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那个,松山仙人身边那只九色鹿怎么少了只角?
琉璃仙子花容顿失?
这个这个……
“爱卿,告状无用了……”
天帝闷闷道,一脸无奈的放下双手,他原本以天珠黑玉冠束得齐整的头发散了开来,额前参差不齐的几撮头发说明着主人曾遭受过怎么样的待遇,太上老君登时只觉得,自己青了额头丢了丹丸,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不过……
天帝看着一地狼藉,再看看自己原本含冤带气如今却忍笑到面容抽搐的下属,叹了一声:“他将他认为很有效用的东西全部拿了去,全无半分考虑。”
不顾后果,不顾一切,这样的惊慌和紧张,实在是……唯有此一次呢!
天帝摸摸自己可怜的头发,想起银练冲进大殿来一语不发就挥剑砍向自己,一瞬间自己还真以为会掉脑袋……
看看凄惨的下属,天帝摸摸自己眉毛,又摸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
还好还好,不是削了眉毛,拔了胡子……
但是……
想起银练怀中那几不可察的细微气息,天帝拧紧了眉,他不觉得那样的蛟还能活下来,哪怕银练用尽天地间的法宝——除非他能得到造物之母的帮助!
也许,那位的后继者会愿意帮他,可在那之前,银练还必须要将黑蛟失落的魂魄从地界中找回。
恩……
比自己凄惨的,应该还有很多!
天帝有一下没一下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刘海”,一边轻轻笑了起来。
云海翻滚,一望无际,但在深重云海之间,还有悬浮着的半山,山顶一抹飞瀑,枫红花香。
白玉栏杆琉璃屋中,天青色的云锦柔软地堆在宽大的床铺上,锦缎之中静静躺着脸色青白,气息若无的深玄。
此时的他为人身,全身赤裸,白肤之中间隔着淡淡的红色,犹如被巨大的兽爪撕裂了身体,再又重新长回肉身一般。
银练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深玄。
三日了,自从见到一身是血的深玄,见到遭受天雷满身伤痕的深玄,到如今已经过了三日。
银练双手轻轻抚着深玄的脸,取来最好的灵药滋养的深玄的肉身已在缓缓恢复,那些被天雷撕裂的伤口已经逐渐长回,但深玄在遭受天雷前,已失去犄角,连内丹也因为强迫发力而碎裂开来,他的魂魄已经跟着那场惊天动地的雷劫散去地府,如今在这具身体里的,不过是十之其三,魂魄不全。
舍弃一切也不愿割舍的炽热情感,原来就是这种滋味。
如果可以,我是绝对不想因为是你受伤而感受到这样的情感……
浅蓝色的泪珠又一次滴落,慢慢从深玄有些干裂的唇间渗透进去,归于无。
银光之后,银白色的巨龙用自己的身子将深玄盘护起来,用自己的肉身为他遮了一切,银练分出的魂魄也迅速向着地府而去。
上至天庭取至宝,下抵地府夺魂魄,深玄,即使逆了天地,我也不会让你死去!
第8章 第 8 章
地府阎王殿中,判官狼毫一挥,跪着的魂魄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虚空中跌落,去到该赎罪的地方,面容清俊的判官低头看着手中玉书,正要唤出下一名字,却被突如其来的喝声打断。
阻拦声,告饶声,哎呀哎呀跌倒的声音乱成一团,一阵阴寒的气息扑面而至,判官不由得闭了双眼。
能让身在地府的他都感觉到阴寒,此时到来的,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啊……
似乎是连空气都要凝结的冰冷……
“我是来,找一条蛟散落的魂魄。”
银色的身影连语音中都带着寒气,判官睁大眼,打量着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身影。
银发深眸,一身气派不凡,即使只是三魂之一,依旧威慑力十足,是传说中的远古神族后裔……天龙银练……
判官瞳孔微缩,拱手回礼:“大人,那黑蛟魂魄不全,且生前未度过其天劫,又自毁内丹,自然是去了该去的地方——”
判官话音未落,只觉得深寒刺骨,那银色的身影与自己近得可怕,正要开口,又觉得腰间一暖,巨大的拖力将自己带离那片连灵魂都要僵住的深寒。
“大人!您过分了!”
阎王险险将判官护在自己身后,因为过分紧张而失去了冷静,往日里总是沉稳的声音也有些尖利。
“把他还给我!”
银练分出的魂魄不是他的全部,却是他执念最深的部分,唯一想的,只有深玄,唯一在乎的,也只有深玄。
阎王双手抱住判官,脚下一斜,闪过一掌,不由得将判官往身边一放,双手齐开,与银练纠缠了起来。
“铮流!快离开!这家伙现在疯了!”
阎王边死死缠住银练,也不忘分心顾及自己重要的存在,自然,也因此挨了银练一下,疼得阎王忍不住呲牙咧嘴。
“大人,黑蛟未过天劫,注定此世与您无缘,您又何必苦苦纠缠?”
判官看着阎王扭曲了的脸,站直身子,大声道:“若您后悔,为何不趁早护住那黑蛟?累到他如此境遇再来地府抢魂,未免太过嚣张和无用了吧!”
“铮流!”
