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城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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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城有多远-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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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范围内奔跑了十分锺,才旦升格在某一处发现了一张轮椅,一张缺失了一只轮子的轮椅。
  很显然,这是顿月的轮椅。
  但周围,却不见顿月的身影,顿月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只剩下每天都坐著的这一张轮椅孤零零的倒在绿草间。
  顿珠立刻从马背上下来,跑过去,扶起轮椅看了看,回头对才旦升格说:“阿爸,这轮椅……!”
  才旦升格牵马走近,仔细端详了一遍轮椅,答道:“应该是他的。”
  顿珠立刻在周围几百米的范围内寻找顿月,但都没有顿月的身影,他尝试著呼唤,也都没有任何人回答。
  他焦急了,连连问才旦升格‘怎麽办’。
  才旦升格骑上马,带上他,又到别处去找。
  找了很久很久,连带他们路上遇到的骑马的牧人也跟著一起找,到了傍晚,他们在草原里的一处,陆续再度相遇到了一起。
  顿珠焦急地问他们:“有没有顿月的消息?”
  牧人很遗憾地摇了摇头。
  “仁波切……”他回头,把希望寄托在雀倍琼布仁波切身上。
  “最可怕的猜想是,顿月怕是被龙卷风带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只能为他念经超度他的亡魂了。”仁波切满腹遗憾道。
  顿珠一点也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脱口:“还没有找到尸体!连一具尸体都没有发现,不能证明顿月已经命丧龙卷风!我们……我们再找一找,说不定他躲避在某个地方。”
  他很坚定,但牧人们已经没有能力再这样找下去了,只遗憾地拒绝。
  才旦升格面对这样的空手徒劳,尽管很失望,也很担心亲生儿子的下落,然而,在没有顿月任何的消息以及天快要黑了的情况下,他还是毅然忍痛选择了先回家休息一晚。
  “草原很大,短时间里没办法跑完的,大家也都累了,先让他们回家吧。”他这样对他说,然後,望了望左侧的草原,轻叹一声:“但愿顿月能撑得住……”
  顿珠根本不愿意放弃继续寻找顿月,在没有征得养父同意的情况下,他骑上了养父的马儿,朝著一个方向飞奔,靠著自己的直觉,继续寻找顿月。
  才旦升格见状,冲他大喊一声:“顿珠,回来!天黑了你就很难回家了!”
  仁波切怜悯一叹,平静道:“让他去吧,不让他按自己的决定找个痛快,他是不会放下心来的。”
  才旦升格回头,看了仁波切一眼,低头无可奈何地叹息。
  顿珠骑著马,往前驰骋,在草原上几千米的范围内,再度认真找寻了一遍,但是结果让他几近崩溃,他甚至几乎快要发疯。
  除了倒在草原上某一处的孤零零的残缺轮椅,跟顿月有关的行迹丝毫没有。
  他筋疲力尽了,马儿也跑不动了,他却根本不甘心。
  可是光靠不甘心,根本没有用,结果仍是空手徒劳,什麽收获也没有。
  夜幕降临的时刻,枣红色的蒙古马立在草原的一块地之上,喘著粗气,顿珠骑在它的背上,低垂著头,双手紧紧握著缰绳,咬著牙,泪珠落在马颈的鬃毛上。
  後来,他回去了,把那一张残缺轮子的轮椅一起带了回去,放置在卧室里,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著它。
  晚上,葛莎其其格急匆匆地跑来了,跑进他的卧室,看到熟悉的轮椅,整个人怔住了,不由喃喃:“顿月他……到底……”
  顿珠失神著,没有发现她进来,没有听到她说话。
  她缓缓上前,伸出手,摸了摸轮椅,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湿润了。
  顿珠的目光被她阻隔,他立刻站起来,脱口:“你出去!不要来打扰我……”
  葛莎其其格含著泪,轻启唇:“如果那个时候,我让仁波切先带他走,那麽回来的就不是他的轮椅了……”
  顿珠听著这句话,不知怎麽的就生气起来了:“你知道是这样为什麽还先回来!龙卷风来了,你可以跑,跑著找地方躲避,可是顿月不能!他的脚残废!”
  葛莎其其格缓缓闭上眼,但眼泪还是溢了出来,滑过她美丽的脸庞,“他称我做嫂子……叫我一定要给你幸福……可是,我也希望能给他幸福,一妻二夫不是不可以……”
  顿珠渐渐握紧了拳头,微微张口:“不可以!一妻二夫不可以!我不允许跟我结婚的女人去碰他……!”
  葛莎其其格说:“如果不是你这麽固执,我们之间早就圆满了。”随之,她缓缓张开眼,看著前方,补充:“他只是你弟弟,你不需要管他的婚姻……”
  那只是小的时候……
  所谓‘弟弟’,那只是在儿时……
  我们都长大了,懂得了爱情,从身体成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是我的弟弟……而是我的爱人……
  他是我的爱人……
  顿珠心里在说著这些话,心里越发悲伤,泪水忍不住蒙湿了双眼。
  ──我为什麽不试著向他告白,为什麽要装出一副喜欢女人的样子来欺骗他,为什麽要对他说其其格是我的女人,为什麽不告诉他我只想和他在一起直至终老!
