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怜香叹了口气,道:“是的。那厮倒像是在给我下马威,一天杀一个我的手下,真是该死!不过他的妖闭大法日益精进,似乎每杀一个人就增加一分功力……”
金筱寒道:“这妖闭大法果真没有克星么?”于怜香道:“就目前来看,的确如此。”金筱寒喃喃道:“那怎么办呢?他万一练到最高一层,江湖中岂不是很多人要遭遇不测?”
于怜香淡淡一笑,道:“倒也未必……”忽然脸色微变,沉声道,“桑豫,什么人吃了豹子胆竟敢上门挑衅?”
金筱寒正觉诧异,忽见一个独臂人凭空出现,只一眨眼就到了跟前,答道:“一个蒙面人,他说他看上了少爷的这座宅子。”
于怜香闻言大笑,道:“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等胆大包天之人,我于怜香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一路的货色!”他走到门口,眼角微扫,看见一个穿宝蓝罗袍的蒙面人,和龙谷八音斗得正紧。龙谷八音出手极快,大开大合,攻势凌厉,可惜始终沾不上对方半片衣角。他看了一会,龙谷八音丝毫不占上风,细看那蒙面人的招数,只觉诡异莫测,走的是阴柔一路,饶是他见多识广,也看不出对方的来路。斗到五十招以上,龙谷八音双掌飞扬,有若排山倒海一般,向对方当胸推去。于怜香看出两人武功悬殊太大,龙谷八音这一掌击下,必定反受其害,当下断喝一声:“住手!”
龙谷八音心神一凛,急忙收掌后缩。
于怜香看着蒙面人微微一笑道:“阁下果真对我这座宅子有兴趣?”
蒙面人上下打量他几眼,昂然道:“不错!”听到他的声音,于怜香心中一动,慢慢:“阁下若当真有意,开个口就是了。一座庄园值什么,也须这样大动干戈?”
这话极不中听,蒙面人冷哼一声,并不发作。于怜香接着又道:“何况你我本是旧识,我更当双手奉送!”蒙面人眉头轩动,冷冷道:“你说什么?”于怜香负手笑道:“才几天不见,阁下这么快就把故人忘了?哦,想必是因为当日过于狼狈,阁下都气糊涂了。”
蒙面人沉声道:“你认错了人吧?”于怜香诧异地皱了皱眉,恍然道:“阁下说的是,往事不堪回首,我的确不该提起阁下的伤心往事。但不知到底要怎么称呼阁下才好?”蒙面人冷笑道:“你说得倒热闹,可惜自说自话,狗屁不通!”
于怜香抚掌道:“你不必嘴硬,我知道你是谁……我认得你的声音,也认得你的神态形容,你若实在不想被人识破身份,最好狠狠心学学豫让吞炭,毁容灭形,为周密起见,不妨也把自己弄成缺胳膊少腿的……”
蒙面人怒道:“住口!”
于怜香悠悠道:“别在本少爷面前耀武扬威,本少爷不吃这一套!你别以为练成了妖闭大法就可以无敌于天下,武无止境,像你这种只有一点小聪明的人根本成不了大气候,还是夹着尾巴做人为妙。”
蒙面人听了这一番话,简直气疯了,突然纵身跃起,凌空下击,一出手便是阴毒霸道的妖闭大法。这一掌志在必得,不料眼前一花,于怜香已然不见。他吃了一惊,眼角瞥见于怜香在空中回旋一周,轻轻落地,不禁一怔,心道:“于怜香的武功竟也大有进展!难道他为观音堂的人疗伤并未损耗自身真气?是了,于怜香诡计多端,怎么可能诚心相助?”
于怜香淡淡道:“你的妖闭大法也不过练到第六层,跑到这里撒什么野?你应该知道,倘有闪失,不但前功尽弃,还可能走火入魔,导致全身不遂。”
蒙面人明知对方所言句句是真,但心高气傲,岂肯就此认输?
于怜香悠然道:“全身不遂倒也不妨,总比死了强一些。可惜从今往后,风流倜傥的你就成了一堆死肉,而且一天天萎缩下去,就像风干的核桃一样。别说不会再有美人儿看上你,主动投怀送抱,就算有那么一两个痴情女子守在身边,如花似玉,体态风骚,你也只能干着急。万一淫心大动,欲火大炽,可就呜呼哀哉了。这也不坏,死了一了百了。眼不见为净,就怕一时半刻死不了,那两三个痴情女子厌弃了你,可又贪恋你的钱财,于是或者收拾金银细软夜奔,或者索性找几个野男人进门,就在你床边寻欢作乐……”
他好整以暇地说着,不紧不慢,似笑非笑,只把蒙面人听得浑身冰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道:“我若真的死了,玲珑一定会和别的男人相好……”想到那样一个惹火尤物投入别的男人怀抱,他再也按捺不住,长啸一声,飞身离去。
于怜香冷冷道:“贪恋女色至此,纵使练到十八层妖闭大法,也只是一条翻不起大浪的泥鳅!”
龙谷八音方才一直见他笑容满面,优游自如,此刻冷若冰霜,不怒自威,心神一凛,对他的敬畏之心不觉又多了几分。
于怜香转身走进院子,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吩咐道:“留意他的行踪,我要知道他是从哪弄到的妖闭大法秘籍!”
