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老天不公,又觉得人人面目可憎,好像随时都会来害他似的。
这种神经兮兮反倒让他更不容于人,一路上没少饱尝人情冷暖。最后磕磕绊绊,无家可归之感由然而生,反而来到了曾经救过他一次的白狐的石洞。
白狐并不理解书生怎么这么容易走极端,但想着人类或许就是这样,便不再去深想。对书生痛哭流涕的样子,白狐也只是平静的看着。
白狐不是狐仙,他对人类的喜怒哀乐不想去理解,更不会去主动帮助人类。只不过上次是因为在狐仙庙里,所以他才会去顺手管一下。
书生最后哽咽的说不出话了,白狐也仍是不为所动。所幸书生要的不过就是有人可以倾诉,倒不是有人排忧解难。
这么久了,终于有一个“人”肯原原本本的听着自己诉苦,书生一直紧绷的情绪也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所以他在石洞里一夜无梦的酣畅的谁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白狐并没有挽留书生,确切的说,书生一大早起身后连白狐的影子也没见到。若非他是在石洞中,书生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昨天只是做了一场梦。
想起白狐那张绝非人间能有的面庞,想起白狐虽然不爱言语但是每次都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书生不知不觉对白狐有了依赖感,尽管人妖殊途,但书生却一点也不害怕白狐。
尽管书生不想离开石洞,但是白狐没有开口留客,书生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留下。但是书生还是在石洞里待了整整一个上午,尽管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等什么。
白狐终究还是没有露面。
书生最终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石洞。其实白狐虽然没有开口留客,但也没有开口赶人。书生却还是决定离开石洞。然而出了石洞,书生举目望去,却更加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容身之所。
他不想回到家乡,因为那里已经没有值得他挂念的人了。
他也不想四处闯荡,因为这次被人顶替以及之后的人情冷暖已经让他开始害怕接触别人。
他更不想找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平淡一生,因为他明明有着光明的前程的,却在一瞬间轰然崩塌,又让他怎能甘愿?
那么,还能去哪?
书生不知不觉来到了那个狐仙庙。破破烂烂的庙仍是没有人拾掇过。他走进去,在一个角落里浑身蜷缩成一团。
这样自生自灭,也好。
白狐的生活是一成不变的,哪怕书生来了,他也只是把书生当成一个过客。所以他整个一天还是不断的修炼。书生没有往石洞深处走,自然也找不到白狐。白狐再出石洞的时候,看到书生已经不在了,也没多想什么。
白狐也不知修炼了几天,终于有一天又去了狐仙庙,然后盯着石像发呆。
“嗯……”
从破庙的角落里传来的细微的呻吟。
白狐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了蜷缩着的书生。书生此时已经气息奄奄,有种随时都会咽气的感觉。
“你怎么会在这?”
白狐仍是面无表情的问道。
然而书生却是没有回答,一动不动的缩在那里,闭着眼睛,并没有发觉白狐的存在。或者说,书生饿了许多天,已经没有力气去关注周围了。
救还是不救?
白狐并不知道什么是生无可恋,死无可惧,他只是觉得不想让这个人死在狐仙庙。狐仙庙是白狐心中的一个地方,是他的一个虚幻的归宿,没想到今天也会有人把这里当成归宿。
这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等书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本以为自己已经到阴曹地府了,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是在石洞的床上,而白狐就在他身边。
白狐看着书生,只是淡淡的说道:“如此,便留下吧。”
3
3、丽娘 。。。
书生留了下来,和白狐一起住在石洞里。只不过书生一直住在靠近洞口的地方,那里有着人类用的家什。白狐则是一直在石洞深处修炼,书生没有去过石洞深处,也不知道石洞深处是什么样。
尽管在一起生活,两人的交集却是少的可怜,书生经常连着好几天也见不到白狐一面。尽管如此,书生每日仍是过的很满足,因为他知道白狐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所以就算每天只有书生一个人,他倒也是怡然自乐。
唯一的麻烦却是吃食了。除了最初的几天,因为书生身体缘故,都是由白狐出去给他找食物。现在书生身体大好了,白狐也便不管了,由着书生自食其力。
百无一用是书生。
不幸的是,书生正好具备了“书生”这一职业的普遍特点。最初的时候,他只是去采白狐曾经给过他的野果,不过每日仍是食不果腹,直到后来把石洞周围的野果都采完了,才开始往离石洞远些的地方走。
这天,书生正采完了一天的吃食准备回洞的时候,却听到背后有个女人的声音:“你这呆子倒是好命。”
书生吓了一跳。这么多天了,他没见过什么人,更别提听到有人说话了。虽然他偶尔能看见白狐,但是白狐的话总共也不过五句。
待书生转身去看身后,只见一直火红的狐狸眯着眼睛,十分慵懒的看着自己。
书生吓的一屁股跌到地上,颤颤巍巍的指着红狐,磕巴道:“你、你……”
“这么久不见,就忘了我啊,真伤心呢!”
