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很感谢你的忠告。我想来一杯葡萄汁。”
“这里是酒吧。”服务员冷冰冰地说。
“那请来一杯不加酒精的葡萄酒汁。”
“一杯葡萄汁,葡萄酒的价格,对吗?”
“是这样。”
“那请您先等候了。”服务员垂下两条臂膀拿过报价单就转身离开,从一开始她就没给花心一个好脸色。
花心把脖颈间缠绕的围巾小心取下放在琉璃台上。红色的台面与浓绿交映,花心一只手撑住沉重的脑袋,另一只手则搭在围巾上细数密密针脚。
葡萄汁被推至眼前,他收回手改而捉住玻璃杯的细脚架。
“不介意我们聊聊吧。”他侧首向女服务员一笑。
“店规介意。”她回道。
“抱歉。我只是有一点寂寞。”
“我还是那句话。”
“嗯……那请你每隔半小时送一杯葡萄汁来,谢谢。”
女服务员无动动容地离开。
“很难打动吧?”
花心放弃盯视葡萄汁的两眼看向前来搭讪的人,然后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女服务员的倩影。接下去他摇摇头,老实回答:“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找她聊会儿天,她说店规不准许,就这样。”
“她也对我说过。类似店规不准许女服务员工作期间与客人谈天交流,说是在怠工。很好的借口呢,用来拒绝我们这种人,不是吗?”
“我只是想找个人讲会儿话。”花心说。
“她很漂亮。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身上有种吸引人的气质,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这么对自己说‘就是她!吴越,你一定要把她娶回家!’然后我就守在这个酒吧……”
花心喝下大口葡萄汁,甜滋滋的紫晶水液滑入咽喉,直冰凉凉冻着了心扉。
“这里的东西都冰镇的?”他捂住心口问滔滔不绝的人。
“冰镇?”对方疑惑的反问在见到花心的葡萄汁时很快消失,他向花心解释,“她是故意的。”
“哦。”回应着,花心小口抿下葡萄汁。
“你刚才说是想找人聊天?”
“嗯。”
“你想聊些什么?”
“我想……”花心放开玻璃杯凝视男人的眼睛,“有人告诉我一个人的眼睛骗不了人,你现在认真看着我的眼睛。就请你观察我讲话的时候是否诚肯。”
“如果你在撒谎……”
“请立即指出!”
“就这样?”
“就这样。”
“似乎很有趣的样子。好。你讲吧。等等!”男人紧张地松开领结,“好了。”
“我有个哥哥。”花心说。男人点点头。
“他很优秀,什么都比我强,我对他敬畏,敬畏到有点害怕他的地步。我有个姐姐,她很聪明,可她有一天死了,我以为是我害死她的,死前的她说实话挺让人讨厌的,可真的死了后,我突然觉得她不应该死的。”
“不应该?”
“啊。不应该。她的死让很多人都痛苦。”
“你在撒谎。”男人说。
“哪里?”
“你刚才说的话让人感觉到好像你有操纵你姐姐生死的能力,可你没有。她的死和你哥哥有关?”
“怎么会?”花心吃惊地瞪着男人。
“你在心虚了。你说你哥哥让你害怕,你也说过你姐姐不应该死,你还说过你姐姐的死让很多人在痛苦。试想你姐姐——这里我冒昧了——死在你哥哥手上。你因为知道事实真相而对你哥哥产生由敬佩到生畏害怕的心理,而痛苦的很多人应该是指你的父母,他们肯定有怀疑过你姐姐的死不简单。你哥哥是为了你才谋杀你的姐姐,而你则因为心里的歉疚无法快乐下去。我分析的怎么样?”
“呵呵呵呵……”花心开心地笑眯了眼,“如果他有你说的那么在意我,我想我早就无颜面对自己的父母了。”
谋杀花妈最疼爱的孩子,想到这花心的心抽疼发紧,他不曾想拖花凌下水!
“我姐姐死于车祸,六岁的时候去捡球时被车撞死的。我妈很疼我姐姐,所以全家还在悲痛‘小天使’的离世。我怕我哥……是因为我无法企及,什么都被比下去,可小时候他的确很关心我,但现在不是了。他离得很远,我以为我们是陌生人。”
“你是害怕自己的哥哥和你形同陌路?”
“就是这个意思。”花心双手捂住玻璃杯身。
“你为什么向我解释?”男人奸诈地露出得意的笑,仿佛他这句话一讲出来就能把花心击溃,而胜利就在他的眼前!
“我喜欢你的说法。”
“哦?”
