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敬之抬头间对上蓝芷噙着淡淡笑意的星眸。他的面色虽然有几分憔悴,但却如同浸透了水的上等青瓷般,光华依旧,有着不可言喻的美丽。
蓝芷看着他眼底流转的仿佛倾尽了一世温柔的目光,安心地闭上了长睫……此刻,他觉得幸福就是在每个清晨醒来的时候都能看到喜欢的人眉眼安然地睡在身边。每一次低声唤他名字的时候,都能听到那轻轻的一句“我在。”
……
桓敬之回了趟宫里,问遍了太医院的人也寻不着冷亦的踪迹。直到碰上了苏念白身边的李公公后,他才止住了漫无目的的寻找。
“桓大人……这,小的也不方便说。”
“我找冷太医有急事,恳请公公相告一声。”
“昨夜皇上留了冷太医在宫里过夜,估计这会儿他还没起……桓大人桓大人,您别走那么快啊,小的还没说完……您这直接去找他,怕是不妥啊。”
万岁爷可是和冷太医睡在一块儿啊……李公公目送着桓敬之远去的背影,将最重要的一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冷亦昨夜说什么也不肯留在苏念白寝宫里休息,苏念白拗不过他便只得吩咐下人将他带去宫里一处僻静的宅院里暂且住着。晚上,苏念白独自一人在偌大的龙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屏退了在殿外随身伺候的宫人,提了灯笼出去走了一遭。这一逛便是生生穿过了大半个皇宫。
是夜,淡烟笼月,风透蟾光,他借着清冷的月色,轻手轻脚摸进了一间烛火尽灭的屋里。床上的人竟是一点也未觉察到有不速之客的闯入,苏念白在床沿边坐下,静静望着那背对自己躺着的冷亦,心里微有些过意不去。想他白天和太医院的一群老顽固为着他刻意染上的风寒而针锋相对了一个上午,此刻必是乏了。
“不受个凉什么的,怎能让你这个别扭的家伙心甘情愿留在朕的身边。”
唯一一次他怕吵醒冷亦而没有霸道地揽他入怀,苏念白只是与他隔了一段距离侧身躺下,扯了被子重新盖在二人身上。
桓敬之很容易就在宫女口中得知了冷亦卧房的位置,因着他心情有些急切,又怕自己冷着副脸的样子会吓到她,与那侍女询问间的语气便不由自主便柔和了几分,但却惹得那宫娥有小半天红着脸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五指微曲,轻轻扣了扣紧闭的房门。久久也不见里面传来回应,他想着反正和冷亦的私交也不错,犹豫了一下便推开了那门迈进屋里。
哪料到他刚绕过屏风便看到了有几日未见的苏念白,苏念白觉察到了动静,将视线从冷亦的睡颜上移开,直直落在桓敬之身上。桓敬之对上那森然的眸子,竟也丝毫不觉惶恐和尴尬。苏念白许是习惯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搅人好事,心下很快就了然了这会儿桓敬之准是又来向他借人的。
他刚想将他轰出去,一旁躺着的冷亦便适时地悠悠转醒了。他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望着站在床前的桓敬之。
“敬之兄啊,你一大早该不会又要请我去欣赏尸体吧?”
见桓敬之不作答,他耸了耸肩,只觉背后似乎有一道灼灼的目光盯着,回头间,他便看见了苏念白一张面色并不怎么好的俊脸。对着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皇帝,他心下一惊,不由双手撑着床面往外挪了一挪。
“爱卿,睡得可好。”
苏念白深知桓敬之早已明白了他和冷亦之间的不寻常关系,眼下倒也是端着一派自然的帝王架子,全然忽视了这屋里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冷亦念着桓敬之在,便也不好发作,只得对着苏念白讪笑道:“多谢皇上关心,微臣这一觉睡得甚好。”
“那再闭眼小憩一番可好?”
冷亦闻言,迅速地瞥了一眼垂手而立,面上云淡风轻,仿佛充耳不闻的桓敬之,攥着身下地锦被对着苏念白道:“为皇上分忧乃是臣子的本分,我还是随着桓大人一同去看看尸体吧。”
言毕,他迅速翻身下床,扯了一旁架子上挂着的官服胡乱往身上一罩,对着苏念白行了个礼便用目光示意桓敬之尽早撤离。
“朕为有你这么个舍小家为大家的臣子颇感欣慰,那你就和敬之一道去吧。记得早些回来,朕也好论功行赏,好好犒劳爱卿一番……”
出了院子,桓敬之看着冷亦为了苏念白那临行前的一席话而一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
“桓大人你这背上为了佳人受的伤可有好些了?”