红狐笑着转了个身,变成了一个红衣美女,婷婷立在书生眼前。
这下书生的脸变得煞白,因为眼前的这个狐狸精,可不就是之前在狐仙庙遇到的那个。
倒是红衣美人先嫣然一笑,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话虽这么说,书生仍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狐、狐狸精……”
“什么狐狸精!我叫丽娘!”丽娘一巴掌打掉书生还在指着她的手指,“你不还是和白狐一起住的吗?怎么不见你叫他狐狸精?”
白狐和你可不一样,他可不会吃我。书生虽然腹诽,但是到底是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丽娘似乎看出了书生的心思,眼波流转,道:“你现在和白狐一起住,这山上的妖精多是不会与你为难的。这么多天了,你每次外出不都平平安安的?”
丽娘的这句话倒是真的。
然而,书生却不由得变色道:“你,你监视我?”
还没等书生大呼“非礼勿视”,丽娘已经嗤笑道:“真是个呆子!我监视你干什么?”
大概是丽娘语气里不屑的意味太强了,连书生也能听的出来。他脸有些发红,对刚刚说过的貌似是自己抬举自己的话有些羞赧。
丽娘倒是没有继续讥笑书生,转而道:“这山上的女妖精,哪个不是对白狐又爱又恨?关注石洞的自然不只我一个人。大家煞费苦心了这么久,都想着吸引白狐的注意力,没想到最后反倒被你这个呆子侥幸进了石洞。”
丽娘的话,书生也有些感同身受。虽然他和白狐一起住在石洞,但是偶尔白狐进出石洞遇见书生,也是当书生不存在一样。
书生是和别人有所不同的,但又和别人没什么区别。
书生呆了一呆,随即有些傻头傻脑的说道:“他一心修炼,身旁的都不关心。”
就像书生之前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只不管现在书生是心灰意冷了。但是他还是很理解白狐这种修炼热忱的。
想到这,书生突然有种身为白狐知己的感觉,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高兴。
白了书生一眼,丽娘毫不犹豫的泼冷水道:“你当他真的只想着修炼成仙?”
看着书生一脸无知却有些洋洋自喜的样子,丽娘哼道:“他都是为了见那个人一面!因为那个人成仙了,他只有也修成仙才能见到那个人!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会救你?因为那是在狐仙庙,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是狐仙!”
书生有种被雷劈过的感觉,觉得有点难受,但又觉得有点幸运。
看着书生的呆样,丽娘有些快意,道:“别以为你与众不同了,其实你没比我们强多少!”
书生愣愣的看着丽娘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离开,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脑袋中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想着狐仙庙的那尊石像,想着白狐经常出去也只是去狐仙庙对着石像发呆。
书生就这样发着呆,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想到自己该回去了。他一个一个的拾起掉在地上的野果,脑袋仍是一片空白,直到他回到石洞看见了白狐。
白狐就站在洞口,看见书生回来了,也没说什么,举步就要往石洞里走。
“等一下!”
还没等书生反映过来,他已经开口叫住白狐了。
看见白狐平淡无波的看着自己,书生很想问白狐是否是在等自己,但到了嘴边却变成:“你修仙之后就会离开了吗?”
书生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但是他实在不希望白狐离开,他不想一个人待在石洞,尽管现在的情况和他一个人住在石洞也没多大区别。
白狐没有回答,而是直直的看着书生,书生的脸又是红了。他明白自己问的太突兀了,也太失礼了。本来白狐收留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管白狐的去留!
就在书生打算放弃的时候,白狐终于开口道:“你死之前,我都会在石洞的。”
白狐其实是很认真的回答书生。刚刚看着书生的时候,白狐是在想着自己修炼的程度里飞升还有多久,算来算去,觉得肯定要比书生的寿命久, 便给了这么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