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拜拜,医生叔叔!”
“医生,围巾啊!”
也不管会不会勒死阿心,陆皑扯着围巾的一端举高。
当陆皑站起来看向门口时,医生已逃离般冲出去,只向他们留下一声:“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医生!”
他们唯有将手圈在嘴边,齐声喊道。
“啪嗒”一声。
他轻轻地合上大门,屋子里漆黑一片。
阿密还没有回来吗?还是又闹脾气去了公园的老位置抽烟了……
边这样想着,他边脱掉皮鞋。眼睛微眯起来,他看到玄关的另一双鞋子。
虽然那双球鞋东倒一只、西歪一只的,但勉强证明了他的教育成功。
……那家伙即使在暴怒之下也记得他规定过得在玄关拖鞋才可以进去。
他低叹一口气,换上拖鞋,将大衣脱下丢在沙发上。
外头的街灯晕黄,透过百叶窗化为一条条橘色光线映在他脸上,他听得见马路上的车声隆隆,还有隔一条马路的商店街为了应节而播放的圣诞歌,在商店开关门时会溢出来。
他的平安夜为什么过得这么不平安啊……
从大衣的口袋摸出一包烟,里头的香烟已经所剩无几了。他抽出一根,坐在沙发上抽烟……
油画的气味大于一切地覆盖着他的嗅觉。
借着百叶窗透进来的光,他看到架着的一幅画。
画放在半开的窗旁自然风干,也让他知道了为何客厅这样冷……那家伙虽然圣诞节这段期间有假期,却宁愿留在家中画画吗?也是要卖给画廊的画吗?
快十二点了……他揉揉眼睛,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再不进去哄哄他,那小子一个离家出走更糟……那他得来不易的圣诞假期就可以确定泡汤了。
他推开客房房门。
铁架床上一团隆起,被子下,男人蜷得像颗虾米。
他将掉下地的海绵宝宝大布偶捡起来,放在床上,顺便拉开了被子一角,免得他被闷晕。
“……怎么了?今天不是放假吗?你没找橘狗的同事出去玩反而留在家中画画?画廊那边催你交画吗……。你这家伙不是很受Noel那群女生欢迎的吗,她们有叫你出去唱KTV吧?”
没有回应。
再抽吸了几口烟,他觉得对空气自说自话真蠢,但又万分确定这小子不是睡下了。
这个易怒的误杀犯不把他折磨个透怎么舍得睡觉啊?说笑……妈的,干脆闷死他算了。
“……我……刚刚有看见你站在餐厅外头,为什么不进来?你知道吧,我之前约了三月,让他把木头蛋糕带过来餐厅然后……可以跟大伙儿一起吃蛋糕什么的,因为他们之前都见过三月了,我觉得三月能听到他们的赞赏也会很高兴的……哇!”
突然,被子像海啸般被掀起,直直向他扑来!
他来不及闪躲,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后脑勺就撞上床铺了,被子盖住他半张脸,他感到双手大事不妙地被捉住、拉扯。“阿密,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当男人再离开他的时候,他的手腕就突兀地多出一幅手铐。
……手铐?他没看错吧?真的是手铐!这家伙何时买的!他为什么不知道?
“向密,这幅手铐你何时买的?妈的,我不是不准你再买性玩具的吗?”阿密坐在床上,脸无表情地将他掉到床上的烟蒂给弹开,老神在在地反驳:“这不是性玩具,是在cosplay服装店里买的,是cosplay用具。”
“它是不是cosplay用具要看你用在什么地方!”啊啊,竟然还敢跟他耍嘴皮子!当他是三岁小孩般好骗吗?他们住在一起多少年了?“哼,你不可能只买一幅手铐这样少!你吧那些按摩棒都收到哪里去了?”
阿密歪了歪头看着他,略长的刘海落在眼皮上。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或灯光的问题,男人的眼瞳转深了色泽,他熟悉的,三月浅茶色的眼瞳仿佛转变成阿密的眼睛,邪恶深沉的纯黑。男人挑衅地说:“你想看还是想用?”
“妈的!”……还真的有买!理智断线,他起脚一踹,“你也不想想你这个野心维持多少年了!你敢用在三月身上,我跟你没完!”
这一踹用力到连拖鞋都飞出去了。
听到三月这个名字,男人的反应竟恁大。
男人轻而易举地抓住他腾空的飞脚,然后用大腿压着,像只猫般顺势爬上来。
在他要说“好重、滚开”之前,男人放轻嗓音道让人心底发毛的地步(牢骚倒是一点也没有少):“三月、三月……你每天只会念着三月这样、三月那样?我买了性玩具让你发现之后,你不是担心自己,第一句还是三月?平安夜你也只叫三月去吃饭,你在他妈的监狱蹲到快烂掉的时候,难道我没有拿蛋糕进去给你吗?对着我就是老是板起一张脸,对着你养的那群宠物就嬉皮笑脸的算是怎……”
“带你去?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脾性,问我为什么不带你去之前先检讨一下自己吧!带三月去怎么说都比带你去安全吧?”
