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人类么?”
长老忽然站起身,在房里到处走着。他挥了挥手,道:“我们是人类?我也曾想过我是人类,可是,你知道我小时候是怎么过的么?被人围观,被人痛打,理由什么?只不过因为我是魔族!哼哼,魔族。他们那些厚颜无耻的官员还曾制定过隔离法,把我们活动范围限定在一个小圈子里。他们什么时候把我们当成过人类?哼哼,也好,既然他们不认为我们是人类,我们自然不是,我们是神圣的撒旦的选民,狄亚波罗的子孙!”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她不由打了个寒战。长老也许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他坐了下来,道:“妖妖,你很象是妈妈。”
“是么?”她有点想哭。她忘了妈妈的样子,每次对着镜子,她都想象着妈妈的样子。可是,别人说过,她长得一点也不象她妈妈。事实上,是她长得并不象魔族,即使是不以相貌为意的长老,在内心深处,也不认为他那样子很英俊吧?也许,那种审美观也代表了所谓的魔族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宛若也是这样。她年轻时跟你很象,那时我也很欣慰,以为下一代可以成为正常人了。可是,在她二十三岁生日那天,她的样子忽然一下子变了,变得跟我差不多。哈哈,原来,魔族还是魔族,人类虽然蠢,这个名字叫得却对。她哭得一塌糊涂,因为那一天她的情人对她说过,要送给她一件礼物。而她变成这样子,只有我才认得出她来了。”
“后来呢?”她不觉追问着。她从没听人说起过母亲。也只有这时,长老,也是她外祖父,第一次和她说起这事。
“后来?后来当然就分手了,再没见过面。再后来她和你爸结了婚,二次战争中,你父亲被拉去当兵,死在战场上,你是他的遗腹女,根本没见过他的。”
“后来?”
长老哼了一声:“没有后来了。你母亲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
长老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站着。她咬了咬嘴唇,有点疼,而身体却越来越冷。
外面,又在下雨。
“想好了么?”
她抬起头,小声,然而坚定地说:“不。”
“你没有想想黑剑么?他为了你,死在人族的枪下,你也不想为他报仇?”
她垂下头,没有说话。
“你是为了那个少年人么?”
她的脸上微微的一抹绯红。长老叹了口气:“算了吧,那是人族,孩子,非我族类。”
她没有说话。
“也许你不知道,你现在和人族没什么不同,然而当你一满二十三岁,就会产生极大的变异。”
“我知道。”
长老有点诧异:“是么?你相信他会对你依然如故?”
没有回答。
“孩子,再多考虑一下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同意你们结婚,而且他的永远不会变心。”
她站起身。
“长老,你想错了。不管我变得什么样子,可是,我依然是一个人,不是怪物。”她咬了咬嘴唇,“我只想做一个平等的人。”
长老有点愕然,但马上笑了:“不愧是我的外孙女,跟你妈妈一模一样。”他站起身,走出门。
门掩上了。在门口,他小声对门外两人道:“用备用方案。”
那个络腮胡子惊道:“长老,如果不是圣女同意,用火祭的话会遭反啮的。”
长老冷冷地看着这人的胡子:“这不是你要操心的。”
“据新闻社报导,华东海域新近发现一些长达五米的巨蟹。据专家推测,可能是由于大战中未爆炸的一颗核弹发生泄漏而引起的生物变异。”
那些巨蟹多半是不能吃的吧。他切着发黄的蔬菜,想着。他在古书上曾见一个千年前的人说要到“有蟹无通判处”做官,那时的蟹能吃么?反正,现在除了配给米和配给蔬菜、配给肉以外什么都不能吃的。古人见了那五米长的巨蟹,也不会再有食欲了吧。
“昨天,本市郊外的一座废教堂发生一起火灾,现场发现一具女性的尸体。由于没有任何身份证明,警方尚无任何线索。该女性为变异人种,大约四十岁,没有证据证明是谋杀。据有关人士认为,这可能是某个邪教的祭祀活动。”
“老师,吃饭了。”
他把碗筷放好,琴轩老师却坐在电视前一动也不动。这让他有点担心。琴轩老师一向以遵守时间而著称,难道出什么事了?是那条消息么?那“某个邪教”指的黑弥撒吧,他记得他读过的那本书里提到过魔族在大事来临时焚烧圣女祭祀的话。那个被焚死的魔族女子,只怕也是个圣女吧,只是太远了,离他太远了。
透过半开的厨房门,他看见琴轩老师呆呆地坐着。
“老师。”
他又小心地叫了一声。琴轩老师抬起头,平静地道:“好,来了。”
他相信那不是错觉,琴轩老师那时很快地擦了下眼。
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他的两根手指扳住了天台的边缘,大约近七十公斤的体重全部挂在两根手指上。生死系于一发,他再修上十年的祝由科,也挡不住量子枪的。为什么在这时脑中会想到那么多?
