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那啥,那个,早上好!”
“苍凌霄奇怪地看他一眼,说:“进来说吧。”
江书林在沙发上坐下,手心在腿上搓了搓:“你还好吧?”
“还行吧。”苍凌霄洗好脸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吗?”
“这一年在美国,不是吗?谢谢你的关心。”
江书林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昨天你生日,没给你庆祝。呃,过的还好吧?”
苍凌霄的脸却不由自主地沉了,尽管他不想让江书林担心。
江书林也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扯什么不好扯这个去。
两人正尴尬地面对面坐着,苍凌霄的手机响起打破这片沉默。
“你现在在哪?”没来得及说“喂”,郑希肴便劈头问道。
“在家里,有什么事吗?”
“你呆着不要动!我马上过去啊!”说罢匆匆挂了电话。
苍凌霄缓缓转回头,看着江书林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书林狠狠抓了抓头发,泄气般地惨叫一声,说:“算了,反正你迟早要知道的。昨天下午开往洛杉矶的航班出事了……说是有人生还的可能性极小。”
苍凌霄怔住片刻,随即轻松地一笑:“怎么以前不见你这么关心什么天灾人祸的……”
“你不要吓我……你没事吧……”江书林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我没事啊,怎么一副我该有事的样子?”苍凌霄依旧淡淡地笑着。
“苍凌霄!你……你不可能不知道昨天尉迟颜又回美国去了吧?他还特意跟我说要照顾你的,怎么会没通知你?不会吧……”
“我知道啊……”声音很轻,仿佛怕打破什么脆弱的东西。
江书林惊讶地张大嘴呆在原地,苍凌霄却没在意,缓缓走去开了电视。
走的很慢,很慢……
“7月16日北京时间17点53分,由上海浦东机场飞往美国洛杉矶的飞机不幸坠入海中,机上包括乘务人员共148人目前均下落不明。搜救工作正紧张进行中……”
新闻报导着民航局对这次事故详细的分析,播放着电脑模拟飞机失事的全过程。苍凌霄耐心地看着。当转到下一条新闻时,他又换去别的台。
好像是每个台都把这个新闻放了一遍,但他已经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他脑中对画面存着的印象了。
46
46、十九 。。。
江书林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做着一切,想阻止又不知如何开口。尽管表面看不到他的悲伤,但整个房间的气氛也让他心中隐隐痛起来。
直到郑希肴破门而入。和江书林打了个照面,他也不多言,径直走上去关了电视。
苍凌霄茫然地抬头看向他,像是过了好久才认清他是谁,开口道:“怎么关了?也是一起严重的事故,我们应该多关心关心……”
“闭嘴!”突然意识到自己语言的过火,软下声继续说,“不是都派各方力量全力搜救了吗?会没事的!”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苍凌霄依旧安静地坐着,过了许久,轻声说:“恩,我知道。”
“恩,你先休息,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同学也会帮你留意着的。”
“你知道吗?昨天是我的生日,我和他吵了一架。这竟是我第一次开口和他吵……然后他一气之下,就说坐当天的航班回去了……”
“好了,别想了……去躺着吧!”
苍凌霄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任由他两扶着躺回床上。却在郑希肴示意江书林自己要回去时,抓住他的衣袖。
“陪我出去走走好吗?”苍凌霄恳求般地开口,漆黑的眸子没有焦距。
郑希肴终是叹了口气:“也好!”
江书林被留下准备饭菜,郑希肴跟在苍凌霄后面走在梧桐树荫下。
柏油路被烈日烤得散着热气,偶尔几个人赤着上身穿着短裤骑着“叮啷”作响的自行车从他们身旁擦过。
郑希肴就走在苍凌霄的两步之后,不快也不慢,一路无话。
苍凌霄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走到哪儿,待到停下脚步抬起头,才发现面前是一家外地人开的小饭摊,老板的女儿应是要上高三了。不是吃饭的时间,一家三口正坐在原本给客人坐的位子上看着电视。
老板意识到门口站了人,立刻起身招呼:“哟,小凌霄啊!来吃饭的吗?”
苍凌霄微笑着说:“不是,只是走到这里。下次来。”说着转回身。郑希肴看到他拉扯的嘴角堪堪僵在脸上。
苍凌霄走进一条小巷,突然停住。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颜在这个地方跟我说你们发生了关系……”
“凌霄你……”郑希肴顿感窘迫。
“呵呵,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这件事罢了。”
有笑声,郑希肴却明白这句话中没有笑意。
“那个时候,我觉得很痛。”苍凌霄继续说着,“可至少我知道我是实实在在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可是现在,我好像感觉不到我存在的痕迹了……”
“……可是不管怎样,关于他的记忆永远不会抹去不是吗?”