冷亦自然是注意到了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心想聊胜于无,既然在苏念白那吃了瘪,眼下不找人补回来总觉得有些不舒坦。反正前些日子,他帮桓敬之治好了被他亲爹虐出来的一身伤,这会儿正好可以借着机会嘈嘈桓敬之和那蓝芷的小破事以泄他浑身上下的难受劲儿。
桓敬之停了脚步,看了还有些衣衫凌乱的冷亦一眼,顿了半晌才道:“好得差不多了,今天请你出宫也正是为了蓝芷的事情……他被牵扯进了一桩人命官司里,我想劳烦冷兄和我一同去开棺验尸,以还他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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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水落石出 。。。
那县太爷迫于桓敬之和冷亦的官职,只得将案子重新开堂再审。
“桓大人,如果您没什么问题的话,那下官就开始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旁听的桓敬之。见他颔首应允后,这才命衙役带了死者家属上堂。
“青天大老爷,求你为我那死去的孩儿做主啊。我儿定是被那伫忘川里的小倌所害……”
“你有何证据说明你儿子的死是和伫忘川有关?”
“我儿子在猝死之前的下午去过那青楼,他平时身体好的很,除了有人存心想加害他以外就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暴毙家中。”
“这……”
县太爷眉头微蹙,额上不禁渗出一层冷汗。因为在事情发生的最佳时刻他没能去青楼取证而是随意抓了那蓝芷便充了凶手欲草草了事,这一时半刻也找不出什么言辞来推翻或赞同死者家属的说法。
“你儿子去青楼作甚,他多久去一次,在出事的这个月里敢问他去了几次。”
台下跪着衣着华丽的贵妇望着坐在县太爷边上的年轻男子,只见他一身单薄的莲青色云纹长袍,用雕虎纹的玉簪简单挽起长发,清俊的脸上尽是肃穆的神色。
“这……去青楼这种地方自然是喝花酒。按照大人这么问,莫非风花雪月之事也变有罪了?”
“大胆,岂能对着御史大人无理!”
县太爷手里的枕木啪的一声落在了桌上,他侧头小心看了一眼桓敬之的表情,见他薄唇微抿,神色冷淡便不由噤了声。
“你可知你儿子这个月光是去伫忘川就约莫有二十几趟。我派去调查的人来报,京城的各大青楼的老鸨都当王公子是常客。而且你儿子还有虐待小倌的癖好,除了伫忘川以外的别家青楼的公子小姐皆都受过他的凌虐。”
“你……你这是在诋毁我儿的清誉!”
“你若不信,我可让证人上堂与你当面对质。”
“就算我儿子虐待那些下贱的小倌,那又怎么样了,再说他嫖人也是付过钱的。”
“问题就在此,你儿子日日夜夜沉迷于欢好之事才是导致了他纵欲过度,最后猝死的真正原因。”
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落入眼帘的正是着了一身朴素青衣,外罩银鼠夹袄,脚踏深色避雪长靴的冷亦。一双细长的眼睛噙着璀然的笑意,他随手掸了掸肩上的雪花,负手步入堂内。
“你又是何人!岂容你这样污蔑我儿!”
那妇人指着冷亦,气得那扣在满满一脑袋上的金银朱钗一颤一颤,几欲坠地。
“我是给你儿子验尸的仵作。”
“小小一个仵作也竟敢在公堂之上大放厥词,你,你可知我夫君是谁!”
“这位大婶,你别动那么大的火气,肝火太旺容易伤身,如果因此随了你那可怜的孩儿一起去了,这可如何是好?还有……第一我对你那夫君姓甚名谁一点也不敢兴趣。第二,随我一同验尸的还有另外几位仵作,他们得出的结论也同我的一样。皮肤燥裂,如炙鱼然,这是服用合欢散过量的症状。还有若是你不清楚合欢散是什么东西,我倒是可以现在告诉你……它就是俗称的春药。”
冷亦看着那贵妇手捂胸口气结于心的样子,无奈耸了耸肩。那在地上跪了良久的妇女此时突然起身,怒不可遏地对着堂内所有人吼道:“我和我那死去的孩儿今日所受的屈辱他日必当让我夫君讨回来!我相公可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到时候我要你们一块儿跟着陪葬!”
“公堂之上岂容喧哗!来人,把这疯妇给我按下。”
要不是县太爷胡子一撇,枕木一拍,冷亦还真怕自己一句“我还是当今圣上的枕边人。”就此脱口而出。
“桓大人,你看真相已经大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沉默良久的桓敬之淡淡看了一眼折腾许久的冷亦和那明显已被气得濒临疯狂的妇女。
“既然已经澄清了事实,便没什么好再纠缠的了。立了案,让那死者家属好好静静吧……”
他本来对那妇女还是心存同情,就算她诬告了蓝芷,但看在它是建立在了丧子之痛上,便也还是情有可原的。可眼下她这番的仗着身份企图胡搅蛮缠,颠倒黑白,桓敬之不由失了想找人软言安抚她的打算。
退了堂以后,那县太爷一脸讪笑地吩咐下人给冷亦和桓敬之二人沏了茶。他未曾料到像这样一桩看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案子竟会惊动到了御史中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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