“我哥为了我谋杀了我姐。对于我们目前的状态而言,你简直把我哥人性化太多了,你不知道我哥连声招呼都没跟我打就离我而去了,我连他现在在哪里的具体地点都不知道,他回来的具体时间也不知道,他在我‘死而复生’的第二天就果断地离开了我!为了他根本不在意的‘学习’!虽然喜欢你的说法,可我还是有必要为他澄清,我不喜欢他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男人探究的目光落在花心的脸上,而后者把玻璃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你的。”女服务员把葡萄汁摆放在花心身前。
“谢谢。”
女服务员转身离开。
“她很傲。”花心对男人说。
“是的。一个眼神就把我的满腔热情给浇熄,所以我仍有很多功夫要下。抱得美人归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呀。”
“你每次见到她都开不了口的样子?”
“所以才苦恼。真不是个办法啊。”
“她好像不认识你。”
“她只是不想理我。”男人沮丧地说。
花心的视线放在远处女服务员对客人的微笑上,很长一段时间他注视着女服务员热络的态度如何引得客人满怀开笑。
“她其实不认识你。”花心很想将这句话对男人说,但他启唇时立马闭紧嘴抓过琉璃台上的围巾。
“抱歉,我先走了。”他对男人说,同时随意地套上鞋。
捡起外套后他向女服务员招手。
“埋单。”他笑着对她说。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所。”
“谢谢。”花心真诚地对女服务员说。
“我们聊得很开心,以后有机会继续?”
花心看着男人挺拔的身姿,很正派的人,他心里评价道。
“吴越。”男人伸出手,“很高兴我们的认识。”
花心笑着抬起自己的右手,此时他的右手正抓着雨伞,然后他举起握住围巾的左手,说道:“花心。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可不是料事如神的大神。”
“呵呵,那就这样了。”
“拜。”男人晃手。
“再见。”花心转身推门而出。
转过商业街的拐角后花心把围巾丢进垃圾筒里。不可回收。
临近公交车站时恰有一辆公交车迎面驶来,待公交车停落开门,花心跨上车,刷卡。
“幸亏没把外衣扔了。”他说着把公交卡一把塞进外衣口袋。
在后座找个位置坐下,花心转过脸看车窗外的风景。
10分钟后,标志上不可回收的垃圾筒内被取出一条毛绿色的围巾。
男人抓住围巾抬头眺望。四周,他精明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荡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物。
“Shit!”他低囔一句,随后下颔低凑翻高衣领,说道:“目标失去!”
“他发现了。被扔进了垃圾桶。好。我会见机行事。是。”男人一脸肃穆。
公交车直接把人载到了学校门口,花心取出手机的同时下车。
“今天有事,不去了。”按下发送键,收件人乔维斯。
抬头,细雨针尖状扎在身上。身后,公交车慢吞吞驶离。伞!忘在车上了。
花心深吸口气拨通孙莘的电话。
“我在校门口。一起吃饭。今晚不回去。”他躲回站牌底下避雨,手里的手机盈光灼灼。
“嗯,七分钟后见,我等你。”话完,手机挂上。
孙莘撑着把顶大的雨伞过来的时候花心忙招手,“这里!”他大声说。
“该死的雨天就是让人不痛快。”孙莘走近时低低地抱怨着。
“管它的,我们先找个地方填肚子吧。”
“你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请我吃饭,尤其今天是周六?”
花心的嘴角难看地抽搐下,然后他不高兴地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要请你吃饭了?我没带钱!”
“一顿饭钱你也舍不得,”孙莘撑伞带花心沿马路走下去,“听说上星期你进医院了,怎么,身体出事了?”
“身体没事。”
“是心理有问题?”
“你才心里不正常!”
“今天心情很不好哦。”孙莘侧脸扫视花心的脸孔,对方恰侧开脸去看伞外的世界。
“我们先找个地方喝一杯。”花心扯过孙莘的手臂拐了个弯向另一条道走去。
“我只带了够两人份的饭钱,”孙莘表示无所谓,“快餐哦。”发觉花心拉扯他的力度减轻,他又说,“不然就买一罐啤酒,我吃饭你喝酒,这也不差。”
“你就败我兴致!”花心恶狠狠地瞪孙莘。
“喝闷酒的兴致?”
花心不理孙莘的嘲讽低头快步向前赶,失了伞的保护色,雨丝外轻易打湿他好难得半干的外裳。身上的衣物愈发阴冷沉重。
孙莘一把拉住埋头疾走的人,问:“你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为七情六欲所伤!”花心抬起头时眼里怨毒。
“你那点破事我知道。我是问你,现在你究竟想干什么?”
一阵沉默,花心随即用力扯回自己的手臂,“不喝酒,抽烟!”他说完一指烟酒小铺。
“没钱。”孙莘皱眉回道。
“花凌抽烟!”花心说。
“那不关我的事。”
“凭什么我就不能抽烟!”
“我没钱。”孙莘看着花心的眼睛说,“你刚才没听见我说的话吗?我说,我只带了够两人份的饭钱。”
“为什么花凌可以?”花心不甘心地再次问道。
“明白点。把你想说的话讲明白。”这时孙莘反而放松了态度。
“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