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犹欢淡淡道:“你为什么不敢问她自己?”
江逸云道:“就算她肯,我也不能让她这么做。我再一次提醒你,我可以牺牲我自己,别人,万万做不到!”
穆犹欢不动声色道:“我若想强取,你们都别想全身而退。”江逸云道:“这我当然知道,但是既然你选择了这种胁迫的法子,就说明你一定有所顾忌,或者不愿意伤亡太大,或者还有别的原因让你不能这么做。”穆犹欢淡淡笑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呢?”
江逸云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也许你并不想现在就让我们死绝。”
穆犹欢委实吃了一惊,沉下脸来,冷冷道:“你方才说你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此话当真?”
冷雪雯拉住江逸云,哀恳地望着他,不停地摇头。江逸云微微一笑道:“当然是真的。只要你给他们解药,并且保证不难为我所有的朋友。”
穆犹欢道:“好,好得很!”轻轻击掌,一个少女端出一杯酒来,酒色淡黄,芳香扑鼻,“这就是那四个人喝的酒,喝下去之后,你还能再活两天,还能活着看见他们安然无恙地离开闹红舸。”
江逸云道:“你怎么能证明你所说的话当真?”
穆犹欢盯了他半晌,冷冷道:“你别无选择。”
江逸云笑了笑,端起酒杯。冷雪雯扑上来,一言不发,挥袖向江逸云手中的酒杯卷去,劳兀生早有防范,闪身接下了这一击。冷雪雯一击不中,面色煞白,失声道:“逸云,不要!”
江逸云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穆犹欢怔了半晌,突又纵声大笑道:“好!好!好得很!既然你如此肝胆相照,那我也将履行承诺。劳总管!”
劳兀生会意,走过去为滕望青解毒。
冷雪雯扑到江逸云怀里,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丝悲伤之意。穆犹欢似乎意识到什么,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于怜香也发现了,叹了口气,心道:“江逸云若死了,她一定不会独活的……不行,我绝对不能让她死……绝对不能……”
第十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二)
江逸云盘膝而坐,默默调息。澹台西楼、于怜香各自抵住他的后心,试图助他一臂之力,逼出体内毒素。冷雪雯绞尽脑汁,但身在茫茫大海,即便想出破解的法子,只怕也没处去配解药。
穆犹欢整天闭门不出,门前日夜有侍卫守护,谁也接近不得。
一天劳兀生在甲板上遇到冷雪雯,似笑非笑道:“如今我家主人就对姑娘感兴趣,只要姑娘肯牺牲自己,就能救江逸云一命。”
冷雪雯眉竖颊红,大怒道:“你这是什么屁话,叫我用这种法子去求解药,你也不觉得丢人!逸云若是知道,更会觉得无地自容……”
劳兀生淡淡道:“我知道你打算陪他一起死……可你不觉得这太自私了么?他明明可以好好活下去,你为什么不让他活下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他对你来说是那么重要?他能为滕望青他们牺牲自己,为什么你不能?他甚至不忍牺牲你,宁愿牺牲自己?难道你一点也不心疼么?”
冷雪雯脸色发白,默然无语。
劳兀生见她缄口不言,忽然笑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因为你太在乎他,太想独占他,你担心失身之后,身上有了污点,就不能再和他在一起,即便他不嫌弃你,你也会觉得难堪羞愧,无地自容,所以索性陪他去死,既保全了自己的名节,又能永远和他长相厮守,对不对?”
冷雪雯怒不可遏,厉声道:“你……你在说什么?”
劳兀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难道我说错了么?难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么?难道你不是担心失了身之后,会给别的女人造成机会么?”
冷雪雯气得浑身发抖,道:“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劳兀生笑道:“我不可理喻,那么你呢?枉费他那么爱你,那么为你着想,你……”
冷雪雯怒道:“我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指手划脚!凭什么我一定得用这种法子去救他!凭什么!我这一整天都在琢磨怎么解毒,这难道不是在救他?凭什么说我一定得去陪穆犹欢过夜才算救他?是不是因为这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最简单也最有效,我怎么都应该试一试,不去试就是没心没肺?”
劳兀生似乎怔了怔,随口道:“不错!”
冷雪雯胸口起伏,余怒未息,突然捏紧了拳头,咬牙道:“可恶!真是可恶!”拂袖而出,直奔穆犹欢的屋子。守在门口的侍卫相视一笑,似乎早已料定她早晚会来,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无声退下。冷雪雯整个人都快爆炸了,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去。
穆犹欢正倚在几案旁看书,见她如此暴躁,也不动怒,淡淡道:“冷姑娘有何贵干?”
冷雪雯眼里燃烧着怒火,逼到他面前,冷冷道:“有些非常混帐的人逼我来陪你睡觉!”
穆犹欢一怔,旋即大笑道:“这可不是姑娘家应该说的话。”冷雪雯道:“这世上姑娘家不能做的事太多,应该做的事又太浑!”穆犹欢看着她淡淡道:“哦,举个例子?”