苍凌霄想了想,回过头对他露出笑颜。
阳光洒在他脸上,温和地在周围荡开。
郑希肴走上前,轻轻拭去苍凌霄眼角的晶莹,也给他一个微笑:“记忆才是活着的证明。”
“恩,我们回去吧!”
一周后,搜救工作终于结束,各大媒体沉重地报导所有乘客和机务人员共148人全部遇难。
同时,尉迟颜的“COLOURFUL WORLD”世界巡回演唱会剩下的十来场都以极低调的理由取消。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边听新闻边吃晚饭。
苍凌霄听着父亲对现在频繁的天灾人祸评头论足了一番,决定把白天不顾江书林的劝解还是定下来的事说出来。
“我想明天回学校去……”
“怎么突然要回去了?你看现在乘飞机多不安全!”桓青往他碗里夹了一块肉。
“突然想起来下学期要完成一篇论文,想早点准备起来,怕来不及……”
“唉!回来才没几天!”
“你做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的!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们也放心些。”苍云轩拍拍桓青的手,对苍凌霄说。
晚上躺在床上,却听见爸爸略显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句“孩子大了,留不住了。”
办登机手续的柜台前稀稀落落地站了些人。苍云轩和桓青在供乘客等候的座椅上坐着,身旁一只手推箱。郑希肴和江书林把苍凌霄拉到了一旁。
“靠,我还是不理解你这么急着走干嘛!”江书林不满地说着。苍凌霄胸前一个玫瑰花型的吊坠却也让他知道,再怎么说苍凌霄也不会改变决定的。
“我不是说过好多遍了吗……想去那里找些东西……”苍凌霄淡淡地说着,却掩盖不去眼中的悲伤。
“喂,你别这么感伤啊!”江书林重重在他肩上敲了一下,手却没再离开,脸也埋了进去,“老子看不习惯!”
苍凌霄任由他搂着肩流眼泪,笑了笑,想安慰他:“不就是没了个人吗?也没什么大不了。”心中再咀嚼几次自己刚吐出的话,泪水就像决了堤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郑希肴不着痕迹地拉开江书林:“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哭,像个什么样!”
江书林赶紧抹抹脸,苍凌霄却一动不动地站着。
“好了,也差不多了,快去领登机牌吧!”
苍凌霄转向父母等着的地方,说话的时候鼻音还很重:“如果尸体找到了,送回来了……帮我和他说,我爱他,一直,从来没有变过。”便头也不回地走过去。
飞机平稳地起飞。他的位子在窗边。看着下面的房顶越来越小,消失在大片大片的色块中,继而再被厚厚的云层遮住。
他突然有点紧张,无所适从。
又过了很久,乘务员来收走了食物的托盘和包装。他看到机身下的云变得稀薄,才松下紧悬的心。
每越过一个时区,广播里就有一个温和的女声用两种语言播报着当地时间。
苍凌霄却一直没调手表。他盯着秒针一步步地走着。他在等待着。
终于,秒针指向12的时候,表上的时间为17:53。他从小小的窗口向下看去。
这里,就是这里……
纯净的蓝,一望无际的蓝。蓝的摄人心魂。
海面上投下飞机的影子,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离海很近,很近……
47
47、二十 。。。
关于尉迟颜的记忆似乎被海水浸透,成了透明的深蓝色。
曾梦到自己在海水中扑腾,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接触到的都是海水的感觉。睁开眼睛,透明的海水的蓝让你以为可以看穿它,然而看到的依旧只是透明的蓝。
有时阳光从水面上照下来,层层波光晃动着,海水也是晃动的,连着心也跟着闪烁不定的光芒晃动。
脚不着地,无处支撑。身体随机地上下漂动。只有一种感觉,空。
忽而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在这种情景中。吞噬一切,蓝到要把自己也淹没。
“小伙子,你还好吧!”座旁的一位矍铄的老爷爷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他摇摇头:“没,只是看海看得出神了。”
“海是很美,却也坏得狠啊!我儿子,也是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吧,到海里把一个溺水的小女孩救上来,自己却上不来啦!”老爷爷爽朗地笑着,丝毫察觉不出什么伤心。
苍凌霄安静地听着。总觉得老爷爷说到他儿子的时候,眼里有什么东西。
“老婆子上个月走了,她说有点想儿子呢!我说我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你净想些死人的事干啥!她不听,我说你再不听我一个人出去玩去,不带你。”
老爷爷呷了口茶,继续说:“老婆子闭眼的时候,医院里正好一娃娃出生,哇呀那一嗓子吼的!出生和死亡也很近的呀!老婆子以前一直给我讲,听别人说美国多好多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