“喔,怎么了?我是真的有这么见不得光,还是你害怕被别人知道跟你同居的是双重人格者,你害怕在你那一群宠物前的主人光环会摔破吧?带三月去有比较好吗?带有自残倾向的单亲爸爸去会让你比较哟面子吗?”
“你在妒忌个什么劲?今年是公主他们约我出去吃个饭,叙叙旧,所以我也带三月去……圣诞节整天留给你,那平安夜我给三月总行了吧?你好歹也体谅一下我想跟三月过节的心情啊!难道你要我一、三、五给你,二、四、六给三月吗?你干脆把我砍成两半,你跟三月一人拿一半好了!”
这会儿,阿密调整了一下角度,眼睛从背光的阴影中露出来,看着他。
他蓦地感到心寒,有股凉意从背部开始爬升,直凉到后脑勺。
阿密看他的眼神好像在说“并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幸好这样的神态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哼,说什么一、三、五的,你甚至没有一个星期是天天留在家里的。当什么烂狱医,像困在兽笼里的一头小动物,你跟那些囚犯有什么分别?喔,有的,他们会给你钱是吧?”
“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我已经跟你说过不少次了。”
也不想想当初他是为了谁才会当狱医的!为了他,向密!
……不过这句话他死也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的。
对,他不像阿密那样有本事,替人搬搬家具、闲时在家画几张画卖出去就可以过活,他就是犯贱去做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如果当初他没有犯贱地去招惹这个男人,只怕阿密跟三月早已因为精神崩溃上街乱砍人了,然后判了十年八年的刑期,在牢中被奸到屁股开成一片花海了!
“狱医很难找,如果我走了的话不知道何时才有人接替,而且那群家伙的刑期不短,我最熟悉他们的病历和敏感症状,还有他们每个人的脾性,我走了的话那之前千辛万苦要他们养成的服药习惯就……”他发觉自己简直像要说服阿密一般,挖心掏肺地细数起来,反而像被责难的孩子了。
“他们是你的什么人?他们算是什么东西!”
阿密霍得将脸转过来,狠狠瞪着他,“在看着其他人之前,看看三月跟我!三月有多么寂寞你知道吗?如果你不能陪他,那你捡他回来干什么……”
“三月已经有我了!你凭什么说他很寂寞?寂不寂寞不是你说了算的!你看真正觉得寂寞的人是你吧……我不让三月跟你接触,你也别像个小儿般天天说寂寞、寂寞然后哭哭啼啼的!”
他用另一条没被压制的脚拖出膝踢,踢在男人的侧腹上。
他上了一整天的班已经很累了,回来还要听他乱吼乱叫、还要服侍这个小子吗?
又要妒忌三月、又要妒忌公主他们,最后还要翻旧账埋怨他的工作……究竟有完没完啊?
“够了!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埋怨一气,你是长不大的小鬼吗?”
“反正在你眼中,我就是长不大的小鬼!”
阿密突然离开了他,用拳头重重地击打床铺,老旧的床褥整个陷下了一块,“无论多少次生日都好,都只是他妈的家家酒而已!你想我怎样?”
仿佛戳破了一个涨满的气球,刹那吓人刺耳,然后是一片心照不宣的寂静。
床铺被阿密的蛮力打得微微震动,他闭了闭眼睛,索性不挣扎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像三月那样敏感了?他跟三月都会随着时间而增加年纪,但是人格毕竟只是个人格,阿密的成长不能用时间尺度来作标准……如果那么在意的话,那就说出口啊,那就不要庆祝生日啊……先提出也要有“生日”的人明明是他!
“……莫名其妙……我从来都没有要求你变成什么样子吧……”双手被拷在床头铁架上,他举得手都酸了,于是翻了个身,找另一个舒服位置躺,“以你那副德性,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期待你会变得多成熟多忍耐,光想像我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阿密,那个总是狼吞虎咽像饿他十天八天没有给他吃东西,就连戴保险套那十几秒的时间都没有办法忍耐的家伙会变得沉默稳重、懂得体贴别人?
怎么可能啊?他光想都要吐了,这样奇迹的事他从没想过会发生,假设阿密真的为了他或三月而转变,到了最近决定困扰的肯定是他吧。
……但现在阿密察觉到的,反而是他的转变吗?是阿密停留在原地,而他跟三月越走越远了,把他遗下了,让他很不安,不安感与日俱增所以才爆发吗?阿密妒忌起围在他周遭的一切,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了他与他站的已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他们需要彼此、住在同一间屋中,却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他的国度中,只有非常少的居民会知道阿密跟三月这个名字。
“你啊……就维持这个样子就好了,每天早上因为赖床害三月迟到而要用跑的去蛋糕店,去橘狗兼职,搬搬家具当做运动,尽情地流流汗水;跟旧朋友说说笑笑地叙旧,然后把那些钱拿去买贵得吓死人的颜料、买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玩具或是去大吃大喝奢侈地花掉……偶尔边看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