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嫁(出书版)作者:公子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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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嫁(出书版)作者:公子欢喜-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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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饮过赫连锋递来的茶,他又微笑感慨:「本王都不记得,上一回睡得这般安逸是什么时候了。赫连,你记得吗?」
    赫连锋摇头道:「属下忘了。」
    「我可记得。」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促狭一笑。
    赫连锋古铜色的脸庞上写满困惑。秦兰溪却不再多言,抓起桌上的包子,去逗引店主家的小孙子:「豆子,昨晚又尿床了?」
    「才没有。阿莫说,再尿床他就不和我玩了。」
    「哈哈哈哈哈……是吗?那後院晾的是谁的裤子?」
    望着他闲适的背影,赫连锋眉头紧锁:「有古怪?」
    傅长亭口气呆板:「小小鬼魅,不足挂齿。」
    赫连锋神色阴沉,看着他欲言又止。
    木头脸的道士安静地喝着豆浆,再没有开口的意思。
    一股不属于人世间的气息正游走在这座小城的每一个角落。既分辨不出它的来处,亦追寻不到它的去向。有时明明盘旋在鼻间,一阵风,或是一个转身,便又消散不见。
    
    夜间,雾气四溢。
    静坐修行的道者猛然拔身而起,不待鬼影现身,手中明晃晃的长剑直刺浓雾深处:「孽障,你还敢来!」
    「在下韩觇,望请道长慈悲,移驾观礼,一偿小妹夙愿。」剑尖下是一张俊秀细致的脸。那鬼半低着头,只一双清亮的眼微微上抬,镇定地看着长剑另一头无心无情的道者,「观礼之後,在下愿以厚礼相赠,酬谢道长恩泽……」
    「满嘴胡言!」傅长亭道心坚韧,厉声喝叱,再度翻掌向前,「此次定不饶你!」
    「唉……」湛蓝雷火之下,鬼影怅然歎息,後掠而去,「明夜此时,在下再来打扰。」
    傅长亭拔剑追去,长街之上,凉风习习,莫名而来的鬼雾与雾中的鬼魅转眼不知去向。
    
    翌日夜半,他果真如约而至。一身干净的浅灰色道袍,一头长发用莲冠整齐梳起,眉心之上露出小小的一个美人尖。
    「道长当真不愿答应在下吗?」一如前两晚,他守礼地站在门外,脸上淡淡透着无奈,「我家小妹对道长确实一片真心。万求道长开恩,前去见她一见。」
    「孽障,休得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冷面的道士断然拒绝。衣袖无风自动,他提剑在手,左掌间雷火闪烁,话音未落,便挥掌打去,「道即是道,魔即是魔。人鬼殊途,魔道相争。正邪善恶,岂容混淆?」
    「原来在道长眼中,人尽是善,鬼尽是魔。」生生受下他一掌一剑,韩觇未如前两次般逃逸,反而强行拦在傅长亭身前。
    道者眼含冰霜,掌间又是腾腾一团火焰。孤身而来的鬼魅抿起嘴,倔强回视,脸色在灿动的雷火下越显青白:「若我说,鬼中亦有善者呢?」
    
    「为何没有?」秦兰溪不可思议地反问。
    傅长亭正襟危坐,不假思索开口:「道即是道,魔即是魔。道扬善,鬼作恶。」
    「人中既然能有恶徒,为何鬼中便不能有善鬼呢?」他是帝星应世,胸怀仁德,泽被天下。
    固执的道士一口一口尝着寡淡的馒头,缄默不语。
    那鬼也这么说。
    「大千万象,众生芸芸。难道个个潜心向道,不曾伤过一只蝼蚁,不曾做过一件错事,不曾说过一句污人清白之言?那么,江洋大盗从何而来?乱臣贼子从何说起?宵小奸邪从何解释?当今这烽火乱世又是因谁而起,是谁铸就?鬼耶?妖耶?魔耶?魔从心生。妖鬼既然无心,那魔又是生自谁的心?」
    他高高扬起下巴,满眼傲慢不屑:「惩恶扬善,驱邪匡正?哼,凡夫俗子杀人纵火,淫人妻女,你闭口不言,冷眼旁观。我韩觇不过孤魂野鬼,自问一心修行,不曾害过老弱半分惊吓,不曾骗过稚童半点痴妄,一腔诚心邀你做客观礼。道长回绝便罢,三番两次拔剑相对,又作何道理?此举当真如你所言是善?抑或,如我所言,是恶!」
    重创之下的鬼魅,身形飘摇,唇角淌血。只一双眼眸被怒火烧得发亮,毫无畏惧地瞪着他,一字一字念他的名:「傅长亭,你斩妖诛邪收尽天下鬼众,果真不曾错杀过?」
    错杀?乾坤朗朗,天理昭昭。以正治邪,何错之有?
    眉头拧起,道者燃起雷火作势要打。韩觇不说话,睁大一双眼气汹汹瞪他。傅长亭猛然发觉,这鬼的眼瞳竟是清澈澄透,盈满一室的茫茫鬼雾中也不曾裹挟一丝腥秽之气。
    难道……手掌顿在半空,裹挟雷霆万钧之力,傅长亭迟疑了,任由眼前的鬼影缓缓变淡,最後如烟般飘散于眼前。
    矗立门前,道者满眼都是他离去时错综复杂的眼神。失望,沮丧,还有淡淡一点哀伤……
    
