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沙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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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沙川-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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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浓墨写著大大的奠子,白绢在两旁随风摆动,肃穆悲凉。雪白的大堂上,只有一身白色丧服的二少爷独自跪在新摆上的灵牌前,面无表情。
  


☆、6

  船不紧不慢地到达易水,初升的太阳跃出连绵的群山。蔚蓝的天空下,这个海边繁华喧嚣的城市又开始了新的一天。港口,大大小小的船只纷纷扬帆起航,从青沫眼前漂过。对面一艘不起眼的货船上,有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费劲地解开船尾拳头那样粗的绳索,甲板上几个工人在辛苦忙碌著。 
  栏杆边,一个身披连帽披肩的外族商人在和船主模样的人交涉,双手不停的比划,嘴里笨拙地吐出一个个生硬的汉语。青沫伸手拂开在眼前交织乱舞的发丝,笑了。那个吐沫横飞的褐色卷发商人终於注意到了这边,停下伤脑筋费口舌的谈判,向青沫挥了挥手。 
  船靠岸了,青沫吩咐东叔和翠泠,将小弥送回西苑,然后先下了船,独自沿著运河繁荣的街市走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中,几艘豪华的画舫悠悠的停在岸边,从敞开的菱花雕窗一眼能看到船内昨夜奢靡狂欢后的痕迹。 
  远处南山上丹霞寺飘来悠扬而祥和的晨钟声,一声连著一声,连绵不绝,震撼的人内心无比安宁。青沫走进岸边枝叶茂密的柳树下,在半湿的石桌边坐定,脚边茂盛的青草舒展的长叶上,滴落几滴晶莹剔透的晨露。 
  使者的行踪已经飞鸽传信给易昭,当然掩去了昨晚发生的事。一开始,青沫没有想过要全心全力効忠这个自以为是,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神态的皇子,为了世人眼中至高无上的皇权,手足相残丑态毕露。 
  他伸手摸了摸犹自生疼的脖颈右侧,素净的衣领下,几朵妖娆妩媚的黑色花朵在细致的肌肤里若隐若现,体内的血火烧一样热辣滚烫。耳中似乎听到了虚无缥缈噩梦一样的呓语,疯狂而聒噪,如同数不清的虫子在啃噬他的心,吸他的血。钻心的疼痛中,指甲在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带血抓痕,但是怎麼也刮不掉越来越清晰的黑色魔花。 
  一个脚步在青沫身侧停下,干瘦的手伸了出去。还未触及他的肩膀,前一刻还低头抱肩,秀发遮住面颊的青年一阵风般迅速飘出几丈远,手中旋出一把锋利短剑,半隐在宽大的袖口中,一道森然寒光闪过。因为巨大的疼痛,方才竟然没有发现走近的脚步声,等他看清楚眼前的来人时,才放下全身的戒备。 
  “希伦阁下,近来可好?”青沫悄悄收了袖中防身的贴身短剑,轻松地对来人问候。刚刚在港口隔船打过招呼的异族商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戒备举动惊吓住了,说不出话来,绿色的眼睛瞪了对面仿佛什麼都没发生一样的青年半天。一头波浪褐发已经用斗篷连帽严严实实遮住了,只露出一张肤色雪白胖嘟嘟的老脸。 
  青沫下意识地扯了扯衣领,慢腾腾若无其事走回到原来的石凳边,看著河心悠悠地荡过一条划桨木船,上面堆满了新摘的瓜果蔬菜,对岸早点铺的小夥计,手脚灵活地招呼一拥而上的客人,高高的蒸笼正冒著腾腾热气。 
  这个经商多年的外乡人终於回过神来,颤抖著一把雪白漂亮的胡子,眼神闪烁不盯,操著还不甚流利的汉语,関切地询问沉默的青沫,“公子,你的脸色很差,怎麼了?发生什麼了吗?”后半句在喉咙滚了几滚,终究没能问出口。 
  尽管希伦对眼前这个习惯不动声色的年轻人充满了好奇,但是他明白,即使问了,也只是如扔出了一颗石子到一口深不见底的水潭里,注定不会有回应。果然,青沫像往常一样,嘴角习惯性勾了勾,不置可否。和这个年轻的船队首领相交了几年,除了合作的事宜,从来不和希伦谈论自己的私事,偶尔不小心提及也是不留痕迹的避开。 
  希伦从年轻的时候起,就在极具冒险精神的父亲资助和鼓励下,开始经营海上贸易,常年往来大陆沿海各国。十几年过去了,希伦到过数不清的地方,交往过各式各样的人,见识过的东西也是无奇不有。 
  近些年来,西方大陆最强盛的秦西帝国正处在内忧外患之中,从北方常年冰雪覆盖荒蛮之地跑来的野人部落,闯进了生活富庶的帝国人视野中。那帮比帝国人更高大更强壮的蛮人,扛著原始而笨重的武器盘踞在帝国边界,对著气候温和,土壤肥沃,物产丰富的秦西虎视眈眈。帝国内也弥漫著丝丝风雨欲来的气息,一股不明来源的势力在暗中蠢蠢欲动,以致帝国境内到处人心惶惶。 
  曾经独居在秦西的希伦父亲前几年离开人世,自此喜欢自由和旅行的希伦再也没回过故国,直到青沫出现,介绍给了他了好几单转运货物去秦西的生意。希伦在易水有家酒楼,每次完成一笔生意后,常常会回到那里小憩一些日子。 
