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的伙伴们-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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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鱼的伙伴们-苇-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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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几乎掩盖了整片玻璃牆,交头接耳,像故意不让我加入般。
  我探头,好不容易才找到最右边的一小片玻璃,看进去,裡头是白得快反光的另一间房。
  只有一张椅子,有个男人坐在椅子上。
  男人看起来满年轻的。
  我偷听他们的对话才知道,原来他已经二十六了。
  男人有张令人舒服的脸,此刻像来应徵模特儿般,不施脂粉地坐着,被他们评头论足。
  ……那沉寂而乖巧的姿态,看起来像心理变态多于疯汉,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多重人格患者吧。
  我现在很期待看他怎麽用三流演技装作自己有几个人格,扮演截然不同的人跳舞或歌唱,那一定很好笑。这个沉默的男人会怎样扮演?突然站起来大哭大笑还是跟空气作对手戏?
  医生们开始介绍自己,逐个按下麦克风,向他说话。「……我是港大心理系教授陈永泰,这次是来帮助你的,请你明白这点然后跟我们合作。」
  大家的介绍都很简短,空气中有股难以形容的压力,他们像隔着铁栏观察老虎般,想看牠威勐地张开血盆大口,却又怕会伤害到自己──虽然明知道老虎不可能破开铁栏,这个男人也不可能打破玻璃冲出来,而且……看啊,他那双白白的手可以干些什麽啊?
  我觉得他们的紧张跟期待真好笑,明明当了这麽多年心理医生,竟然比我还要不自在,搞什麽啊?

  介绍过一轮,但似乎没人要给我说话。
  我站在陈教授旁边,儘管他只给我儿童半价位。
  我硬是把脑袋挤进去,压下按钮,「嗨!你可以叫我阿透,我来这儿是为了写多重人格的论文。如果你是真的,请你尽情表现给我看!试试变调装第二个人的声音吧!」
  我就这样按着键,声音传出去了,来不及了。
  那个始终保持沉默,像扯线木偶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转头,看着我。
  刹那,我们的视线隔着一块玻璃相遇,撞在一起。
  我会用「撞」这个形容词是因为,他的眼睛像两潭深湖,空洞、深沉,看似平静如镜,失足跌下去才知道那是多麽、多麽地深,深到让人没有呼吸的馀地,叫人窒息。
  我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对他的挑衅。
  我还未回过神来,教授已抓着我的手臂,拉我离开麦克风。他低吼:「你在干什麽!」
  我呆呆看着他,虽然理解他的愤怒,却不知道他为什麽这样激动。
  「你是第一天念心理学吗?你去挑衅一个有暴力倾向跟精神分裂的病人?」
  「什……」
  「他是个哑巴。」
  「砰!」
  突然一声巨响传来,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护住头部。
  虽然不知巨响与震动何来,但我微微蹲下,远离那片玻璃。我知道其他人也如此做。
  我从手臂间隙看出去,看见那个男人,那个哑巴……
  现在我知道发生什麽事了。
  他刚刚突然抄起椅子──室内唯一的硬物,向玻璃掷过来。
  防弹玻璃没有出现裂痕,他不能伤害到我……但你知道吗?那个男人不在乎。
  他不在乎,也像不知道那片玻璃是敲不破的。他直直走过来,再抓起椅子,用两隻椅脚疯狂地撞击!撞击!撞击!他要把玻璃敲到爆,直到他可以出来,或拖我进去把我打到死为止!
  他像突然爆发的地雷般,狂怒一迸而发。
  「天啊!你给我滚出去!」
  我被教授推出门外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我看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看见他高举起椅子,嘴巴开开合合,像在狂吼。
  ──他不是哑巴吗?
  只要想到他那发不出声音的喉咙、彷彿被人用针线缝起来的喉咙……我就觉得毛骨悚然,我没跟哑巴相处过也能想像,他们的尖叫一定又拔尖又细小,像邪恶又毛茸茸的小动物、对、或许像蝙蝠般愤怒地哀哀叫,那太可怕了……那是种教人心寒的恐怖……
  更重要的是,他在狂吼的同时,紧盯着我。
  他由始至终都盯着我,一眨不眨。
  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警告我,他会把我拖进去撕碎。
  「你出去、快滚出去!不要让他见到你!天啊,你搞垮了我们的计……」
  彷彿我是火而那男人是瓦斯,他唯恐不及地让我远离那男人。
  我被那死老头推到差点跌倒,连滚带跌的被赶出门外。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呆呆地站在外头。地板在微震,耳边还听到一下又一下撞击的巨响,是从房裡发出的,那个男人还没有平静下来,他会的,但不是现在,是打了好几支镇静剂或Demerol,也许还被几个男护士用皮带绑着之后,他会的。
  我紧紧地盯着球鞋头,想要消化刚刚几秒间发生的事。
  因为我想确认在那片溷乱之中所听到的三个字,是不是真的听到了……
  没错,我肯定听到了──
  杀人犯。

  那是我跟他的第一次见面。
  四年后,他不知怎麽找到我的地址,按门铃,站在我面前。
  …… 我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我用了几十秒来唤起自己的回忆。
  然后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关上了门。
  门才关到一半,男人的手插进来,紧紧抓着门边不放。
  「你想怎样!你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
  我很没种地用力按住了门,但……真的太可怕了,那个男人看上去不堪一击,但力度大到不可置信!
