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女子和她身旁的丫头走远,一旁的景澜淡淡道,“现在皇上还要听我的看法吗?”
“不需要了。”赵以护也只淡淡答着,刚刚的笑意好像已归于夜色了。
两个人又坐了会,彼此无言,老板应是要关门的了,可见是他们两个熟客,也没来催。
饮尽手中杯里的茶,赵以护突然道,“你先回去吧。”
听到这句话,景澜的手不自知的握紧了,眼中带着些茫然,又像是没听清般。
他又侧过头看旁边的人,只看到他的侧脸,幸好……他在心里道,幸好没看到他的眼。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而今日他那样问他又是有什么深意?难道是不再需要他了吗……不,不会的,他踉跄着起身,朝浓黑的夜色里行去。
他昨日还说过喜欢他……而且说过永远都会需要他。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茶馆此时只余下两个人了,真是静的很。
壶里的茶已饮得尽了,老板适时的出来,问他还需不需要加茶水。
赵以护笑着回绝了,留下一锭银两,又朝她道完谢,才一个人到街道上走了起来。
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神情竟带着几分苦恼,街道上行人匆匆,一番热闹景象,好似全入不了他的眼。
他自是为了景澜而苦恼。
一国之主,此时却也因为儿女情长,占据了心思。
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也就不用这法子试他了……他把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心里有些懊恼,眼里却突的一亮。
不大会儿,城中有名的书阁里就来了一位蒙着面的青年公子。
有阁里的小童来询问着他要买什么书,他却是皱眉站了会,才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如若此时面纱掉了,必会发现他说完之后脸上已可疑的红了。
小童听完后倒是会心的笑了笑,只嘱咐他等一会,就进去书阁里面了。
晚上书阁里人并不多,零零散散,都是穿着不俗,带着些书生气的男子。经过蒙面男子身边的时候,倒也没过多惊讶,男子戴面纱的不多,倒还不至于引起围观了。
蒙面男子又坐着等了等,小童已将他所需的书拿过来了,还用油纸仔细包了。
见到那书,男子只给完银子,就揣着出去了,像是松下了什么包袱般,步子也显出几分轩昂。
待行到无人处,男子把蒙着的面纱解了,却不是赵以护又是谁。
如若细看,还可以看到他额上沁出的汗了,竟像是做了什么费力气的事般。而刚刚他做的事……赵以护自嘲的笑了笑,手上打开了包着书的油纸。封面却是五个字——龙阳春宫图。
虽然此处无人,可赵以护只看了看封面确认没错之后就用油纸重新包上了,脸上还余着几分窘迫。
这个是弄好了,可还有一件事……
他淡淡笑了笑,眸中浮出一双极美的,女子的眸,或许——该去找她了。
此时,宫中。
面目清俊的青年撑着额,目光虽落在桌上的书页上,却恍恍惚惚,门外只有士兵巡逻的声音,他细细听着,手指不自觉的在书上敲了敲……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遭了,可是那人……那人还没回来。
今夜,于余家而言,绝对算得上不平静的一夜了。
余老爷衣都脱下了,只待上床睡个好觉了,可是门却被敲了敲,边敲还有小仆催门的声音——“老爷!快快起来!有贵客!”
好觉被扰,余老爷自然满心不耐,却还是穿好衣,边出门边朝小仆问道,“什么贵客?这么晚还来来访?”
小仆神情激动,竟支吾了好久才说出口来,“是……是皇上!”
余老爷听得了,却是停了下来,嗤笑道,“你倒认得皇上了,府门都没出过几次的人……”
这话却是不信他了,小仆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却认真道,“有一次皇上巡游,我碰巧在外面买小姐要的脂粉,这才见着的。”
余老爷心里还是没大信,他不过寻常商户,皇上怎会来。但是既然已经起来了,随他走一遭也没什么。
等余老爷到了大堂,果见一青年男子居于上座,面上虽含着淡淡笑意,可是那眼望过来,却是令人心惧不已。
余老爷却是没见过皇上的,也不知道这人身份是否真的如小仆所说,是当今天子,只是光看这气度,装束,也知这人必是不平凡,只躬身道,“不知公子找老儿何事?”
居于上座的赵以护起了身,虚扶起他,淡笑道,“想必余老爷你对我的身份还有些犹疑,可否请令爱出来一见?”
“可是……小女这个时候怕已经睡了……”
“哦?”赵以护又缓缓地坐了下来,饱含深意道,“这可不一定啊。”
他的话音未落,从房内已走出一名打扮恬淡,脸上微微含笑的少女。
自己的女儿余老爷自是认得出来,见她出来也没戴面纱,正准备训斥,却听她已缓缓拜倒在地,朝座上男子道,“民女余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老爷本来是一直没确信面前人的身份的,可此时见她这样开了口,却也是冷汗直往上冒了上来,立马就要跪下,却被赵以护拦了,“余老爷今日并没怠慢朕,不用抱歉。”
余老爷却是头都不敢抬了,只诺诺的应了。
赵以护又道,“既然令爱出来了,就让她与朕小坐一会?”
