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口中听到这种可能性,赵以护倒是愣了愣,“……你这样说来,我倒是想起以往我每次说起你,景澜的脸色总是有些不对劲。”
“如果真是因为我,那你们之间倒容易说清了。”子慕忍不住失笑道,“他应该很早就注意我了,现在想来他当时接近山色竟有几分原因是因为我了。”
听他这样说,赵以护只惊讶道,“他认识你身边的那个少年?”
“是啊,景澜这个名字我还是从山色口中听到的。”想到自己当时还叫人打听他的身份,为此头疼了好几天。
“看来他对你倒真是费尽心思了,不过——”子慕思忖道,“他的心思埋得很深,性格又偏纤细,我们两的事,你怕是得早些跟他说清了。”
“景澜的性子确实是这样……”赵以护低声叹着,“也只怪我到现在才明白,白白叫他伤了许多心了。”
——不过幸好,明白得还不迟。
山中无食材,两人也是不理油烟的,又说了一阵就准备下山了。临出门时赵以护看到子慕书中还捧着几本书,只调侃道,“你这书怕是金贵了,还带着走,放到山中还怕会化了?”
山色只关上门,一脸深意道,“却是很金贵,用来——”
——睹物思人。
“用来什么?神神秘秘,我倒想要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宝藏。”趁他不注意,赵以护一把抢了过去,粗略翻了翻整本书页,除了看上去有些旧之外,没有什么不一样。
子慕只把它拿了过来,笑道,“如果要是景澜看到你我这副模样,你怕是又得让他伤心了。”
听他这样说,赵以护却是真往四下里看了起来,见他如此,子慕却是朗声笑了起来,“一国之君也有这样窘迫的时候,这般景况倒是第一次见!”
被他打趣,赵以护倒是欣然受了,只感慨道,“真有几分不愿下山。”
子慕收住了笑声,也是怅然,两人在山间可以如从前般,可回到朝堂——
“不管你信不信——”赵以护停了下来,望向他缓缓道,“我是从没想过要令你怎样的,因为那份遗诏,我是对你起过猜忌,不过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觊觎皇位……”
想不到他竟把这件事宣之于口,子慕愣了愣,只道,“……那也是曾经了,如今,我也想明白了,那份遗诏——”他顿了顿,终于还是苦笑道,“那份遗诏是假的。”
赵以护的眼里满是震惊,他却又低声道,“我是偶然间听父亲说的……那份遗诏出自他之手,可我不明白的是——”他又停了停,似是极迷惑,“那份遗诏却是先皇令他假造的。”
让两人生出芥蒂的遗诏不仅是假造的,还是自己的父王示意!赵以护只觉得心内一阵冲击,苦笑道,“这样说来,这一切都是场笑话?倒像是父皇死后留下的一场闹剧了。”
子慕也是无力苦笑,他又开口道,“你之前没说是因为我会借此对付苏家吧?若我们的关系一直不好,这件事也将永远埋藏?”
他从子慕的眼里看到肯定的答案,两人又无言的走了许久。
快到山下时,赵以护突然道,“虽然有些说不出的憋屈,不过也就这样了。”
子慕不明的看向他,他才又朗声笑道,“昔日种种,今朝可续!”
这笑不是曾经的笑,带着些帝王的霸气,可这眼,却是一如从前,满目赤诚。
于是子慕也笑了,“那就今日傍晚,茶馆见!”
☆、夜色深几许
悠然阁外。
青年将目光落在牌匾上‘悠然阁’三个字上,良久才自嘲般笑了笑,踏了进去。
账房本来靠在柜台上拨弄着算盘,看到他却是停了下来,走近道,“公子,楼上有位客人要见你。”
青年脸上有些不耐,“不是交代了一概不见吗?”
“是一个少年,我看公子你和他走得挺近的,这才应了他,要不我这就告诉他你不在?”账房诺诺道。
“少年?”青年若有所思道,“我上去看看,你忙你的吧。”
——难道是他?
心里有了这种猜测,脚步不由带了几分急切,推开门后,却看到屋内空空无人。怕是哪个孩子的恶作剧吧,他心道,转身就要出去,少年轻快的声音却传了出来,“景大哥!”
景澜重又看过去,少年的笑脸从背后露了出来,带着些许狡黠。
心内失笑间却也是一松,看样子他消失这十多日,竟有可能只是溜到哪玩去了。
山色拉着他坐了,才愁眉苦脸道,“景大哥,我现在回去,子慕会不会生我的气?”