冷雪雯咬牙道:“就比如这件事!有人说你对我感兴趣,只要我来求你,你一定能给我解药,我若不来,他们就能给我安上几百样罪名!因为这是女人唯一可以做的事,除了这种需要付出尊严的牺牲之外,他们什么也不会承认!”
穆犹欢淡淡道:“你觉得这有效么?”冷雪雯瞪着他道:“除非你愿意做这种下流无耻的小人,那就有效!”穆犹欢笑了笑,道:“你觉得我是么?”冷雪雯使劲咬着嘴唇,瞪了他半天,道:“不是。”
穆犹欢道:“但是你知道么,一旦你走进这屋子,你就什么也说不清了。所有的人都会认定你和我上过床,包括江逸云。因为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经验,绝不肯相信别人的品行。”
冷雪雯哼了一声道:“你没看见门开着么?”穆犹欢摇摇头道:“这是我的船,没有人敢往屋里看上一眼,门开与关都说明不了什么。”冷雪雯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惊愕地望着他。
穆犹欢看着她,慢慢道:“想不到你居然这么天真。”冷雪雯双眉蹙锁,心中惘惘然。穆犹欢淡淡道:“你后悔了?”冷雪雯摇了摇头,慢慢道:“我不后悔。你能给我解药么?”穆犹欢道:“不能。”冷雪雯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穆犹欢道:“你知道么,他实在不应该插手这件事。”冷雪雯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他处世的原则。”
穆犹欢不以为然道:“那得看对谁了。你不觉得奇怪么,我居然能发现于怜香在船上?于怜香易容术非常高明,又善于隐藏,倘若没有人提醒我,我不可能察觉得到……”
冷雪雯吃了一惊道:“你……你是说……”穆犹欢道:“我什么也没说。”冷雪雯忽然打了个冷战,道:“你怎么样才肯给我解药?”穆犹欢悠悠道:“我怎么样也不会给你解药。”冷雪雯冷笑道:“看来你对他果然心存顾忌,才会用这么下流的法子来对付他!”
穆犹欢道:“你用不着激我,我不给你解药,是因为他根本用不着。他如果会死,早该死了,哪还能撑到现在?”冷雪雯眼睛一亮,道:“你是说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穆犹欢道:“其实他吃下那药以后,顶多能活十二个时辰——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他的功力比我想象中还要高得多。”
冷雪雯笑逐颜开,随即又沉下脸来,道:“那你为什么要骗他还能活两天?”穆犹欢道:“人都有侥幸之心,又有惰性,让他以为自己还能活两天,他也许会因此放松警惕,那么他就死得快了……”冷雪雯退了两步,切齿道:“你好狠毒的心肠!”
穆犹欢漫不经心道:“在江湖中杀个把人,算得了什么?你之所以这么愤怒,这么激烈,只不过是因为他是你的心上人,假如他只是个和你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你根本不会有任何感受,就像那四个人一样,你一点也不觉得难过。从这一点看来,你不如江逸云,他要比你仁厚得多。”
冷雪雯像骤然挨了一记耳光似的,满脸通红。她全身燥热起来,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羞愧。
穆犹欢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说句实在话,你配不上江逸云。放眼整个江湖,只有玫瑰金殿的圣女水墨芳才配得过他。本来灵鱼先生的外孙女舒意晴也不错,可惜已经被你逼走了……”
冷雪雯全身一震,脸色煞白,本已纷乱如麻的心绪又平添了无数的烦躁和抑塞。但她随即就笑了起来,悠悠道:“我配不配得过他用不着你操心,这种话我听得多了!”说完,拂袖而去。
穆犹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背影,脸色平静得像一汪波澜不惊的湖水,内心却涌起莫名的失落的意绪,犹如酒一般浓烈,在胸怀中荡漾起伏。
屋内银烛通明,壁上的大香炉飘出阵阵浓香。
珠帘撩起,冷雪雯看见了一张脸。
满屋的灯光仿佛突然积聚在这张脸上,看到这张脸,冷雪雯的眼睛再也无法移开。在这张脸上,带着风致翩翩、令人窒息、令人渴望的神韵;她看得越专注,越发现其中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一种比美丽还要美丽的魔力。这张脸上慢慢浮现出诱人犯罪的笑容,冷雪雯被完全吸引住,心中油然生出一种顶礼膜拜的狂热。她并未看见端木夫人的眼睛,那双眼睛落在阴影里,使她的脸越发显得妖异艳美。无论是谁见到这张脸,都会心甘情愿的拜倒在她足下,受她奴役,供她驱遣,甚至为她去死。
她整个身子都裹在香烟之中,那缕缕的青烟正从她身子周围一丝丝向外飘飞,仿佛是自她体内散发出来。她穿着翡翠般的轻纱,现在却由于这香烟的笼罩而发出一种迷蒙的光彩。她的肌肤晶莹剔透,那种美丽简直不是人间所有,无法形容的诡异,无法形容的妖冶。
冷雪雯怔怔地站着,怦然心跳。
端木夫人微笑道:“冷雪雯,你就是冷雪雯?”幽幽的语声,听起来是那么微弱,入耳却极清晰,优美而充满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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