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犹欢冷冷道:“阻止你去见江逸云。”冷雪雯道:“为什么?”穆犹欢慢慢道:“江逸云必须和于怜香决一生死,他必须死!”
冷雪雯厉声道:“他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那么希望他死?”穆犹欢冷冷道:“希望他死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冷雪雯道:“还有谁?还有谁这么处心积虑?”
穆犹欢道:“江逸云已经那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这么关心他?”冷雪雯冷冷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操心!”穆犹欢慢慢道:“我记得三年前也是这样……一切仿佛就要重演了……你不觉得这很不祥么?”
冷雪雯咬了咬牙,锐声道:“所以我一定要阻止他们!”
穆犹欢道:“你不能!”话音方落,整个人陡然飞起,掌击冷雪雯双肩,起势突兀而又飘忽,气魄辽阔雄浑。冷雪雯倏然滑动,避过这一掌。穆犹欢步步进逼,出招迭宕,步法连绵,与掌势融为一体,圆满透达,纵横恣肆,宛如脱缰野马,出入无人之境,出手开合雄浑,变幻莫测,招招信手拈来,豪宕不羁。
冷雪雯毫不畏惧,一一化解。几招下来,穆犹欢丝毫占不着便宜。
穆犹欢突然停手,道:“三年不见,你的武功倒是大有进展!”
冷雪雯淡淡道:“那是自然,你内伤未愈,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劝你最好闪开!”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这么对他说话!穆犹欢按捺住满腔怒火,沉声道:“那可未必!”
冷雪雯不动声色道:“那你倒不妨试试。”
穆犹欢眼里露出一丝奇特的神色,点头道:“那就试试吧。”
两人对面而立,一言不发,纹丝不动。起初只觉周围树叶哗哗作响,十分嘈杂,继而可听见远处的虫鸣,渐而万籁俱寂。
穆犹欢忽然感到一种无形的力量死死压住他,让他紧张、窒息,除了站在眼前的冷雪雯,他什么也看不见,而对方的眼光越来越亮,也越来越锋利。不久前江逸云那一击对他来说几乎是致命的,若非功力深厚,他很可能当场毙命。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妄动真力,否则更难恢复。但他不相信冷雪雯杀得了他,他不相信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大能耐——放眼天下,除了江逸云和于怜香之外,还有谁能和他一较高下?
冷雪雯淡淡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跟我动手,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穆犹欢冷笑一声,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身体滴溜溜一转,双手闪电般击出一掌。
冷雪雯长袖轻拂,飘飘忽忽拍出一掌,掌风轻柔,仿佛毫无力道。
穆犹欢不敢硬接,半途变招,纵身掠起。
两人一来一往,须臾之间已经拆了四五十招,穆犹欢暗暗心惊,委实想不到冷雪雯内力如此深厚,掌法如此飘忽。
冷雪雯左掌徐徐划动,她的动作并不激烈,仿佛只是一个纤纤少女点灯吹蜡,安详平和,但周围木叶立刻纷纷摇落。林中风声呼啸,穆犹欢衣袂飞扬,他心中大骇,并指向冷雪雯掌心刺去。
叮的一声,指尖刺在对方掌心,竟发出金属相击似的声响。他只觉一股奇大的力道从花枝上透过来,整个人被震得离地倒飞出一丈开外。他翻了个筋斗,才稳住身形,一张脸已变得惨白。
冷雪雯转守为攻,身形凌空飞舞,双手暴长,点向穆犹欢左右肩井穴。穆犹欢身形变幻,一连九个变化,才堪堪避开。冷雪雯面无表情,身形陡然降下,双手霎时间连发三掌。
穆犹欢虽惊不乱,身法施展到极限,闪转腾挪,在对方激烈的攻势之下,他已全无招架之力,只能一退再退。他的轻功固然妙到毫巅,但因为内力不济,在此刻却显得漂浮松散,不堪一击。他急遽倒飞,骤然撞在树干上,无路可退。眼看对方就要一掌击中胸口,他心头大惊,猛提一口真气,正想纵身掠起,对方的掌风已袭上胸膛。
他只觉眼前一黑,仿佛满天的乌云骤然之间掉落下来,对方的影子消失在漫天掌影之中。在对方掌风击中胸口之前,他已感到疼痛,等到这一掌完全击实,他全身的热血骤然冷却,只听冷雪雯淡淡道:“我警告过你,你太自负了!”他努力地转了转头,想看清冷雪雯的样子。但她已飞身上马,风驰电掣般奔出林子。他开始觉得眼皮沉重得往下耷拉,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身子不倒下,耳边只听见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已经一天一夜了,江逸云像中了邪似的,眼里布满血丝,神情疯狂而又亢奋,无论谁和他说话他都置若罔闻。
席玖樱忧心如焚,心里充满不祥的预感。这一天一夜,她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儿子身边,她不希望丈夫刚刚平安归来,儿子又出意外。
江君远站在妻子身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似的,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有用。江逸云的样子让他感到恐惧,他隐约觉得自己就要失去他了,尽管这三十年来他其实从来没有拥有过他。而当他想起颛孙盈雪时,他心里就充满了歉疚,他对自己说一旦儿子恢复正常,他就会马上回到颛孙盈雪身边。但他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他很清楚,在他离开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她了。
一种深沉的苦痛骤然涌上心头,让他眼中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全身颤抖起来,目光投向窗外,忽然看见冷雪雯缓缓走来,她一身白衣,形容憔悴。他震了一下,目光忽然变得呆滞。在她身上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颛孙盈雪的影子,甚至那种痛苦的表情都是那么相似。就像有人在他心口刺了一刀似的,他痛得全身痉挛起来。颛孙盈雪现在一定也是这样的神情,他曾发誓永远不让她痛苦,但这三十年来,他却无时不刻不让她伤心。
席玖樱眼角瞥见冷雪雯的身影,顿时惊跳起来,厉声道:“你来做什么?”