  他懊悔不已,男儿泪滑过了脸庞。
  片刻,他对葛莎其其格说:“你回去,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来管,明天,我还会出去找他,找不到活著的他,也要把尸体找回来!”
  葛莎其其格轻轻叹出一口气,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没有回答就缓缓走了出去。
  顿珠也没有送她下楼,仍然一个人呆在卧室里,呆呆地看著顿月留下的轮椅。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上家里的几只藏獒,骑马出去了,去寻找顿月的下落。他身上,只带了一壶解渴的水,没有带任何干粮,他也一整天没有吃东西。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带著藏獒,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仍然是没有发现顿月的线索。
  踏入客厅的刹那,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雀倍琼布仁波切的面庞,立刻怔住了,停步没有往前走。
  仁波切坐在客厅里,脸色很平静也很严肃,问他道:“今天怎麽不回寺里去,继续完成我交代下来的任务?”
  顿珠微微低头,轻轻启唇:“我……我出去找了顿月……”
  仁波切早已猜到他是为了这个才浪费了这一天的时间,虽然有些无可奈何,但对他依然很严格,“你担心他是应该的,但,这件事不用你插手,你父亲会想办法找他回来的,你必须用功,不然你就无法在自己规定的时间里完成学业。”
  “我知道,我……我明天就回寺里去。”顿珠答应了一声。
  “我已经为他祈祷了,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啊。”仁波切随之安慰他。
  但,顿月在龙卷风的天气里失踪这事,对顿珠打击极深,并非一两句安慰就能解决得了的,他心里仍然无法平静下来。
  珍宝丢失了的心情,谁都无法理解,丢失了爱人也是一样。
  後来那几天,他的睡眠远不如以前那样好,他根本睡不著觉,只能彻夜亮著灯,不停地翻开医学书籍,直到深深的疲劳强行拉他进入梦境,勉强让他睡上两三个小时。
  才旦升格只坚持找了四天就完全放弃了再继续寻找的念头,因为不管再怎麽找,偌大的草原里都没有顿月的踪迹,连一具尸体也没有见到。
  宗嘎为此哭泣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虽然不哭了,却是在悲伤之中沈默,做什麽事情也失去了兴趣,直到第五天才稍微缓过来。
  他们还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儿子支撑著整个家,尽管,他不是他们夫妻俩人亲生的儿子。
  ……也许顿月真的不应该来到这个人间,只是错误的投胎和轮回,现在被召唤回去了而已。
  ──夫妻俩人只能这样彼此安慰著自己。
  雀倍琼布仁波切最近那几天,都有暗暗看著顿珠的举动,知道他失眠,也知道他并不能完全放下对顿月的担心。
  他没有指责他,毕竟他这样是人之常情。
  作为上师,作为活佛,他履行了自己对学生的承诺,每日为顿月念诵平安的祈请文,每日念诵此祈请文几百遍。
  但在他在阿布雨堪寺里一间修行室里,念诵经文的第三天的夜晚,在宝殿里刚刚以彩沙绘制完成并且放置在金刚玻璃罩下的五彩耀眼光华四射的坛城,竟然在僧人们的眼皮底下瞬间消失了。
  那是一个直径一米有余的圆,里面,圆中套著方形,方形之中又套著圆,是非常完美的几何图形,经过训练的僧人们花了几天几夜的时间,用五颜六色的彩色细沙,以及一支锥形金属管,不辞辛苦,绘制成的宛如宫城剖面图的绚丽耀眼的神的城郭。
  平面的城郭里,通常有菩萨、神明本尊画像,以本尊之名为坛城命名。如,所绘的是文殊菩萨,便命名为文殊菩萨坛城。
  虽然它对大地而言是极小的,却是整个宇宙的象征,代表著极乐世界的所在。
  在金刚玻璃罩下,它就是一个缩小化的瑰丽的宇宙。
  本来,它作为密宗之物,将要迎接快来临的严密的佛事活动,可突然间莫名的消失了,令在场的几位喇嘛惊慌失措。
  原以为是灯光下一时产生的错觉,但喇嘛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端详,才发现它的的确确是在玻璃罩下完全消失无踪了。
  根本没有人动过它,甚至挪动过它,胆子再大再厉害的小偷也是不可能在大家的眼皮底下一声不吭又这麽迅速地把它偷走的,除了鬼神……
  因为担心这是不吉利之相,喇嘛慌慌张张地奔进了活佛的修行室里,尽管是鲁莽而不庄重,但已经没有什麽可比坛城忽然间自己消失这样诡异的事情更重要的了。
  这个时间点上,顿珠仍然处在丢失顿月的这份沈痛的心情之中,像前一晚那样,没有睡意,而静悄悄的这座楼里,外面要是响起什麽声音,几乎都能传进来。
  碰巧,他听到楼下传来的有些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以自己活了这麽多年所收获的常识,直觉在告诉他,今晚寺里发生了急事。
  反正也睡不著,也闲著,干脆跟著去看看是什麽情况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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