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娜惊愕地瞅着袁方。“你……你怎么知道我爸爸的谜语?”
“能告诉我,这个谜语的谜底是什么吗?”袁方直视着时娜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问。
“哼,我不知道。”时娜再次现出傲慢的神情,“有本事你猜呗。你们记者的本事不是都挺大的么?”
“你爸爸送给你的十六岁生日礼物是什么?”袁方又问。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时娜皱起眉头。
“不是让我猜谜吗?你得给我提供点线索呀。”
“猜不出就说猜不出,问那么多干吗。”小姑娘发现了袁方虚张声势地伎俩,埋头继续画画。
袁方无奈地摇头。慢慢凑上去,假意欣赏起那幅画作来。过了一会儿,叹气道:“色彩倒是不错……”时娜撇嘴不语。袁方又咂嘴道:“就是跟原作比,反差太大了点。”
“你不懂!我这不是临摹,照搬那些老掉牙的东西有什么意思,一点新意都没有!”时娜忍不住说。
“嗯,也是。”袁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歪头看看画作,又看看壁画说:“要是能把壁画上的灵性体现在时装上那一定绝了!”
时娜画笔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袁方又抬头望着头顶的藻井说:“比如说那些花纹,要是能融入到服饰当中效果一定不一般。”
“能说得具体点吗?”时娜冷笑了一声说。
“我觉得那些忍冬纹看上去比较简单明快,适合运用在活泼大方的服饰系列当中。”袁方指着藻井,装作很在行地胡诌着,“再看那些气韵流动的云气纹,就适合运用在那些舒展豪放,略带一些幻想色彩的服饰系列当中……”
“哦,你也这么看吗?”时娜忽然说。
“随便一说,我不是干这个专业的,不如专业的懂行。”
“那你可以给我参谋一下。”时娜撂下画笔,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说道:“我正在构思几个不同的的服饰系列。有一套服装的丝巾和衣带的色彩比较清新,上面的花纹可以用忍冬纹;另外一套效果比较抽象的,可以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跳跃太大,吐了下一舌头,收住话头。
袁方假作不觉,问道:“你的作品什么时候问世?”
“暑期之后。我要参加一个全国性的服装设计比赛,现在剩的时间不多了。”最后一句她似乎在为自己刚才不大礼貌的言行辩解。忽然又问袁方:“……咦,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是搞服装设计的?”
袁方微微一笑。“我看出你是来采风的了。嗯,不错,古代艺术品里值得借鉴的创作元素确实很多,特别是那些既有传统特色又有异域情调的物品。”他停顿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你爸爸最喜欢的门神石像也不错,不但有中国传统石雕的特点,而且还有西域波斯风格。不知你想过没有,有机会可以把石像的一些特点揉入你的创作当中嘛。”
“嗯,想过。”时娜点点头,“我爸爸也曾说,两只石像的艺术风格很特别,他称它们是‘中西合璧’。我还真有个想法,设计一套靴帽系列……”时娜忽然垂下头,提到父亲让她有些难过。
袁方忙岔开话题:“沙老师在哪?带我去见她吧。
“不是我不帮你。”时娜瞪着清澈的眼睛说,“我姨妈近来心情不好。”
“为什么?”
“别问了。”时娜叹了口气,“都怪我哥哥,他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她似乎不愿再说下去。
“跟我一起来的警察正追查你哥哥的下落呢。他们认为你哥哥偷走了两只石像,而且还绑架了蓝奇教授。你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警察也来了?”时娜惊愕地放下画笔。
“是的。”袁方低头看看手表,“也许这会儿他们正跟沙老师谈话呢。”
时娜冷不丁站起身来,迅速拉上书包拉锁,背在肩上。“不跟你说了,我要去陪姨妈。你在这儿看壁画吧,顺便帮我看着东西。”说完,一转身跑了出去。袁方只见那只白色毛绒小象在洞口的阳光下顽皮地一跳,便消失了。
他忙追了出去,只见时娜的已下了栈道。恰在这时,刚才那个让袁方帮忙提水的工作人员刚好从隔壁的洞窟出来,险些和袁方撞个满怀。那人怔怔瞅着袁方,袁方忙说:“请帮时娜照看一下东西。”说完,跑下栈道,去赶时娜。
下了栈道,袁方傻眼了。等他重新寻觅到时娜身影时,她已骑在一辆粉色自行车上出了莫高窟的大门。
看看赶不上时娜,袁方才想起呆在17号窟里的古远今,忙冲着里面连喊几声“古教授”。
“他走啦!”洞窟里传出工人的回应。
袁方想了一下,朝着时娜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袁方气喘吁吁跑出莫高窟大门,追到一座白色房子跟前。迎面过来几个衣着时尚的年轻人。眉飞色舞,正聊得起劲,与袁方擦肩而过。
“时娜今天怎么了,神经兮兮的。”一个面庞清秀的男孩说道。
“是啊,叫她去鸣沙山也不去,非猫在石窟里画画儿。都这会儿了,她又一个人骑车出去了,真不知道她想什么呢。”一个戴墨镜的高个女孩说道。
