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间,天一半,地一半;男一半,女一半;善一半,恶一半;清净一半,浊秽一半;爱一半,恨一半。”
“我只要半个世间就够了。”青沫忿忿。
“何必如此固执?”
入夜,易水古城歌舞升平。北隔观前街与修真观相对的戏台前,人头攒动。戏子尖细的嗓音连绵婉转,咿咿呀呀,一拐九个弯。
站在人群之外,勉强看到戏台歇山式屋顶,飞檐翘角,庄重中透著秀逸。灯光映照下,人影绰绰。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即使知道了是这样,还是要装模做样地演下去。”青沫嘴角一抹冷冷地笑。
“不因物喜,不因己悲,缘起缘灭不过如此。”超然物外的洒脱。
☆、12
回来的路上,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雨,早上带的伞不知忘丢在哪里了。两人湿淋淋地出现在西院时,福伯和几个丫鬟乱成一团。
窗外大雨磅礴,西厢房屏风后的大澡盆里装满了刚烧好的热水,水汽蒸腾。丫鬟准备了两套乾净的乳白色亵衣搁在床边衣架子上,一前一后随福伯退出屋子,关上门。
青沫上前伸手试了下水温,转身掀开纱帐,走到床边,俯视床上裹著两床棉被,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人:“师傅,热水准备好了。”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罢,我自己来。”银古蜷缩著身子,懒懒地掀动眼皮。自从离开沙漠后,身体状况一直都在恶化,丝毫经不起风寒雨水。
“我帮你,”青沫执意不肯离去,扯开他死死抓著的被子,一把抱起□的人穿过轻薄的纱帐,稳稳地将他放入澡盆中。
一室雾气氤氲,银古昏昏沉沉的靠在澡盆边沿,半眯了眼睛,瞅著依旧站在身边的徒弟,“青儿,你出去。”
青沫没有动,眼睛直直地盯著水中清秀线条。一阵簌簌解衣声后,澡盆里的水波动了动,银古模糊中见到一具高大□的年轻身体也进入热水中。
琥珀色的眼睛蒙上一层迷离的水汽,青沫摒住粗重的呼吸,慢慢地靠近两颊被热气熏得绯红的人。湿润的舌头贪婪舔细长白皙的颈项,继而含住轻咬耳垂,微微刺痛让身下的人躲避性抬高肩膀,偏头夹住耳朵。青沫辗转喉结,灼热的吻蔓延到另一侧脖颈,连耳廓一起舔吻,舌头卷起,袭击耳内。
水下,强劲有力的手臂箍住他纤细的腰,另一只手从光滑单薄的后背,往下游走,摸至大腿内侧,一点一点细细的揉搓。银古全身无力,眼皮重的掀不开,下意识想要推开强势覆盖上来的男性身体,嘴里呢喃:“青儿,不要,不要。”□的两人反而越贴越紧,□也密不可分的缠在了一起,一寸一寸地厮磨,氤氲热气中弥漫著浓浓□气息。
“师傅,不要丢下我,好不好?”青沫凑上嘴,小心翼翼地舔他桃花般粉嫩的唇。怀里的人踟蹰,眼睫微颤,许久没有回应。
青沫的眼睛红了,按住他的后脑疯狂有力地吻,敲开紧闭的唇,灵活的舌头在口内四处疾扫,直到呼吸困难才分开。银古大口大口地喘气,两颊不正常的红润,浓密的睫毛沾满了水汽,眼神迷离。身侧水面,白色发丝和栗色长发,散乱交织游戈,纠缠不清。
“我只是掠过你身边的一屡风而已,何必如此执著。”银古长长地叹了口气。
青沫紧紧搂著他,倔强:“借口,都是借口,我不要听!”
半夜,青沫搂著浑身冰冷的师傅躺在床上。精雕细镂的窗棂外,紫竹婆娑起舞。
从月沙川死里逃生大病一场醒来后,他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是很长一段时间他每晚做奇怪的噩梦,直到满头大汗吓醒。面对无尽的黑暗,他害怕不已,跌跌撞撞地摸到师傅床边。师傅什麼也没说什麼也没问,抱著年幼的青沫望著头顶蓬帐的裂缝漏下的月光,直到天亮。
那个时候,青沫和师傅还在草原生活。
早晨,师傅带著他踩著露水去草原边缘的森林,路过一群群低头吃草的牛羊,放牧小女孩向他们远远挥手,银古微笑点头,一旁臭著脸的青沫把头偏过去,只当没看见。
森林里,弥漫在树林间的大雾渐渐散去,耀眼的阳光光线从直插云霄的古木间隙中投射进来,密林深处不知名的小鸟咕咕的叫,白色人影在枝繁叶茂的林中穿行。
青沫坐在一块草地上平心静气地打坐,瘦弱的胸膛一起一落,吐纳呼吸周围清新乾净的空气。附近枯枝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颗小石子从青沫的手中飞了出去,草丛里一只灰色的野兔被击晕了。
睁开眼,身边那簇白色露花中一堆新鲜的野果。再仰头,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的人靠坐在树枝上,迎著林风对他笑,霞姿月韵,风华绝代,青沫看的如痴如醉:“师傅。”
“青儿,上来。”银古招手。
树下的人开开心心地从地上跳起来,整理了沾上乱草和泥土的衣服下摆,抓起脚边最大的两颗野果,飞身上树。还没触及枝丫,瘦小的肩膀就被抓住,腾空直上到达最高的枝头。顿时视野开阔,深绿色森林海洋,远处起伏的草原依稀能看到散落的羊群。青沫第一次站得这麼高,有些害怕地抓著银古的手,强劲的风呼啸著擦肩而过。
“风无定,云无常,聚散两茫茫。”银古在枝头长身而立,衣袂飞扬,“那些沉睡在抚仙湖底下,我的族人阿,什麼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青沫一只手抓著树干,大口大口地啃果子,细长的眼睛瞄着这边,口齿不清地问:“师傅,你在干什麼?”