景澜笑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跑出去玩这么多天,还不留一点消息,害他白白为你担心。”
“没有啦。”山色反驳着,却也不说自己去了哪里,口中喃喃道,“都怪那个死道士……”
看他苦着张脸唉声叹气,景澜只宽慰道,“你回去他绝对是高兴多过生气,他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
“也对啊……”山色想了想,不由笑了起来,“子慕他从来没生过我的气,就算这次他生我的气,我也有办法让他消气……”
少年眼中露出一抹狡黠,景澜对他话里的办法倒是有些好奇了,只道,“你还为他准备了什么吗?”
山色神神秘秘的朝他笑了笑,低声在他耳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方法好不好,不过小虎说他每次用这个方法,死道士就会就范,所以应该是对的吧……对了,景大哥,你和你喜欢的人有没有那样过?”
他这一大段话说下来,景澜却是听得满是迷惑,只疑惑道,“什么那样?”
山色朝他眨了眨眼,凑到他耳边道,“小虎说这是彼此喜欢的人最爱做的事。”
看见景澜依旧不解的眼神,他又道,“就是脱了衣服,两个人躺在床上做的那种事。”
想不是竟是那个,景澜听他这样说完脸却是瞬间红了起来,山色却还在追问,“景大哥你还没说有没有呢?”
看少年一副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模样,景澜只无奈道,“没有。”
山色“咦”了一声,“难道景大哥你还没跟他说吗?”
“我是没跟他说。”景澜往杯中倾着茶水,“不过他跟我说了。”
“可你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呢?”山色担心道,“那个人是做了什么事伤了你的心吗?”
看到他眼里的关切,景澜只温声道,“没有,我只是——不太敢相信而已……也许是我想多了。”
面前人虽然是朝他笑着,可眸间的黯然却依旧未散去,山色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朝他轻快道,“或许景大哥你也可以用用那个方法!”
竟是又扯到了这上面,景澜也只剩下无奈的笑。
忙了一天,归家时又是满家灯火明了,子慕心道,幸好早些叫馒头那孩子回去了,不然怕是他回家都得摸黑了。
回到房间是照例的寂静,他依旧怔了怔,脸上带了些苦笑,还是没办法习惯啊,好像一回到房间就可以看到那只兔子,不管是作少年模样趴在桌上,还是兔子模样躺在被窝,虽然依旧是寂静,不过那寂静里却是有着他的气息,还不至于如此孤独。
梳洗完又坐着看了会书他才准备上床睡了,脱完外衫,又吹熄了灯。
往床上一躺却触到一个温热的身体,他却是马上推开了,边要摸索着开灯,边只道,“我不管你是夫人的示意还是如何,马上从我的床上下去,如果不想事情闹大的话!”
最近这几天母亲语句话间总是示意着要往他房里放人,他虽是拒了,却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着手做了,顿时也只是苦笑。
又点燃了灯,床上却还没有动静,他正要怒声,却被一只白嫩的手带了过去,躺倒在床上,顺着动作,却是少年那独一无二致的声音——
“子慕,我想你了。”
如果不是因为怀中温热的触感,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自己在做梦了,可转过头,却是少年晕红的一张脸,怕是在被子里闷的久了的缘故。
现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躺在怀里,子慕却只苦涩的笑了,想要挣开他,“你如今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少年只执拗的抓着他的袖子,“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不论是之前或是现在,我都只是为了你!”
看着面前人依旧没有笑意的一张脸,少年的脸色渐渐白了起来,惶恐道,“我想告诉你的,可是何书岚不让……子慕,你好好听我说好吗?”
子慕定定的看着他,眸中幽深,许久却是一叹,“也罢,反正这种罪也是我自己找来受的,要是当时没有带你下山,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山色攥紧他的袖角,只涩声道,“你现在后悔了吗?你是不是后悔了……这次你是真生气了,什么方法都没有用……”
边说着,他边垂着头,没有一点声息。子慕忍不住抚了抚他柔软的发,竟后悔自己刚刚说出这番话了,竟像是个孩子般,只想令他伤心,令他知道这一阵子自己的心伤,可看到他这样,自己就真的舒服了吗?
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他又把灯熄了,抱着他往床上躺了,用手抚他的脸颊,触到满手的湿意,他刚刚是存着要令他哭的意思,可此刻,却只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
“我不该这样……你怪我吧……”
“是我不对……我不会怪你。”山色将脸凑到他的胸口,低声道,“我知道你这次会生气,可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这样的……”
细细把妖力不够又遇上何书岚与小虎的事说完,他又道,“我保证,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大概是因为哭过的缘故,少年的声音绵软中带着些许喑哑,子慕认真听他说了,却只问道,“为什么要滥用你的修为?是因为我吗?”
“我不想先看着你死,我想变成跟你一样的寿命……”山色闷声道,“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子慕捋了捋他的头发,轻骂道,“傻兔子,你难道不明白妖精是可以活很久的吗?我虽然会比你早死,可下一世你不是依旧可以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