    西城门外是一望无际的宽阔官道。残阳如血,照射着路边的荒草。混战数年,各地随处可见这般的破败景象。若非城楼上甲光凛凛的军士还在来回巡视,整个曲江城便沉寂得彷佛一座死城。
    赫连锋望了一眼城边的守军,低声对秦兰溪道:「依守军规模估算,加之这些天来我们的观察,不像是有大军驻扎在此。」
    「可明明有线报……」秦兰溪疑惑。
    赫连锋又看一眼,语气肯定:「若有大军在此,断不会是这般景象。」
    「那传闻中的那些军队会去哪儿?」见赫连锋不语,秦兰溪扭头看向一旁的道者,「长亭?」
    道者自始至终绷着脸,远远站在离城门不远的大槐树下。
    秦兰溪突发奇想,说想看看西城门外的大槐树。此时,终于漏了心机,咧开嘴,他好奇地问傅长亭:「鬼中也有嫁娶之事?是同人间一样的吗?」
    不等傅长亭作答,就被神色紧张的赫连锋拽走了。
    看着他俩一个往前拉,一个向後退的嬉闹情景,道者素来肃穆的面容上不自觉出露一丝微笑。这哪里还像传闻中战功彪炳的将军和将要登临帝位的王侯?
    回过头来沉思半晌,傅长亭摇摇头,双指并拢,口中喃喃有声,在树下划起一道无形的结界。收敛起通身天罡正气,那鬼就察觉不到他。
    
    今夜无月,夜色如墨。远处缓缓飘来一盏红灯。晃晃悠悠,颤颤巍巍。可却不见执着灯笼的人。诡异的红灯後,乐声细细,一道道奇形怪状的黑影活蹦乱跳着从紧紧阖上的城门中走出。吹唢呐的猴子,敲花鼓的黑熊,两只山猪精抬一面大锣,中间有一身褐毛的狐狸套一件过大的长袍,举起棒槌摇头晃脑敲得欢快。
    妖气袭人。城门两侧的军士站得笔挺,却失去了魂魄般,对眼前的诡异场景置若罔闻。僵硬呆愣的脸上,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
    「请新娘了。」由四只无头鬼抬起的花轿红得刺目。轿前歪歪扭扭走出一只头插红花的獐子精。
    一红一玄两道人影凭空出现。韩觇未再做道士打扮。他穿一身玄色的衣袍,长长的发丝向後梳拢,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松松系着。新娘盖着盖头,从头到脚被一身醒目的红色覆盖。
    在这样的夜里,一众妖魅环饲之下,无论喜服还是花轿,都红艳得渗人。
    傅长亭看见韩觇拉着新娘的手,嘱托了几句。新娘点了点头,旋即迈步走向迎亲的队伍。
    「吉时到,上花轿!」獐子精赶忙又再高喊。
    「咪哩嘛啦」地,乐声大作,不着调的喜乐被吹奏得七拐八弯。
    忽然,已经掀起轿帘的新娘扭腰回身。傅长亭神色一紧,但见她抬手半拉开盖头,露出雪白的下巴与涂抹得鲜艳的红唇。嫣然一笑,正对着这边的槐树,正对着树下的傅长亭。
    傅长亭大惊,扭头看向那边的韩觇。一身玄衣的鬼仍是那般堂皇的斯文面目,双手抱拳,低头对他深深一拜。
    起身时,性情刚直的道者分明望见他唇边一掠而过的笑意,得意而狡黠。
    
    
    第二章
    
    「後来呢?」秦兰溪摇着扇好奇追问。
    茶馆里人来客往,有人惴惴不安地提起,夜间在西城门外看见奇怪的黑影。
    「走了。」傅长亭饮着茶,简单答道。
    「怎么就这么走了?」夹着半块绿豆糕,秦兰溪大失所望,「没有奔过来跟你说几句吗?什么都没说?连脸都只让你瞧了一半?怎么这样?」
    惋惜的话语接连脱口而出,年轻的王侯歎满脸都是沮丧。
    木知木觉的道士木着脸:「她是妖。」
    赫连锋看向他的眼神中装满了怜悯。
    痛苦地蹙起眉头,秦兰溪嗓音不自觉又高了几分:「那也是一个姑娘,对你倾慕已久的姑娘。」
    「那又如何?」道者连眉梢都不曾有一丝颤动,语气平稳,话语无情,「妖即是妖,何来差别?」
    「啪——」用力收起扇子,秦兰溪霍然起身,「赫连,我们走!」
    傅长亭不解地仰头看他,不明白这平素笑脸迎人的王爷好端端地,怎么就闹起脾气来?赫连锋是老实人。老实人摇了摇头,看着一脸无辜的道者,终是于心不忍,在他肩头用力拍了拍,紧随秦兰溪身後,向茶馆外走去。
    来到曲江城中已有数天,虽然人们的口中不时流传着种种离奇怪事,可城内城外风平浪静。既未再听说谁家又有孩子丢失,也未到任何形迹可疑之人。
    甚至,除了那只自称「韩觇」的鬼魅,和那夜西城门下的古怪迎亲伫列,城中竟连一只精怪都不曾看见。只有那一丝诡异气息还在街边巷陌恣意游走着。除了妖气与鬼气,傅长亭在其中还闻到了一缕淡淡的死气,虽不浓烈,却饱含愁怨。
    
    战乱之年,客栈中生意冷清,老掌柜夫妇不敢大意,只许孙儿豆子在内院玩耍。小小的孩子很懂事,不哭不闹,常常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下发呆。
    秦兰溪看他可怜,把他抱进房里。小孩子拘谨,坐在他的膝头,一动不敢动。认起字来倒是聪颖,一会儿功夫就能流利地背出秦兰溪教他的简单诗文。
    秦兰溪笑着跟老掌柜夸他:「这孩子天资很好,将来能应试做官。」
    老掌柜笑得合不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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