一个黑影落到他的视网膜上,他知道那一定是科长了。
好奇心,就算是魔族,也一样有的。
他的右脚在玻璃幕墙上一蹬,人已轻盈地飘了起来,左脚飞起,反着从肩后踢起。几乎用不了百分之一秒,他的一脚正踢在科长的面门上。
这一脚由于是反着踢上去的,当初他曾在健身器上测试过,只有八十千克的力,但也足以把一个人踢昏了。科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身体已腾空向后飞去。如果是另一个方向,一定是翻下楼去了。
他借着这一脚的力量,人翻了上来,站在天台边上,伸手去拣枪。
枪已脱手了,掉在一边。他的手指刚碰到枪,忽然,科长那一动不动的身体闪电一般跳起,象是装了什么弹簧在身上,一脚踢去了枪。
那把枪划了道弧线,溶入夜色。
他没有惊慌。他自信,就算没有武器,也足以把一分种内把科长打倒。他看着科长。
那张脸已经很古怪地向后翻去,一个小小的人头冒出嘴。现在,那个道貌岸然的科长已不存在了,只有一个妖怪一样的魔族。
他笑了:“我忘了你有两个头。”
他把左手的中指伸进嘴时,咬破了,脚下已经极快地移上前去。科长并没有反映,他的手指在科长背上画了一个符号。
雷念咒。
随着他嘴唇的动作,科长那套漂亮的西装一下撕成碎片。
没有一点声音,那具看上去很正常的身体倒了下来。
他不再看科长那具尚存一些知觉的身体,雷念咒足以让他躺上一整天了。他走进电梯,按了下一楼的钮。
在他脑子里,只是回响着曾经看到过的那句话:“如遇大事发生,每焚烧教中圣女为祭。”
幻花居。
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如此熟悉?这让他极为不快,浑身有一种本能的不舒服。
他把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搭着成一个方框,从框中看去。
那是结界。
这结界把方圆几百米的地方都围住了,入口是边上一幢楼。
她在哪里?
他把感知边象章鱼的触手一样四散开去,伸到各个角落。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的力量,也许,很——邪恶,但也并不能再感觉多少。当他的感知力一接触到这股力量,这股力量一下象沉睡中的巨蟒一样发出反应。而在这股力量中,一种微弱然而温暖的感觉,就象嵌在石头里的一朵水晶。
是她!
他按捺不住的兴奋,看了看那幢楼。有扇门,已经关上了,然而这难不倒他。他结了个手印,站在门前,闭上眼,想象着门那边的锁把手。几乎是象他自己动手的一样,那扇门的锁舌一下跳出了凹槽,无声无息地开了。
走进楼里,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厚,仿佛就在昨天,他刚来过这里一般。也许在很久以前他来过这里?在他的记忆中,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下面是一个车库,破旧得仅能走人,没有一盏灯。而车库的最里面,是一个黑漆漆的地道,仍是一道门。
门后有些什么?
他的嘴角浮上一丝笑意。即使没有用他的第六感,他也感觉得那种温暖的力量。是她。
他刚把手放在门上,门开了,一个大胡子正走出来,与他迎面相对。
那个大胡子看着他,不由一阵惊愕,他的手却远远比这个胡子的反应快,已经扣住了他的喉咙。
“你们圣女呢?”
大胡子没说话,看了看里面靠左的一扇门。他推了这大胡子一下,道:“快开门。”
大胡子开了门。借着里面暗淡的光,他看见了她的背影。
梦一般的背影。这几乎让他晕眩。这一切,是不是以前见到过?
“小哥哥!”
她已经认出了他,惊喜地站起身,迎上前来。看着他抓着那个大胡子的喉咙,微微皱了皱眉:“小哥哥,把五叔放开吧。”
他放开了按在那个大胡子喉咙上的手,走上一步:“跟我走吧,妖妖。”
她把手放在他掌中,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他的眼睛。他眼底,闪过一丝很少有的欣喜,转身向外走去。
可是,那个大胡子站在门口,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五叔。”
妖妖叫着,那张络腮胡子的脸稍许变了变,却还是一动不动。他已不耐烦了,手指弹了弹,一张白纸一下贴在那人臂上。
“来人!有人抢走了圣女!”
络腮胡子忽然大叫起来。他的脸色一变,一步跃上前,一拳打在那人的太阳穴上。不知为什么,他的反关七法居然错了一点位。
“五叔!”
妖妖叫了起来,他一把拉起她,道:“快走吧,没时间了。”
“是没时间了,年轻人。”
一个声音从楼道口传来,妖妖惊叫着:“长老!”
“年轻人,”长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