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冷雪雯静静道:“你猜不到么?”
于怜香似有怒色,冷笑道:“原来于某在姑娘心中果然不堪!看来一个人若是在苍蝇堆里站久了,想干净也干净不了,只会越来越臭,臭到千人侧目,万夫掩鼻。在江湖中,论声名狼藉,若是我于怜香认了第二,就无人敢认第一。可那些个所谓的英雄豪杰也未见得比于某干净!古往今来,何止成百上千的乏味至极的狗屁英雄人物没过多久就变得馊不可闻!于某本以为姑娘是超凡脱俗之人,与江湖中那些庸才不可同日而语,原来也看走了眼!”
冷雪雯道:“你若当真心无介蒂,又何必动怒?可见你也未能免俗,既不能免俗,且不必五十步笑百步了。”
于怜香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于某本是俗不可耐的登徒子,何敢笑话鼎鼎大名的万妙仙子!”说完纵声大笑,笑声浑厚,上遏行云,显然中气充沛,内力精湛。
冷雪雯微微变色,道:“我怀疑只不过是人之常情,有错吗?”于怜香望着她,忽然笑了,道:“是没有错。”冷雪雯见他这一笑如同春风化雨,不禁叹道:“喜怒无常之人,我也见得多了,但任凭谁也比不过你。”
于怜香微笑道:“姑娘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冷雪雯莞尔一笑道:“你且去琢磨。”于怜香道:“遵命,遵命。于某必将扪心自问。”冷雪雯掠发微笑,道:“看不出你这人如此有趣。”于怜香道:“那姑娘何不多留些日子,让我这个有趣的人陪姑娘说说话?”
冷雪雯淡淡一笑,起身道:“我回房去了。”于怜香道:“我送你。”冷雪雯道:“我自己会走!”于怜香道:“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冷雪雯对他这种故作亲热的口吻甚为反感,皱眉道:“谁是小孩子了,谁准你这样说话了?”
于怜香叹息道:“何苦来……”搀住冷雪雯的手臂,“雨天路滑,回廊迂曲,不送你一程,我不放心。”他掌心的热力透过她的肌肤渗入她体内,令她身不由己地斜倚在他身上。她羞红了脸,急忙挣脱,飞快地把门打开。冷风扑面而来,她刚打了个寒战,于怜香已给她披上斗蓬,柔声道:“当心着凉。”她慌乱地拉紧斗篷,低声道谢。
雨后寒气犹重,两人慢慢前行。
冷雪雯忽道:“你知道那火是谁放的么?”于怜香道:“自然是妖闭门放的。”冷雪雯道:“烧死了筱寒,他们岂不是永远也不知道黑匣子的下落了?”
于怜香道:“问题是她自己都不知道黑匣子哪去了,更何况他们想烧死的人是你。”冷雪雯笑了笑,道:“原来如此。”于怜香见她笑靥如花,明媚动人,心神一荡,慢慢道:“难道你不害怕么?”
冷雪雯淡淡道:“害怕有什么用,越害怕越有人想烧死我,那还不如装作不害怕,让别人去害怕。”
于怜香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灯光中他的眼睛闪烁着动荡的火花,宛如晚霞中的粼粼湖波。他心念转动,忽然道:“雨停了,咱们到外面走走如何?”冷雪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没有说话。于怜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里暗暗盘算她到底是会答应还是会拒绝。
冷雪雯察觉到他的眼光,微微一笑,淡淡道:“你觉得我会不会答应?”
于怜香一怔,旋即笑了,悠然道:“我若猜对了,你就得跟我去;我若猜错了,你就得遵从你原先的意愿。”
冷雪雯笑了笑,道:“那你会怎么猜?”于怜香笑道:“我当然是猜你不去。”冷雪雯望了他好一会,淡淡笑道:“我很少见过你这么聪明的人。”于怜香微笑道:“姑娘又何尝不是于某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
冷雪雯道:“你原来觉得我会去么?”于怜香道:“会。”冷雪雯道:“为什么?”于怜香道:“因为我已经想好了怎么让你去。”
冷雪雯一怔,心头掠过一阵寒意,笑容顿时消失了。
柔和而深沉的树影里充满各种细碎的声响,他们走进一条狭窄的林间小道,古木参天,灌木丛生,弥漫着来自腐草、落叶和泥土的清新而又陈腐的气息。冷雪雯抬头从树梢里看见清寒的残月,尽管风息全无,她却觉得四周无边无际的树叶在微微颤动。一阵奇特的颤栗掠过心头,传遍全身,让她无端地感到惶恐不安。她不知道身旁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危险,想到他不可捉摸的眼神,想到他邪恶而又魅惑人的笑容,想到他不露声色但又天衣无缝的心机,她就觉得心头发冷。她打了个哆嗦,神思恍惚,险些被路上的横柯绊倒。
于怜香急忙扶住她,道:“路不好走,千万当心。”她定了定神,嫣然一笑道:“我会的。”林中光线幽暗,她这一笑有如万种光华,令人眼前一亮。