阎王被一掌拍出,心下大急,忍不住一口血喷出,眼看着银练飞身扑向铮流,急得他也要自爆仙元了。
判官见着银练扑向自己,不躲不必,只慢慢闭上双眼。
彻骨的冰寒已经到了额心,却再没有向前半分,甚至还慢慢散去。
“菩萨!”
阎王几乎是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中满是惊喜与意外,还有说不出的欢欣。
判官慢慢睁开眼来,鹅黄袈裟,长发及地,温润如玉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侧,一只绕满佛珠的手以轻柔的力道阻住了银练的手掌,化解了他满身冰寒。
“地藏王菩萨……”
判官轻声呢喃。
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慈悲的菩萨,却不料是在这种情形下。
“银练大人,您是求什么?”
地藏王菩萨语音轻柔,有着能化解一切戾气的力量。
银练慢慢收回手,神情坚定:“我要来带回深玄——无论他在哪里。”
“判官按律行事,无错,大人所求,亦无错,只是在此蹉跎,不如早去寻找。”
“可我又要去哪里寻找?”
“大人心中不是早有定论了?”
地藏王菩萨轻垂眼帘:“上天下地,也不愿放弃的执着,又怎会找不到六欲天中的两魂四魄?”
银练动了动眼珠,看看嘴角渗出鲜血的阎王,再看看自己身前的判官和地藏王菩萨,满身冰寒瞬间消去,笑如春花。
“多谢了。”
话音才落,银练的身影已消失,余下阎王看着地藏王菩萨,长出一气后拱手行礼:“多谢菩萨。”
判官也回礼致谢,最终却还是问出了口:“菩萨,为何……”
“仙神人妖,殊途同归,劫也好,缘也好,都是一个欲字,六欲天中七劫苦,他若找得回,那便是他们的福分,若找不回,便也是众生的浩劫。”
判官还未听懂,地藏王菩萨已然离去,留下阎王皱紧了眉。
“破军现世,人间浩劫在即,如今却又要加上一个仙道妖鬼之劫吗?”
如此看来,只有求那位大人,心念坚定到真的可以不顾一切了!
地府对外宣传是十八层,实际上却并没有那么多,只是刑罚种类众多,以讹传讹而已,比起那些血淋淋的刑罚之地,地府中更多的,是奇妙的虚界。
所谓虚界,即虚实之间的存在,既有真实存在的植物与景色,也有飘渺的灵鬼混迹其中。
走过孟婆的汤铺,银练静静站在宽广的河水边。
地府的天空是万年不变的青灰色,忘川之水奔流不止,宽不知几何,透露着诡异的炫彩之色,沿河开得妖娆的忘川花散发着甜腻的芳香,一点一滴蛊惑人心,迷了心智,似有似无的风中,红色的花朵轻轻摇摆,隐约有飘渺的歌声,在不断呼唤着。
银练抬头看了看天,向前迈出一步,一个灵魂飘到他身后,阴测测开了口。
“你会融化,消失在这水里,永世不得超生……”
银练顿下脚步,回头看着出现在自己身侧浅灰色的魂体。
见银练注意到了自己,那连面孔都模糊不清的魂体露出一个似乎是笑的表情来。
“你看那河水奔流不息,是万千的泪水与记忆,那绚烂的色彩迷人又短暂,是因为记忆的拥有者已经永远记不起那些在意的存在,可即使已经记不起来,却不愿意放弃,于是,不断沉迷在河水之中,希望能找回丢失的那些,但哪里找得回?一切都已经消失在河水之中,成为一道瞬间的风景,谁也不记得,谁也找不回,即使把自己揉在水里,也不能得回过去的一切了……”
银练看着自己身边的魂体,脸上毫无犹豫:“我需要的不是过去,我要的是未来,因此,我自然能走过自己的过去,我犯的错,要由我自己来承受,哪怕痛到撕心裂肺,也是我必然要接受的后果。“
银练回头转身,向着忘川之水迈去,脚步落下的瞬间,河面一阵动荡,他落脚之地的河水下陷了一下,突然发出一阵尖利的哭喊,却始终没有陷落下去,吞没他的身子。
一步、一步,尖利的哭喊,痛苦的呻吟声声不断,银练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不断向着托着他不下沉的忘川之水遥远的彼端走去,没有停息。
“真……执着……”
忘川河边的魂体愣愣的看着银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河面上,模糊的脸渐渐清晰起来,刀削的眉目,深邃的眼。
“踏过三千世界的记忆,一直走到欲望的中心,从天地众生开始轮回至今……我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执着的心了?”
第9章 第 9 章
银练踩在忘川水上,眼前青雾迷茫,隐约如叹息,又似呻吟的声音小蛇般钻入耳中,青雾中,不知故去多少年的亡灵围着他不停飘绕。
“你是谁?你是谁?”
“你在找谁?你在找谁?”
“放弃吧!放弃吧!找不到了,来了这里就没有机会回去了,回不去了……”
银练轻轻低头,不知何时,脚下已不再是虚无的一片,已有了坚实的触感。
缓缓抬头,银练黑色的眼中银光大盛:“给我滚!”
锐利的风将漂浮的魂灵吹走,阵阵哀号之后,青色的雾气开来,银练忍不住睁大了眼。
这里应该是地府,可这蓝得透亮的天空,芳草萋萋的大地……
心念一动,银练即刻清醒过来。
地府中最多的,还是虚实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