  遇到青沫的那年秋天,他在港口下了船,坐上了来接应的马车,颠簸著沿运河驶去。车窗外金色灿烂的余晖笼罩整个易水城,街上往来的行人影子被拉的老长老长,凉飕飕的秋风卷起地上黄色败落的柳叶。有点冷,他拉了拉厚厚的斗蓬,眯著眼睛细细观望重重飞檐后南山上成片壮观的红色枫树林。一声声洪亮缠绵的晚钟在萧瑟的秋日傍晚中荡开了去。 
  车子晃悠悠地在泠月楼下停住,两匹马噗嗤噗嗤哼著气。第一个走出来迎接的老管家,边接过希伦身后的木箱,边告诉他有个陌生的年轻人想要拜见他。希伦点头,摘下连帽披风,交给小夥计,顺了顺被风吹乱的
  蓬松卷发,慢腾腾的穿过有些冷清的大堂,略带疲惫神态的爬上楼梯,转身向二楼东边的雅间走去。 
  一身普通素色广袖宽袍的年轻人,静静坐在靠窗的木桌边,一只手撑著头,微侧著看著手指间夹的一片漂亮红枫叶,目光中泛著柔和的情愫,长长的漂亮栗色发丝散乱垂落在桌沿,不时随著从穿窗而入的晚风扬起在空中打转,暖色余晖透过半开的窗棂,洒在他削瘦的身上。 
  希伦换上生意人惯有的圆滑笑脸,掀开松绿色珠帘,踏进乾净的房间,窗口的人一双微微上斜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正冷冷地盯著他上下仔细打量。饶是阅人无数的商人希伦也被看的心里毛毛的,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仿佛前一刻看到的那个表情温柔的他是个幻觉。待到他走近了些,可以看清楚对方的面容时,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人很像另外一个人,一个十几年前已经死去了的人,秦西国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亚希小王子。 
  希伦年轻的时候,曾经在父亲费尽心机的安排下,进入帝国有名的贵族学校念书。那里的学生都是帝国有权有势王公贵族的子女,个个打扮的人模狗样不可一世,王族花巨资建成的豪华学院,成了这群天之骄子们茶话会的社交场所。 
  尽管希伦一点也不喜欢呆在那个和自己格格不入的鬼地方,但是他明白父亲是忍痛撒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财,才让希伦成了少数特例,作为商人平民进入到那里。热衷权势的父亲希望他在那里结交些贵族公子小姐,好为经后攀爬权势做准备。可惜,希伦却更加痴迷航海冒险,经常避开热闹的人群,躲在阴暗的教堂藏书阁里,就著墙上油灯昏天黑地地看那些厚厚的航海日志和异国风情录。他的父亲知道后,气得吹胡子瞪眼,直呼白白扔了那些贿赂的钱财,狠狠打了他几顿也没用。 
  有一天,他急急忙忙的赶进课堂,发现大部分的人三三两两聚成一堆,唧唧歪歪小声议论著什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恐惧和不安,“。。。。。。听说阿,谁接近他谁就会被魔鬼附身。。。。。” 
  “好可怕阿。。。。难怪长的那麼漂亮,原来是魔鬼的化身。。。。。” 
  “怎麼可能,讹传罢了,我就不信世上真有魔鬼庅?”也有几个离经叛道不怕死的小姐摇著羽扇半遮著脸,不屑地反驳。 
  “不过有宫里下人偷偷的传,拉古斯王子很宠爱他呢。。。。长的那麼漂亮,也难怪。。。。。”满脸鄙夷。 
  “。。。。。拉古斯可是下任国王的第一继承人,怎麼跟他混在一起?太匪夷所思了。。。。” 
  希伦满脸疑惑地在自己角落里
  的位子上坐下,已经到了上课时间了,老师却还没出现,他翻开厚厚硬皮书无聊地看,窗外悬下来的吊兰在晨光中优雅的怒放,散发出清淡的花香。 
  过一会,丰满美丽的梅西夫人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教室里总算安静了下来,她说,“孩子们,今天拉古斯殿下送亚希入学,有谁愿意和我一起去迎接他呢?” 
  下面一片安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落地的声音。 
  “好吧,”梅西夫人无奈,“尤里,约瑟,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他人在这里自己念书。” 
  两个男孩不甘愿的随夫人走了,教室里很快恢复了嘈杂,希伦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空荡荡的走廊上,明媚的春光透过细长的柳叶窗,撒在光溜溜的大理石地板上。他趴在长窗花玻璃上向外观望,下面不远处林阴大道上,停著一辆皇家装饰的大马车,车周围站著一队军刀的骑兵。神态恭敬,白发苍苍大腹便便的校长领著众多学者和学生站在马车下,一个金发男子大步跨下车,转身伸手抱下一个小男孩,一阵春风扫过,大道上樱花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在学院里,希伦只看过亚希一次。那天,天气晴朗,空气清新,他穿过刚刚修整过的玫瑰花圃,打算前往西坡上的教堂阁楼中度过这个美好的初夏下午。 
  周围很安静,偶尔几个戴著草帽的花匠提著劳动工具走过。经过一片瀑布般壮观的紫藤花架时,希伦眼角一瞟,意外地发现花架下有个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瘦小人影,是那天在走廊偷看到的小男孩,亚希。希伦好奇地轻手轻脚踩著新冒出来的青草走了过去,悄悄躲在爬满紫藤的花架后面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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