穆犹欢走过街头,街市中的气息让他那闻惯了脂粉和花香的鼻子觉得痒痒的不舒服,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也让他那听惯了笙歌弦乐的耳朵感到刺痛。他皱了皱眉,忽然有一种天然淡远的幽香随风飘来,即便混杂在恶臭之中,这香气仍然如此独特,如此动人,一下子捕捉到他敏锐的嗅觉。他心一动,循香觅去,发现一个少女飘忽的身姿,在融融的春光中,她仿佛就要和阳光融为一体了,梦幻一般捉摸不定,但又那么真实地存在于他身边不远处,一下子捕捉到他那游离的挑剔的苛刻眼光。
他惊异地望着这个少女,她披着云霞般柔美的轻纱,水波一样发亮,随着她的步态变幻出斐然神采。空气中仿佛浸透了她的芬芳气息,不仅是他,许多从她身边经过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莫名其妙地东张西望一回。她脸上蒙着一层面纱,朦朦胧胧,仿佛美极。在他凝神注视她时,她脸上正好掠过一丝笑意,那种笑容比什么都打动他的心,隔着面纱都能领略到那种明媚,仿佛隔着窗纱看月,隔着竹帘看花,间隔并不间断,反倒令人眩惑。
他出了半天神,忍不住走上前去。没等他走近,剑光飞舞,刷刷刷一连三剑,立即挡住去路。他闪身避过,这才注意到这少女身边还有一个眉目生硬的少年。他皱了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少年硬梆梆反问道:“你想做什么?”
穆犹欢眼里闪出冷酷和傲慢的眼神,直逼着对方,冷冷道:“这你还不配知道!”但那少年少不更事,无所畏惧,干巴巴道:“不许你靠近我姐姐!”
穆犹欢哼了一声,只顾往前走。却听嗤的一声,剑从他耳畔掠过,劲风飒然。他不动声色,看着这少年野性未脱的脸,淡淡道:“剑法不错。”这时旁边那少女嗔怪道:“扶桑,你怎么又来了?”声音柔美,穆犹欢不觉全身一震,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动听的声音——那仿佛就是春夜里和着雨丝飘落的琴曲,清莹宁静,极富穿透力;又仿佛月色中庭沐浴着万里迷蒙光影的鲜花散发出来的幽香,无所不在,慢慢渗入他周身血脉,令他全身在瞬间起了一丝微妙而又难以克制的变化。
而那少年似乎早已憋了一肚子,怒吼一声,连刺七剑。剑势古怪,他的身法也十分诡异,乱无章法。四尺长剑在他手中自如挥洒,淋漓尽致。
穆犹欢步法轻松,闪躲裕如。但这少年出手极快,旋踵间又刺出六剑,剑剑诡异飘忽,疾如奔雷,根本无从了解他剑势中的变化。他左突右击,长剑毒蛇般缠住穆犹欢。
穆犹欢进退如风,这少年一口剑总也刺不到他身上。他留心观察这少年的剑法,越看越心惊。这少年年纪不大,剑法却无懈可击,只是对敌经验不足,假以时日,定是此中高手。他这一分心,身法慢了半拍,几乎被刺了个透明窟窿。没等他喘一口气,剑光已如飞瀑般倾泻下来。他滴溜溜转了个圈,堪堪闪开。
这少年久战不胜,心烦气躁,根本没理会他姐姐的劝告,手腕闪动,剑光飞闪,又是十三剑连环刺出。这十三剑看似毫无变化,实则暗藏玄机,来得又狠又急,与他蚓灰蛇线般不可捉摸的身法配合得天衣无缝。雪亮的剑光与耀眼的阳光融为一体,不停闪动,令人头晕目眩。
穆犹欢身形飞动,十三剑眨眼过去,剑光夭矫,始终没能沾上他一片衣角。换了旁人也许早就沉不住气了,偏偏这少年定性惊人,手腕一震,又绵绵不绝刺来,精力充沛得可怕。穆犹欢武功虽高,碰到这个死心眼的少年,也觉得头痛。
这时那少女似乎生了气,道:“扶桑,你再不停手,我以后上哪都不要你跟着!”
扶桑瞪了穆犹欢一眼,悻悻然住了手,似乎还想说什么,那少女用一个眼神制止了他。她眼波流动,穆犹欢只觉脸上像有柔巾拂过一般,不禁心旌荡漾起来。扶桑嘟哝了一句什么,那少女顿时笑了,拉着他转身走开,很快淹没在人群之中。
穆犹欢看得真切,冷酷阴郁的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似的,仿佛坚冰在缓缓融化,薄情寡恩的灵魂深处渗出一丝温情,仿佛一只贮满蜂蜜的坛子,因为摇动而溢出一点芳香。他怔怔望着她的背影,怦然心跳。
第十九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二)
夕阳的余辉映照在侯府瑰伟的琉璃顶上,使屋顶越发金碧辉煌,不时变幻出离合的光彩。司虏尘在花园里大摆宴席,一时间豪客云集,在这些衣着光鲜的宾客之中,有一种高不可及的宁静和满足的气氛。
江逸云大醉而归,顺着落满桃花的碎石路踉踉跄跄而去。他竭力想找出回房的路,但头昏眼花,实在分辨不清,只隐约听见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欢快的歌声,那歌声空灵清越,仿佛把人带到山明水秀的境界,尘虑皆除。他索性闭了眼睛径直前行,一不留神,跌入荷塘,全身泥水淋漓。他也不在意,爬起来照样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远,只见夹道桃李缤纷,修竹成林。
他酒后无力,脚底虚浮,像踩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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