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有空再问他吧。”他将书合上重新放在桌上,这时玻璃窗处传来细微的类似于雨点击打的声音,他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一只黄符折成的千纸鹤便轻飘飘的飞入屋中,在书桌上盘旋片刻后抖落一张纸条,他捡起一看,上面写道:急事,速来。随后纸鹤便又扑着翅膀飞出窗外,在楼底一直盘旋着,似乎是在等着他。
也许是早就习惯了莫宸用纸鹤传达消息的方式,他也没有再多犹豫什么,随手将纸条揉成一团丢到一旁,快步走到门前换上外出的鞋,就匆匆跑下楼,随着纸鹤离开的方向渐渐走远。只是他并未注意到,纸条上那种疏离的语气,莫宸从未这样写过。
纸鹤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街边飞着,不过所幸没有人为之瞩目,否则不知会惹出怎样的麻烦。他跟着纸鹤进入一家休闲茶楼里,然后走上这家茶楼的二楼,这家茶楼的生意此时意外的冷清,因此也显得二楼的环境很清幽,每两张茶桌之间都被一人高的盆栽绿景分隔开来,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每桌茶桌也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吧。
纸鹤在二楼七拐八拐的飞着,最后停在了一个在角落阴影里的茶桌上,之后,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阴影中伸出,两指做剪状轻轻夹起纸鹤,一道轻柔的女音似笑非笑的说着:“仅是一只纸鹤就能让你前来,你还真容易被骗啊。”
听到这些话,林跞并没有生气,只是疑惑的抬起头顺着声源看去,一个穿着一身黑色锦缎旗袍,面容素净端丽的女人慢慢从阴影中显现出身影,她静静的端坐在林跞面前。
“你是。。。。。。”这女人看着很眼熟,可是林跞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只好这样试探性的问道,女人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拿出一张黑色面纱半掩着自己的脸,又说道:“不知我的小泥人捏得怎样,与我谈谈可好?”“原来是你!”他面露愠色,语气不善的低声道:“我与你无话可说,就此别过!”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开。
女人并没有急着拦下他,而是抬手端起面前的一盏清茶,轻轻吹开萦绕在茶盏口缭缭的热气慢悠悠的说道:“你和那人还真是像极了,难怪莫宸会对你如此在意。。。。。。不知那幅画像你可还留着?”
他的脚步明显顿了顿,转过身,面色阴沉得很,他的声线不知怎的变得有些沙哑,他缓缓说道:“你还知道多少?”女人弯起嘴角呵呵的笑着说:“想知道更多的话,就陪我再聊会儿天吧。”
女人又从虚空中端出一盏茶递到林跞面前,几缕沁人心脾的花茶香味飘向林跞,他瞥了一眼那茶中事物,只是普通的竹叶青,并非花茶,真是奇怪。。。。。。他不解的想着,随后将茶盏推到一旁去,并没有喝它。
林跞垂眸想了许久,最后他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他道:“你们说的‘那人’,究竟是谁?”似乎是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女人轻呷了口茶,才将往日之事缓缓道来。
“大概是民国十几年来着,莫宸找到云家那时的宗主,要求我们帮他找一个人,只是他没有提供那个人的生辰八字,只给了我们一张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就这样让我们盲目的找了几年。后来也许是巧合,他先于我们与那人相遇,族里的前辈那时候也都见过那人,不过后来,那人。。。你生病了?”无意间瞟见林跞脸色煞白的蜷缩在一起,她就随口问着。
像是有什么想要冲破心的桎梏一般,撕扯着那仅有拳头大小的地方,却能让剧痛像烈火燎原般蔓延至全身。。。。。。满嘴都弥漫着铁锈的甜腥味,也不知道是咬破了嘴唇还是咬破了舌头,他咳出呛进喉咙里的血水,模糊不清地说着:“。。。他。。。后来。。。怎么了。。。。。。”
“死了,或许除了当时和他呆在一起的莫宸,没有人会知道原因。”她平静的说着,而林跞却感到心跳一滞,随后心底便消失了疼痛,有一个地方也变得空空的。“可是。。。。。。”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冰冷,“可是当他死后不久,莫宸却只身来到我族宗家,烧了藏经阁,抹去了所有老一辈人关于那个人的记忆。”
林跞看着她露出不屑地一笑:“姑且不论民国十几年的时候有没有莫宸,单是抹去记忆那点就漏洞诸多。如果你的老一辈人的记忆都被抹去了的话,那你又是从哪儿得知这些事的?”女人露出妩媚地笑,她笑着道:“要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事不会遗忘,只是不愿意或是不能想起而已。我云家虽然是玄门世家,可我却不习符箓、咒术,毕生只专研幻术,现在略有小成,已能提取记忆,窥人前世。”
“就算这些都是真的,可你们也说了,‘我不是他。’也就是这些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可你却设法让我来这儿,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女人没有回答他,却用食指不急不慢有节奏的击打着实木桌面,叩叩叩的敲击声听着倒挺悦耳,可是传到林跞耳里就只有了莫名的浮躁。
“那是因为啊。。。”她静静地望着林跞,眼里充满了算计,“我需要一个莫宸足够在意的人,来当我的。。。。。。人质。”人质?!不好!他心下一惊,扶在桌面下的手让他下意识的想掀桌子扔在这女人脸上,然后在趁乱离开,可是他却感到手臂完全用不上力。。。不,不仅是手臂,身体的其余部位也是这般。
“那茶你虽然没喝,不过仅仅是闻到它的味道,药效也是足够了。”女人笑着站起身,拍了拍手,几名穿着黑白道袍的道士便走了出来,向女人拱手后恭敬的问道:“宗主,有何吩咐?”女人指着瘫坐在一旁林跞道:“将他带回夕山宗家。”道士们面面相觑,一个较为年长的道士不解的问道:“宗主,为何要带这个外人回宗家?”