  门板被慢慢地推开,我赶忙用背部顶住,「你再这样下去我要报警了!就算你是残障人士也一样!」
  我死命地回想手机到底丢去哪了……我上床睡觉之前,手机到底丢去哪了?
  小小的房间内一条电话线也没有(付不起钱),现在能够救我的唯有那部手机!
  我想大吼特吼引起邻居的注意,却很悲哀地听到隔邻关上门的声音,然后是上层关门的声音,再来连下层、下下层都关上了门……现在是什麽世道啊?太没有良心了吧你们这些溷蛋!救我啊!在我被这傢伙、这杀人犯掐死之前快点来救我啊!现在唯有自救了!
  手机呢……我的手机到底躲去哪咧?
  「你别打算进来!我死也不会让你进来的……」
  脚跟一点一点地往前滑,我知道快要被他得逞了。
  因为他一言不发(事实上也不能发出声音),极像被不知名的怪物压迫,更恐怖了。
  「……一大早鬼吼鬼叫的干什麽啊……」
  昨晚被我带回家的女大学生,此刻像猫一样揉着眼,只穿着内衣地走过来。
  蕾丝内衣内「微波盪漾」,还有那双四十二吋长腿……不过现在也不是食色性也的时候了。「快过来!快过来帮我!有个精神病要闯进来!」
  女孩的脸色一白,停顿了两秒后,赶紧冲进房穿衣服。
  「喂──过来帮我啊!妳先过来!」
  亏她还好意思边穿衣服边从房内叫出来:「喂你家有没有后门?后门在哪裡?麻烦死了,早知道就不上来了……这裡又臭又髒!如果不是你说会搞定那篇论文……」
  「不要说废话了!快过来帮我……呜!」
  说时迟那时快,门板突然一震!
  我像被人从背后揍了拳,跪下了。我想那是因为他一脚踹在门上。
  我站起来的时候,听见女大学生短促的惊叫,男人正站在我身后。
  「喂他是谁!你认识他吗?喂!你欠了他钱不还?」
  用T恤紧紧护着胸前,女孩躲到我身后去。
  相信我,现在是我比较需要躲到她身后,至少她跟那个杀人犯无仇无怨。
  我大大地叹了口气,啊啊没所谓了,既然他都进来了我也不够力气把他推出去,「你到底想怎样?」
  男人像变魔术般手中多了本笔记簿,他翻开其中一页,撕下来,递给我。
  我没有接,就这样看着那些字──
  我有话要跟你谈。
  看到那句子,女孩如获大赦,套上T恤拉起包包就闪人。
  鑽出门缝时还记得吩咐:「你答应过的论文要写喔!」
  好吧,现在只剩我跟他困兽斗了。
  我偷偷地观察他,以乏善可陈的心理系知识观察他──不知是否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我总觉得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心理变态,我说的是他的脸容太平静、整个人也太缺乏存在感了,感觉像会把女孩子的身体各部分切下来浸在防腐剂中观赏的艺术杀人狂。我也有足够理由相信,毕竟我看过他突然抓狂,整个人像鬼附身。
  男人伸直一手,像小学生交功课给老师般,一直没有放下纸张。
  直到我烦厌了,一下把纸抽走,「你想要站着谈吗?坐吧!」
  我看着男人盘腿坐下了,才挑离他远点的地方坐下。
  这时候才见到,原来他揹着个满大的圆筒形运动袋,那个袋子非常残旧了。
  「你说……有话要跟我谈是什麽?为什麽你会知道我的地址?你特意来找我?」
  我一口气把心中的疑问都吐出来,没有考量到他的写字速度。
  但……我怀疑自己有没有料得准他的一天,那个男人听完问题,只是不疾不缓地再撕了两张纸给我。
  我一拍额头。天啊!我还可以怎麽办?这个疯汉是有备而来的!
  明知道不可以惹怒他,但我简直是用抢的把纸抢过来。
  如我所料,纸上写着:
  我见过你,我对XX的你有印象!
  你说过来找我是为了XX的论文,我X你的
  ……一堆删过来又划过去,就算删了还是猜得出来是什麽的语助词。
  我看到这儿几乎把纸撕烂了。男人的手伸过来,把纸翻转。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看错边了。把纸翻过去时,我看见刚刚那篇金星文的落款是「密」。
  还像小学生般记下了日期跟详细的时间。
  密?
  原来这个男人叫阿密吗?
  我想,但我再一次猜错了,纸的后页,是完全不同的笔迹──
  儘管我早知道他可能是多重人格患者,但我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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