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雯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位大东家想必就是阁下的主人了,倒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平悟踪慢慢道:“这是一个你惹不起的人,他比你聪明,比你老道,比你显赫,比你有权有势。”冷雪雯淡淡道:“这我相信,这些年和我斗的人,大多比我有权有势,可我依然活着。”
平悟踪道:“你若不答应,今天恐怕就活不了了。”冷雪雯笑道:“原来这果然是鸿门宴。”平悟踪道:“你别指望会有人助你脱困。”冷雪雯神色自若,道:“你错了,我可没指望谁来救我。你不妨转告那位大人物,今天果然可以杀死我,他这后半辈子一定洪福齐天。”
平悟踪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如此强硬镇定,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谁么?”冷雪雯道:“我没兴趣,现在我准备走了,如果有人不乐意,尽管出手。”平悟踪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挥手,埋伏在帷幔后的杀手立刻掩扑过来。华雨烟身形晃动,挡在冷雪雯面前,剑未出鞘,已寒光流转,冷气逼人。平悟踪冷冷一笑道:“江湖第一女杀手,好得很,好得很!”
华雨烟冷冷道:“杀的就是你这种人。”声音尖锐冷峻。平悟踪淡淡道:“只怕还轮不到你来杀我。”青光一闪,华雨烟长剑出鞘,森寒的剑光映着她清冷冷的眼,看上去冷如霜,静如岩。
冷雪雯眼角瞥见站在槐堂四贤士身边的归子宏和葛世灵,无声地笑了一笑。归子宏葛世灵明白她故意嘲弄自己,面皮红涨,就想杀上前去。闻汉秋不动声色地拦住他们。
十余名杀手同时扑向华雨烟,刀剑交错,险象环生。华雨烟抬手先接了一剑,身形流转,汪洋恣肆,如高山瀑流,奔泻而出。她一出手,众人便觉杀气如天风海雨一般,迎面扑来,平悟踪暗暗心惊,也不觉退了两步,留心看她的剑法,只觉剑如其人,尖锐冷峻,令人不寒而栗。
闻汉秋转头看着两名弟子,慢慢道:“你们看到了吗,这才是杀人的剑法,简单而有效,势不可当。昨日她若是如此出招,你们安有命在!”
霍小蛮年纪虽小,剑法却也十分老到,剑光变幻,恰似骏马注坡,驰走风云,又如冲波激浪,曲折回旋的河川,身法跌宕起伏,忽而急促,忽而舒展,忽而平缓,忽而爽利明快,极尽变化之能事。
平悟踪委实没有想到连霍小蛮的剑法都如此高明,眉头微皱,道:“这个小丫头是什么来路?”闻汉秋道:“据说其父乃昔日的江南武林盟主霍青梦,她的剑法一半得自家传,一半得自华雨烟指点。这小姑娘的一手剑法,完全当得起‘峻丽’二字,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一代名家。”
平悟踪鼻子里笑了一声,道:“倒也未必。不过这两名女子的确各有千秋,均非等闲之辈。奴子尚且如此,主子可见难缠,四位先生若是亲自出马,定能手到擒来!”
槐堂四贤士面面相觑,半晌无语。平悟踪淡淡道:“怎么,四位难道还想手下留情么?”闻汉秋看了他一眼,道:“我等好歹也有了一把年纪,围攻一个小姑娘,实在做不出来。”平悟踪慢慢道:“诸位果真爱惜羽毛,就该学学伯夷叔齐,又何必投书自荐?”闻汉秋苦笑了一下,暗自叹道:“一着错,步步错。”平悟踪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天经地义,诸位千万不要觉得不妥。”
闻汉秋无奈,道声“得罪”,身躯轻快无声的摆荡过来,飞扬的衣袖膨胀鼓起,犹如千斤重锤,击向冷雪雯双肩。冷雪雯不敢硬接,纤腰一折,轻轻掠开。两人一来一往,转眼已拆了十余招。冷雪雯始终不肯正面接招,轻盈流走,早已掠出花厅,此时月悬树梢,她的身影模糊成一抹淡淡的白光,在空中飞舞,令人眼花缭乱。闻汉秋掌法精湛,气脉贯通,精魄飞动,招招攻其不备,变化入神。
冷雪雯待对方攻出三十招后方才反击,出手轻柔无迹,恰似羚羊挂角,香象渡河,空灵奇幻,不可捉摸。她手中并无兵刃,但逸气凌云,闻汉秋只觉寒气逼人,无可措手,节节败退。
平悟踪皱眉不语,面有不悦之色。
成野鹤心念转动,缓步上前,道:“二弟,你且退下。”稽首行礼,掌中拂尘千万根柔丝化做漫天寒光,带着嘶嘶之声,罩向冷雪雯全身。冷雪雯衣袖飘拂,身畔花树顿时摇动不止,落花纷披,坠落到拂尘卷起的旋涡之中。成野鹤荡开落花,萧散闲适,一根拂尘擒纵自如,忽放忽收,浑浩流转,使得出神入化。冷雪雯进退从容,恰似游龙蜿蜒,纵横驱驰,又如白鹤高翔下览,高飞远引,如入无人之境。成野鹤一根拂尘尽管使得精气十足,起伏连绵,也奈何她不得。
两人转眼间业已交手四十余招,成野鹤一个不留神,拂尘上的万千柔丝竟被冷雪雯一双手削得一根不剩。漫说他自己心动神悖,闻汉秋等人动容失色,连一向阴冷的平悟踪也瞿然改容。
