧和力量,护佑他们能够战胜魔鬼;二为“战士之火”,它给战士以坚强的毅力和战斗的勇气;三为“农业之火”,它给农民带来丰收富足。这三大圣火分别保卫着古代伊朗社会的三个阶层――祭司、战士和农民。而在三大圣火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尤为重要的圣火――“胜利之火”。祆教徒相信,胜利之火可以给正义的人们以无穷的力量和勇气,引领人们最终战胜邪恶。胜利之火的地位因此至高无上。
祆教徒用他们特有的秘而不宣的方式保存着每一支圣火的火种。燃烧的火焰可以暂时熄灭,但当把神圣的火种再次点燃时,就意味着圣火永远不会熄灭。祆教徒就是用这种特有的象征仪式将圣火世代相传。正因如此,帕西人所持有的圣火火种也是他们从故乡带来的。
罗斯在查阅一本冷僻的著作时,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萨珊王朝有一颗神圣的火种遗失了。这颗火种所点亮的火焰曾经在萨珊王朝的皇宫里熊熊燃烧,它即是最神圣、最伟大的胜利之火,又是萨珊皇帝和大祭司赫赫威权的象征。然而,因为萨珊王朝的覆灭,这颗火种便下落不明。
公元七世纪初,阿拉伯帝国犹如一颗爆发的超新星,以其强劲的势头迅速崛起。在它强大的武力攻势下,波斯萨珊帝国岌岌可危。公元642年,阿拉伯军队和萨珊军队在尼哈温德展开决定胜负的一战。在这场关键性战役中,尽管阿拉伯军的主帅中箭身亡,但还是将萨珊军队击溃,将其主帅击杀。取胜的阿拉伯人骄傲地将尼哈温德之战称为“胜利中的胜利”。
在尼哈温德战役之后,萨珊王朝的国王叶兹底格德三世逃离王宫,向伊朗东部奔逃。公元651年,叶兹底格德三世在木鹿被当地的一个磨坊主所杀。据说,那个磨坊主只是图财害命,而他得到的财宝却少得可怜。尽管叶兹底格德三世那些流亡的子孙们和朝臣继续抗击着阿拉伯人,做着复国之梦,但终究回天乏力。萨珊王朝逐渐淡出历史舞台。
除了记叙萨珊王朝灭亡的史实,那本著作中还提到了一些近于野史的内容。作者自得地宣称,这部分内容是他独家搜集到的。正是这部分内容,让罗斯小姐最为痴迷。
该书的那部分内容这样写到:
“叶兹底格德三世和他的祭司、将领们在逃出王宫之时,理所当然地携带着那最为重要的东西——胜利之火的火种。代表神圣教义的胜利之火和它的火种具有至高无上的意义,一位君主就是再落魄,也绝不会将它们遗弃。所有与之同行的人,也都抱定了与火种共存亡的信念。
“……胜利之火的火种并不由国王随身携带,据一些传说反映,是由重要的皇家祭司专门保管。当时那位肩负此项伟大使命的祭司名叫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