于怜香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引她开口,他那种不动声色的敏锐,审慎的善解人意,无懈可击的机智,在这些话里表现得淋漓尽致,也许这正是他令许多女人神魂颠倒的原因所在。
冷雪雯看着他,忽然道:“你的名声那样坏,人却有趣,和你说话用不着装腔作势。”于怜香道:“那你还不想和我多呆一会?”冷雪雯道:“别给了你个鼻子,你就想着上头了。”于怜香微笑道:“不敢不敢,只求姑娘下一回见到我时,别再装着不认得我。”冷雪雯淡淡道:“那我可不好答应,没准下一回我又不开心。”于怜香道:“谁能让姑娘不快?”冷雪雯道:“不关你的事。”
于怜香笑了笑,忽然道:“我看姑娘骑的那匹马神采飞扬,实在是万里挑一的龙种!”冷雪雯道:“你也懂得相马?”于怜香道:“我懂的事多着呢。”冷雪雯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跟别人说话也这么狂吗?”于怜香道:“我用不着狂,别人早就服服帖帖了。”
冷雪雯道:“你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于怜香淡淡道:“男人若无本事,连替女人提鞋都不配。”冷雪雯淡淡一笑。于怜香笑道:“我问你一件事。”冷雪雯道:“不知道。”
于怜香一愣,失笑道:“我还没问呢。”冷雪雯道:“甭管你问什么,我一概不知。”于怜香叹了口气,道:“那就算了。”冷雪雯道:“既然如此,我回房去了。”没等他反应过来,立即匆匆离去。于怜香怅恨不已,喃喃叹息。
月亮西斜,晚风呼啸,数百尺下是奔腾咆哮的山涧,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溅起雪白的飞沫。两山之间仅悬着一道拇指粗的铁索,无论是谁从这几乎是漂浮在半空中的铁索上跌下去,都会粉身碎骨。江逸云就站在其中一条铁索上,衣袂飘拂,铁索在空中摇摆不定,他却岿然兀立,稳如泰山。
练孤舟站在另一条铁索上,一袭轻飘飘的黑色长袍,裹着一个似乎毫无重量的躯体,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他面罩黑纱,只露出一双亮若晨星的眼睛,目光清莹而镇定。
月光映照山涧,白色的光影沉寒刺眼。
练孤舟眼神忽然发生了变化,兀地发出一掌,击向对方脚下的铁索。江逸云身形飞动,飘然掠起。练孤舟拧身收掌,微一旋身,仍一掌直奔铁索而去,另一掌则击向江逸云胸口。
江逸云整个身子像被风吹了起来,自练孤舟头顶掠过,转眼到了对方身后,双掌齐出,拍向对方后心,掌法精奇,疾若流星,又如浮云在天,空灵杳渺。
练孤舟顺着铁索向前滑动,猛的掉过头来发出一掌。此人突奔如离弦之箭、决堤之水,出手凌厉,一泻千里,势不可当。江逸云应付裕如,仿佛已神游太虚,超越鸿蒙,神态清虚自适,宛如月下观泉,心境澄明。他轻描淡写,似乎无所用心,但挥手之间,无一不是克敌制胜的妙着。
练孤舟起动突然,四面突袭,令人防不胜防。他双手齐出,专攻江逸云下盘,左掌先发,石破天惊,右掌后出,凝重沉实。江逸云身形急退,练孤舟紧追不舍,转眼将江逸云逼到铁索尽头,凌空下击,直取江逸云双肩,这一击直如骏马注坡,来势汹汹,绝难招架。
江逸云身形一晃,似乎站立不稳,忽然跌了下去。练孤舟不期一怔,岂料他双足倒勾住另一条铁索,一下子滑到五尺开外。练孤舟欺身逼近,江逸云整个人从下面翻了上来,双掌直切他的下盘。练孤舟连消带打,闪过一边,移步换形,转至另一条铁索,发掌再攻江逸云下盘。铁索应掌断裂,江逸云立即跌落下去,眼看就要坠落山涧,半空中身子一折,足尖在崖壁上一顿,便如箭弩般射向天空。
练孤舟正在发怔,江逸云猛然俯冲下来,朝他双肩推出一掌,他左肩一旋,匆忙闪开。江逸云飘然落下,足尖一挑,将断裂的铁索勾起,朝练孤舟身上缠绕过去。练孤舟眼明手快,抓住铁索末端,奋力掷入山谷。
江逸云一式“翻云覆雨手”,抓向对方手腕。练孤舟情急之下,向后急退,射出十余丈远。突然又返身扑来,手中多了一截铁索,套向江逸云脖颈。江逸云劈手去夺,两人一起运力,铁索竟化为粉末。
练孤舟右手一翻,连发数掌。江逸云伸手抓牢铁索一端,猛地捉住练孤舟脚踝,将他拖了下来。练孤舟竭力挣揣,奋力攀住铁索,又是一番急攻。两人单手紧攥铁索,单手过招,一来一往又拆了二十余招。练孤舟体力消耗过度,摇摇晃晃,四肢疲软,全身竟似要虚脱一般。他不敢再逞能,急忙抽身跃起。
江逸云信手击出一掌,练孤舟猝不及防,小腿挨个正着,只听咔嚓一声,腿骨折断,立即坠落。江逸云没想到这一掌竟能轻易得手,心下诧异,微微皱眉,抖开铁索,裹住练孤舟急坠的身子,顺势一带,在空中连翻几个筋斗,稳稳落在悬崖上。
练孤舟的面纱早已掉落,骇得面无人色。江逸云看到他的脸,不觉吃了一惊,愕然道:“你是个女人!”练孤舟惊魂甫定,又因骨折疼痛难忍,颤声道:“我……我本来就是个女人……”她肤色晶莹,修眉联娟,延颈秀项,容颜美极。
江逸云皱眉道:“你是什么人?”这少女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