归子宏葛世灵见势不妙,厉喝一声,立刻纵身跃出,剑光一闪,朝冷雪雯左右肩井穴刺了过来。冷雪雯笑道:“你们俩终于跳出来了。”话音未落,对方已刷刷刺了三剑,恰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槐堂四贤士的另外两名弟子邹熙和陆浩歌也随即从两侧跃出,将冷雪雯围在中间。剑光闪电般亮起,顷刻之间,冷雪雯的胸腹下盘均已被雷轰电击似的剑势罩住。四剑合一,剑势大开大合,滴水不漏,锐不可当。他们的招数并无奇特之处,但快得不可思议,而且一剑刺出,兼有枪之威猛,刀之沉厚,剑之轻灵,极尽切、割、削、剁、挑、刺之能事,剑招绵延不绝,生生不息,四剑同时抢攻,但章法丝毫不乱,攻上的攻上,击下的击下,削肩的削肩,刺穴的刺穴,彼此间有惊人的默契。旁人乍眼望去,只见一团雪亮的剑光,不停的闪动跳跃,连他们自己的身形都完全淹没,让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虽说旁观者清,但以平悟踪的目力修为,瞧着这瞬息万变、凌厉绝伦的剑阵,犹觉眼花缭乱,无可措手。
冷雪雯不敢大意,凝神观看对方出招。这四人分开来也许不堪一击,但因为他们在此剑阵上已不知侵淫了多少年,彼此息息相通,同进同退,每一剑刺出,都是致命的险招,冷雪雯已屡次遇险。四人闪转腾挪,动如脱兔,剑势如同滔滔江水,一泻千里,衔接绵密,无懈可击,满天剑影,如黑云压城,令人窒息。六招过后,紧跟着又是十余剑刺出,丝毫不给对方喘息余地。
槐堂四贤士捻须微笑,暗暗点头。
冷雪雯起初步步小心,始终处于被动局面,对方见她似有怯意,越战越勇,攻势凌厉绝伦,宛如涌天的怒涛,显示出撼山摇岳的力量。
成野鹤眼见冷雪雯处变不惊,在剑网中穿梭往来,流转自如,忍不住叹道:“万妙仙子的轻功果然妙绝天下,如此飘忽奇绝的身法,真是老朽平生未见!”
闻汉秋道:“若非有此等绝妙轻功,当年她又怎能独闯云浮宫,来去自如?奄若先生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却也奈何不得,足见她身法之神奇了。一个年轻女子有此等功力,当真不可思议。”
程绮园道:“不过我们这几名徒儿也颇可嘉许,初临大敌,即可将‘青霭剑法’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也真难为他们了。冷雪雯显然也有些顾忌,不敢放开手脚。”
高倚虹摇头道:“四弟此言差矣,你们看……”
冷雪雯试探地周旋良久之后,渐渐恢复了先前那种逍遥自在风范,在对方密不透风的剑网包围下,她穿梭裕如,忽而轻盈飘逸如轻云蔽月,忽而刚劲飞动如长风卷旆,忽而柔婉牵缠如游丝萦絮,忽而摇曳多姿如水蔓牵风,诡谲纵意,令人在动容惊叹的同时也感到无可名状的恐怖。归子宏等人的长剑明明只要再往前递出半分,即可将她击倒,但也不知什么缘故,总是无法得手,似乎他们的力量仅限于此,再无余力。
程绮园不禁皱眉道:“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平悟踪慢慢道:“她是个弃婴,十八年前被人抛入湘江,晚玉山庄颛孙大先生的掌珠颛孙盈雪途经湘水,将她抱回抚养。只因颛孙盈雪飘泊江湖,行踪不定,基本上还是由她的表兄冷书琪一手带大的。”
闻汉秋道:“冷书琪温文尔雅,精通音律,武功固然不弱,却未入化境,只怕教不出这样的传人来。”
平悟踪道:“冷书琪的武功的确算不上登峰造极,可颛孙盈雪尽得颛孙大先生真传,是当年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闻汉秋道:“可冷书琪十年前就已神秘死亡,颛孙盈雪亦不知去向,冷雪雯就此流落杭州。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再聪明也不可能练成绝世奇功,除非这十年来颛孙盈雪仍在暗中传她武功。”
平悟踪道:“据我所知,颛孙盈雪已经死了。”槐堂四贤士闻言失色,闻汉秋道:“死了?怎么死的?”平悟踪淡淡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话间,只见冷雪雯长袖舒卷而出,旁人看过去,只觉得她那柔软的袖子如同西子湖畔的烟柳,飘忽不定,谁也想象不出如此美丽的袖子会有可怕的杀伤力。看到她长袖卷向归子宏等人手中长剑时,甚至有人担心会被剑锋削断。但就是如此柔美的袖子,竟然卷落四人手中长剑。
平悟踪眉头紧皱,转头再看其他杀手,局面更是不容乐观。
高倚虹眼见四名弟子联手尚且无法取胜,不觉动了豪气,喝退四名弟子,朗声道:“冷仙子武功超轶绝俗,出神入化,高某欣羡不已,特来讨教。”举剑齐眉,气定神闲,缓缓刺出。这一剑看似单调,等剑势完全展开之后,恰似文漪落霞,舒卷绚烂,潇洒脱出云气,剑法几达极致。
冷雪雯吃了一惊,急忙避开。这一剑刺出,随即又有十余剑绵延而至,这十余剑和谐贯串,一气呵成,织成一个整体,回环往复,连绵不断。剑光所到之处,落英缤纷。剑光穿梭盘旋,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花瓣,交织成一幅幅变幻不定的剑网。冷雪雯目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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