一个疏短发背画夹的女孩说道:“肯定去看拍电视剧了。听说小木屋那儿在拍电视剧呢……”
“你们知道时娜去哪了吗?”袁方听几人这么说,忙回转身问道。
几人都一愣。“你找她干吗?”一个头戴软边遮阳帽的男孩警觉地打量着袁方问。
“你们是时娜的同伴吧?”袁方估计他们就是刚才莫高窟工作人员提到的时娜的同伴,说道,“我是沙老师的朋友,想找她和沙老师谈点急事。”
“她去……”短发女孩刚要答话,戴软边遮阳帽的男孩一拽她的衣袖,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你要想找她,就在莫高窟大门口等她吧。”没等袁方再问,俊男靓女们说笑着走了。
袁方很欣赏几个年轻人的自我保护意识。没办法,只好靠自己找了。情急之下,他想到了那辆自行车,毕竟这地方骑车的人不多,顺着地上新鲜的车辙印也许能找到时娜。于是低头找起来。起初,土路上的自行车车辙还算清晰,可往前追踪了一段,车辙便被细碎沙石遮掩得无法辨认了。正踌躇之际,忽然瞥见前方一个高大的石坡。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忙爬上去,向四周眺望。
小木屋。他心里默念着要搜寻的目标。
可看了一圈,也没见着木屋的影子。最后目光落在东北方向几百米远处的一片杨树林。那片树比莫高窟前的一排杨树要繁茂许多,树林后有一片空地,再往远处是一道山崖。袁方看见林子后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长长的白色拖车,很像是影视剧组喜欢用的道具车。又想起刚才几个年轻人好像说这附近在拍电视片,还说时娜有可能去看热闹了。他决定去那片杨树林看看。
走了有几分钟,来到了白色拖车跟前。这块地方静悄悄的,因为有杨树林环绕而凉爽宜人。他探头看看,拖车驾驶室里没人。车厢后门紧闭,车身上也没任何标记。他摇了摇头,只好又朝前方山崖的方向走去。山崖脚下有条小路,转过来,就看到数十步外稀疏的树木掩映着一间小木屋。放轻脚步走近木屋,只见一片东倒西歪的篱笆墙围出一个院落,木屋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一男一女的说话声。从木屋敞开的小窗内,可以看到一个来回走动的身影。
袁方想靠近看个清楚,忽又想起总在关键时刻给自己添乱的手机,忙拿出来调到振动状态。忽然,他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取的短信。刚要看看,就听见了说话声。
“……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忘掉了。”袁方听出这是古远今的声音。教授的语调很和蔼,正是他的身影在窗前来回走着。
一个老太太发出冷淡的笑声:“忘掉?你们这些老时当初的好朋友是不是早就把他忘了?”
“老沙,我不想跟你辩解,可你确实有偏见。”
“有没有偏见我心里清楚。但看着小飞变成这样,你们谁敢说自己没责任。”
“反正……唉……我承认我们对小飞关心得不够。我道歉……”
“行了,说点有用的吧。”老太太的声音稍缓和了些,“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找到小飞吧?”
小屋里沉寂下来。袁方听到古远今称那个老太太为“老沙”,心想她必是沙盈无疑了。正犹豫是不是该敲门进屋,忽然被一只软软的小手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时娜忽闪着眼睛望着他。
“别打扰他们。”时娜小声说道,拉着他来到离小屋比较远的一棵小树下。
“怎么回事?”袁方不解道。
“走,到那边我再告诉你。”她话音未落,已经跑上了旁边山崖的栈道。
袁方没办法,只好跟着上了山崖。山崖不算太高,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崖顶。时娜挑了块平坦的岩石,利索地盘腿坐下,那架势就像要练瑜珈功。袁方无可奈何,也挑了块石头坐下。抬起头的一瞬,被远方的景象惊呆了。
绵亘起伏的沙山延展到天尽头,然后金黄和湛蓝交汇在一起。这些沙丘好像巨人的孩子在海边的杰作,那双无形的手正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们优美的线条,让它们保持着从容、寂静之美。袁方恣意想像着:假如有一天那个巨人的孩子厌倦了他的作品,鼓腮一吹,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或许,巨人的孩子每天都在做这个游戏,只是他的时间尺度和人类的时间尺度不同罢了。
“喂,没见过沙漠吗?”时娜扯着嗓门喊道。
“见过,”袁方的心还没收回来,“但没见过这么美的。”
“就是很美嘛!”时娜挪动了一下身子,“所以我画了好多沙漠的画。你别看这些沙山只是一片黄色,其实在不同的时间里,它的色彩和样子都不同。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时候看沙漠吗?”
袁方摇头。
“我最喜欢月光如水,星斗满天时来看沙漠。感觉就像沉入了黑色的大海里,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