“看看我远方的故乡。”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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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出生的地方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很美吗?”少年老成的小脸上遮掩不住的好奇。
“是阿,很美,云缭雾绕,四季如春,”与天相接的地方,风与云为伴,四处漂泊,看尽人间沧海桑田。
白天,附近游牧族人同龄的男孩女孩们聚在一块骑马嬉戏,青沫只是坐在草地高处静静地看。天性好斗的草原少年看不惯青沫清高的姿态,带领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前来挑衅。
青沫拽拽地靠在毡房前,满脸不屑,更激起一片叫骂声。
里面羊毛毯上小憩的银古被吵得头疼,整理了衣服掀开门帘出来。
“这样吧,那边有两匹马,青儿骑白马,阿木古郎骑黄马,你们骑马去西边清泉再返回来,谁的马走得慢谁就赢了。”银古好心地提议,“这样如何?”
“什麼?看谁骑得慢?”号称草原疾风的阿木傻眼了,如果谁也不动站在原地,这比赛得比到什麼时候?身边几个身强力壮的少男少女起哄道:“银古师傅,你出得什麼烂主意?!”
“一群头大无脑的家伙。”青沫身形一动,转瞬到了人高马大的阿木身边,在他耳边轻笑几声。还没等惊疑不定的阿木反应过来,他已经飞身跨上黄马,在众人目瞪口呆中绝尘而去。
银古裹紧了披风,扬眉赞赏地笑了笑,随即挥挥手:“都回去吧,别错过了晚饭时间。”
入夜后,草原的天空广阔无垠,繁星点点,附近牧民们围著火堆欢歌起舞,热情好客地人们邀请师徒两人参加他们的聚会。青沫孤零零地站在灰暗的毡房前人群之外,看火堆边人群中的师傅优雅的弹琴吟唱,是那麼柔美悦耳。
来挑衅过的那些同龄人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围著火堆跳舞唱歌,摔跤比武。
草原的游牧部落逐水草而居,很快,陆续迁移到别处去了,临走前送给师徒两人很多食物。於是,整个漫长的冬季夜晚,银古点著油灯,亲自督促青沫读书习字。
这样简单安宁的日子过了很久,久到当初那个阴沉的少年长大成了比银古还要高大的青年,久到他以为会一直这样和师傅生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聚会结束,人群渐渐散去。青沫不声不响地走到师傅身边坐下,聆听四周黑暗中风吹草动的声音。
“风不记得草的颜色,草却记得风的味道。”一直沉
默的青沫伤感的脱口而出。
“风会在心里记得。”银古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竖琴琴面,沉吟良久,“这里停留的太久了,我都快忘了我是谁了,我们去易水吧。”
这夜,青沫固执地坚持和师傅挤在一张床上,伸手大胆地搂住师傅越来越纤瘦的腰。帐篷外透进来的月光,映照出近在眼前睡得很安静,有著纤细柔和五官的人。他偷偷低下头亲吻,蜻蜓点水一般,从额头延伸至淡粉色的唇角。
“师傅,我喜欢这里的生活,不要离开,好不好?”
身下的人睫毛微颤,却始终没有挣开眼,更没有回答。第二天醒来,银古神色如常,一切照旧,好像什麼也没听见一样,理所当然地开始收拾上路的包袱,徒留青沫蹲在角落里暗自受伤。
☆、13
这天,易舒下了朝回到府邸,一脚踏进大厅,等待多时的飞樱娴和青沫站了起来。
“宫里为秦西使者设了洗尘宴,”易舒坐下来,接过丫鬟递来的茉莉花茶,喝了一口,“奴伊公主自告奋勇做了塔罗牌占卜,父皇被哄得很开心,当场答应为秦西国战事提供资助,拉古斯从头到尾倒没说什麼。”
“改日请王子到府邸一游。”飞樱娴提议。
“本殿下正有此意思,可是拉古斯行事谈吐冷淡谨慎,很难亲近,”易舒放下茶杯,嘴角浮现几丝兴味,“不过回来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我在殿前遇到他目送琴师离宫。”
“我师傅?”青沫心中一动。
“正是。”
“据我所知他到现在还未成婚,莫非。。。。”易舒眯了危险的眼睛,若有所思。
飞樱娴和青沫坐在下位各怀心事。
“恩书去哪里了?”易舒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就没看见他了。恩书是易舒的儿时伴读,太傅的独子,也是现在身边的谋士。
“他去逛夜市,淋了点雨躺床上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