冷雪雯犹豫了一下,轻轻道:“我来看看他……”
席玖樱心里猛然涌起一股怨气,怒道:“你到底要把他害成什么样你才肯罢休!你……你还不如……”她还想再说,却被江君远拦住了。她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怒火,拂袖而去。
江君远凝神望着冷雪雯,道:“她太伤心了,你别见怪。”
冷雪雯喃喃道:“我明白……”
江君远叹了口气,朝门口走去。
冷雪雯低声道:“江叔叔,姑姑她……她走了。”
江君远全身一震,哑声道:“我知道了。”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冷雪雯迟疑半晌,慢慢走近江逸云,轻轻唤了他一声。江逸云猛地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双唇抿成一条线。冷雪雯怔怔地望着他,全身起了一片寒栗,他这种可怕的眼神让她心里发毛。她哆嗦了一下,颤声道:“为什么,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她的声音是这样嘶哑,这样哀痛。
江逸云冷冷道:“那得问你自己!”
冷雪雯心里充满绝望,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白得可以看见细细的血管。她紧紧咬住嘴唇,喃喃道:“你别这样,你会毁了你自己的……”
江逸云锐声道:“这不关你的事!你今天来做什么?”
冷雪雯颤声道:“我担心你……我怕你会伤害自己……”
江逸云暴怒起来,厉声道:“说得好听!你是怕我杀死于怜香吧?你是不是来求我对他手下留情?”
冷雪雯道:“不是的……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江逸云冷笑道:“等我杀死了于怜香,我自然会好好地活下去,这个不用你操心!”
冷雪雯怔怔望着他,神情惨痛而又无奈,忧惧而又惊恐,喃喃道:“只要杀了他,你真的就会好好活下去吗?”
江逸云冷冷道:“不错!”
冷雪雯轻轻叹息一声,柔声道:“你为什么这么恨他呢?”
江逸云锐声道:“谁叫他是杀害灵鱼先生的凶手!你为什么摇头?你不信?你为什么不信?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他告诉你的?他说什么你都相信么?你就这么相信他?那为什么当初你不相信我?”
冷雪雯嘶声道:“我没有不相信你……我……”
江逸云整个人仿佛都要爆裂了,咬牙道:“那为什么当初你不肯原谅我?”
冷雪雯道:“我没有不原谅你……我只是……我只是怕你因为我受到伤害……我那时已成了众矢之的,我怕你……”
江逸云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道:“说得真动听!你以为我会相信么?”
冷雪雯绝望地看着他,幽幽道:“逸云,不管你相不相信,这都是真的。我当初离开你并不是因为不爱你,而是不希望你为了我跟整个武林为敌,我不愿意你受到一点伤害……”
江逸云截口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冷雪雯黯然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很恨我?”
江逸云冷冷道:“是,我恨你!我恨你当初弃我而去,恨你在不该出现的时候突然出现,更恨你杀死雪拂兰,剥夺了我的最后一点希望……你毁了我的幸福,毁了我的一生,我当然恨你……”
冷雪雯温柔而绝望地望着他,轻轻道:“你是不是希望死的是我而不是雪拂兰?”
江逸云道:“不错!”
冷雪雯默默地背转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过了很久,江逸云才缓缓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地上的一小块水渍上,那是她的泪水留下的印迹?他慢慢想起他们刚才的对话,慢慢想起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身上忽然掠过一阵冷战。
与三年前那一战相比,江逸云和于怜香如今这一战更多了些正邪较量的意味,三年前,很多人希望江逸云死,三年后正好颠倒过来。
江逸云很早就来了,神情疲惫,满眼血丝,一个人站在远离人群的土坡上。他以前是不佩剑的,但今天他腰间却配着一柄长剑。这让围观者在兴奋的同时也感到恐惧。
江君远和席玖樱远远站在儿子背后,表情沉寂而忧虑。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儿子去和别人拼命,而且是在如此狂乱的情绪下,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席玖樱紧紧攥着丈夫的手,暗暗下定决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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