他虽是问他,可当今天子的要求又有谁敢拒?更何况,这自己女儿像是与天子早已熟识,余老爷又怎么会说不?
果不其然,听他这样一说,余老爷立马把房中的下人遣散,自己也腆着脸笑了笑,出了房门。
堂内顿时只有赵以护和他的女儿余欢。
这次,没了面纱,赵以护也明明白白的看清了她的模样,说不上极美,可是却是一张越看越能吸引人的脸,更重要的是,她很有胆色,且——极其聪明。
“想必你也知道朕会来找你,所以早早做好了打扮,那么朕接下来要说与你的事,相信你已有了准备。”
余欢脸上的笑意一直没退,身子依旧是站的笔直,尽管面前人是威严的皇帝,可她脸上依然很从容。听到他的话,也只轻点了点头道,“皇上说的没错。其实——从第一次遇见皇上起,我就会这样了。”
“你很聪明——既然这般聪明就肯定知道了,朕不会喜欢女子,那你费尽心思,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刚刚不过说了一些极平常的话。
余欢也不惊讶,只淡笑道,“余欢知道皇上不喜欢女子,可是皇上一定会需要女子的,是吗?”
赵以护只端看着她,见她依旧不躲不避的任他打量着,半晌才微微笑道,“朕果然没看错人,那你又说说,朕要你做什么?”
他这次却是目光炯然的望着她了,脸色有些肃然,真正是以帝王的姿态了。
余欢放在纱裙上的手不自知的握紧了,但还是口齿清晰的答道,“如果余欢没猜错,可是皇后的位子?”
赵以护突然朗声笑了笑,拍着手掌道,“朕虽只见你几面,但是你可叫朕大大开了眼界!”
被他夸赞,余欢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态度。赵以护看在眼里,识于心里,只不动声色的又问她,“你既知道是要你入宫,那你又可知朕要你做什么?”
这个问题和先前那个问题一模一样,余欢却是知道这其实是不同的,一个是问要她做什么,一个却是要她位居皇后时做什么。
她在心里细细思量着,缓缓道,“自然只做那个位子,不涉政,也不争宠,仅仅做那个位子。”
“哦?”赵以护轻敲了敲桌子,淡淡道,“你的答案朕很满意,只希望以后你能不忘初衷。”
“当然不会。”
回到宫中天已微微泛白了,赵以护揉了揉眉头,准备还小眯一会,却见景澜竟撑着额睡了,皱着的眉头宣告着他心底得而不平稳。
他昨夜是一直在等他……
赵以护眼中闪过一抹怜惜,轻声扶着他到床上躺下,怕弄醒他,也没有脱掉他的外衫,只除了鞋履。
这样弄完之后已是到了上早朝的时候,他又抚了抚他的发,叹了叹,才出去了。
景澜是被门外的说话声吵醒的——
“……皇上终于要立皇后了!”
“好像那只是个商家之女,有些大臣们都在反对……”
“大臣们反对有什么用啊,只要皇上喜欢就行了,要说啊,那女子也真是天大的福分,竟被皇上看中了。”
景澜刚睡醒还有些模糊的意识随着外面两个小太监的声音渐渐清明了,一时间只觉得浑浑噩噩,茫茫然从床上起来,最后又茫茫然来到御书房。
年轻的天子拿着朱笔在认真批阅着奏章,好似也不知道他的到来,他转身想走,却又停了下来,淡淡道,“景澜是来辞别的……”
这句话说的极艰难,实在是因为他没想到这句话会说的这么早……他既有了心许的皇后,那他那日口中的喜欢又是什么?他已不想明白了。
年轻的天子依旧在批阅着奏章,像是没听到他的话,青年极留恋的望着他的脸,满心苦涩……他现在连望他一眼都不愿了,自己留在这里又有何意思?
他垂下了眸,没有望见那只被天子握着的朱笔,已快握得折了。
他转过身提起来步子,一步两步,在走出门口的时候,被一只手拦住了。
赵以护满脸怒气的望着他,冷声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连问问都不愿?”
青年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淡淡道,“难道皇上非得要我自取其辱?”
赵以护突的一笑,竟好像有些无力,“你就是这么会曲解我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又朝他走近了些,两眼定定的望着他,“我今日认认真真,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兄弟之间的义气,也不是臣子之间的信赖,是情人之间的喜欢,心里只此一人的喜欢。”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却不是去看青年脸上的神色,而是又低低诉道,“那个女子,很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