女人意味不明的笑道:“如果能挖出更多的信息,人质也就更有价值,不是吗?”
日暮西山,山涧中飘渺的云雾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幻。
夕山山顶,阴晦的地下室中难得的走进了几人,女人走在前头,推开了一间房间的门,擦燃火柴点燃了几只白蜡烛,淡淡的花香味慢慢弥漫了满屋,女人对身后的几名道士说:“把他扶进来,你们在外面等着。”
虽然浑身无力,但他的思维依然很清醒,他环顾了四周的环境,能看出独自逃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女人拿出一张黑白照片放在他面前,问道:“认识吗?”林跞瞥了照片一眼,岂止是认识,照片上那人除了穿的衣服和自己不同,剩下的根本就和自己是一模一样。“这是我从烧毁的残渣中的牛皮卷书套里找到的,想想关于它的事。”林跞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抱歉,我对它没有任何记忆。”
“不,你有,只是你不愿意想起而已。”女人伸出修长的食指戳着林跞的额头,压低了的声线像是带有魅惑之意一般,她说:“再想想,十年前?二十年前?还是更久?”不知为何,在女人手指触碰到的地方,就像是有一种引导的力量似的,能让他将许多尘封的往事再次想起,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关于照片上的人的任何记忆,头颅胀得生疼,似乎快要破裂一般。
“。。。我。。。真的不记得。”他咬着牙,断断续续的说出这一段话,女人收回手,站起身喃喃道:“藏得还真深。”她走到蜡烛旁,将那几只白蜡烛都换成了如鲜血般艳红的红烛,再次点燃,浓郁异常的花香伴随着烛泪浸染了满屋。
这花香像是能摄人心神一般,林跞感觉头变得昏昏沉沉,所有的回忆都像决堤似的从心头涌出,他好似被浸泡在冰冷的记忆里,像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水渐渐淹没了小腿,淹没了他的腰际,淹没了他的颈部。。。。。。他在水中胡乱的挥着手臂,到处抓寻着任何能够抓到的东西。
可是这洪水由不得他慢吞吞的找着能够依靠的东西,肺里似乎呛进了水,他剧烈地咳着,咳着呛进肺部的水,也咳出了肺里仅有的空气。彻骨冰冷的水将淹没他的头顶时,汹涌的水流带来了溺水人的那株稻草。
“十。。。三年,南京!”他像刚上岸的鱼儿一般急促的呼吸着,几乎是呜咽着吐出这些词。“民国十三年,南京。。。。。。终于找到了有用的东西啊!”女人耸着肩几乎是癫狂的笑着,目光中流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苍老。
“嚓嚓嚓”墙壁处发出了刺耳的异声,抖落了许多角落的灰尘,沙沙沙的落下,眯了这些人的眼。女人问向屋外的人,“地震?”“宗主,不是地震,是有人要强行上山,守山弟子正在全力阻拦。”道士们恭恭敬敬的回道,“是玄门的哪一派?”道士们踌躇了片刻,才小声的说道:“不清楚,听守山弟子说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她皱起眉沉默着,突然张嘴缓缓道:“应该是他。。。。。。让全部的人都离开夕山,和他对抗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他只有一人,如果我们。。。。。。”女人生硬地打断那个道士的话:“螳臂挡车没有任何意义,况且我们还有事要请他帮忙。立刻就走,我不想说第三遍。”那道士顿了顿,接着问道:“那房间里的那人怎么解决?”“不,把他留着,毕竟人质是活着的才有意义,不是吗?”女人笑着说道。
“是。冒昧的问一句,您使用的那种香料,会让他。。。。。。”“那个啊,没什么大碍,顶多是记忆混乱罢了。”
“可恶。。。他究竟是不是人。。。。。。”一名弟子抹去嘴角渗出的血迹,过量的使用符箓会让身体受到了一定的损害,他瞪着站在十来米远的毫发无伤的那人,不甘的向身边的同伴这样说道。那人正是莫宸,他看了眼狼狈的众人,淡淡说着:“我不会杀你们,所以别挡我的道,我只是来带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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