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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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路行-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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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到惊吓的薛适,失声大哭,他使劲把头埋进了小玲怀里,竭力挣扎道:“不是妈妈,不是妈妈!要妈妈!”
  小玲抱着孩子,哄了半天也没用。傅雪萍又缓过来一些,才抱过了孩子。
  她拥着薛适,慢慢摇晃,在儿子耳边不停安慰道:“我是妈妈……我是妈妈……”
  刚开始,薛适认不得母亲,不停踹着傅雪萍。后来,随着母亲在耳边的呢喃,他才渐渐稳定下来。
  小玲顾不上收拾厕所的残局,不停倒抽着凉气。她走回小卧室,眼睛不敢张开,只低头问道:“阿姨……找不找叔叔回来?”
  “……先找对面楼的那个中医吧。”傅
  雪萍抱着快睡着的孩子,抬起头,想看看小玲的脸,对方却早已消失不见了……
  小小的薛适,因此心悸了许多天。他不懂母亲病发的原因,也不懂,这骇人的经历,对他苦涩的成长路途而言,只是一幕无足轻重的简单开场罢了……
  说来也怪,不论在哪个年代,幼儿园都算是北京市的稀缺资源。
  薛适三岁时,大姨托关系帮他找到一处幼儿园。手续虽简单,地方却离家很远。
  赶巧,那处离傅雪萍的单位较近,于是她带着孩子,暂时搬离文竹园,在东区的某个胡同内,临时租住了一间单薄的平房。
  薛适第一次走进那房的时候,满眼诧异。不见绣花窗帘,没有崭新家具,照明就仰仗着一枚光秃秃悬吊着的灯泡。电视小得可怜,仍顶着两根极长的天线,配着那不停闪动的黑白画面,活像一只方形蟑螂。
  随娘儿俩一起来的,不是薛勤胜,而是保姆小玲。薛适不明白,既是搬家,为何不搬到更好的地方去。而且他不懂,家里为什么总是没有男人。
  这段暂住的时光,每日清晨,傅雪萍先是骑车将薛适送到幼儿园,下班后,再把孩子接回来。
  刚开始那几天,薛适又哭又闹,他离不开妈妈,也无法适应群体环境。
  让薛适唯一感兴趣的,便是坐他左边的,那个黑皮肤小男孩。
  那个男孩,皮肤略黑,脸庞稍显圆润,衣着很是干净。长长的睫毛总是呼扇呼扇地眨巴着,嘴唇也是极其粉嫩的。
  其他小朋友,不是浑身污渍,便是满脸鼻涕。左边男孩跟那些土娃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那男孩像是镀了层光环,总吸引着薛适的注意。每当薛适即将哭闹时,只要看到男孩可人的五官,情绪便瞬时消散了。平时,薛适故意抢过男孩的玩具,对方倒也不恼,只是笑笑,而后便与薛适一同玩了起来。
  那种吸引,很是莫名。
  薛适的幼儿园生活,仅维持不到两个月,就草草完结了。他甚至不记得左边男孩的名字,却暗暗惦念了对方许久许久。那无法解释的向往,是否能说明,这就是天生所致的呢……


☆、没有阳光的文竹园

    傅雪萍带着儿子,又搬回了文竹园小区。
  1013,是整栋楼最阴冷的地方。暖气微弱不说,户型又偏偏冲东,除却早晨,就再也照不到阳光了。
  然而,窗外那满是钢筋骨架的庞然大物,就像在一夜之间,忽然耸立而起似的。
  妈妈说,那是新盖的小学,是薛适将要努力用功的场所。
  仅存的一丝阳光也被剥夺了。1013虽不温暖,但起码是个避风的角落。薛适总爱守在其中,自娱自乐地摆弄着心爱的玩具。
  怕只怕,那团隐匿在家中的,活体雷暴云……
  某个工作日,小玲请假找老乡去了。薛勤胜极不情愿地留在家里睡觉,蓦地,就被无比绝伦的哭声震醒了。
  “祖宗!”
  薛勤胜飞身冲出小卧室,只见儿子在床上哭闹打滚。
  薛适本以为凭借着哭声能将小玲召来,不料却唤醒了地狱魔王。薛适又试探性地嚎了两嗓子,见只有父亲一人在家,顿时心底一凉,倒哭得更凶了。
  薛勤胜赶紧拿饼干牛奶递给儿子,儿子却不吃。薛勤胜皱着眉头,呆愣地哄了两句,儿子却还是继续哭闹。
  薛勤胜哪里忍过别人,他粗着脖子,冲薛适狠狠地咆哮了一声:
  “哭!”
  薛适打了个哆嗦,看着父亲,先是怔了几秒,而后恐惧袭身,便又哭了起来,辗转的嗓音十分挠心。他的大嘴歪咧着,都能看清颤抖的喉头。
  薛勤胜一手翻过孩子,冲着屁股猛打了两下。薛适愈加惊恐,遂哭得更凶了。
  薛勤胜咬着牙,单手扶着薛适的脸,另一只胳膊抡起,那粗糙的手掌,就着十分力道,狠狠砸在了儿子的半张脸上。
  薛适顿时矒了,耳朵嗡嗡的。许是惊吓过度,哭声倒还真的降低了。
  “还哭!”薛勤胜指着儿子呵斥道。
  薛适捏起嗓门,哭声变细了,但却成了嘶叫,让人听了更加不舒服。
  薛勤胜再次举起胳膊,作势要打。薛适赶紧止住哭声,通红的眼睛看着父亲,不停地抽泣着。
  “再哭我还他妈抽你!”
  薛勤胜指着孩子,一字一字咬着说。罢了,他转身回房,摔门睡去了。
  薛适控制不住抽泣,又怕被父亲听见声响,于是,他用胳膊抹抹眼泪,将脸深深埋进了枕头里……
  只要同父亲独处一室,薛适便会感到莫名的恐慌。说也奇怪,薛适若能忍住一些,不哭闹,那薛勤胜总也不会故意去打亲生儿子的。但薛适偏偏不忍,就是要挑拨父亲那
  脆如蝉翼的耐性。
  另一个工作日。
  午饭过后,薛勤胜躺在小屋床上,他闭着眼,脑中不断盘算着什么。
  即刻,他唤来正在厨房洗刷的小玲,甩过十块钱,将对方打发了出去。
  薛适目送小玲远去,心内惶恐不安,宁愿她也将自己带走。等了少顷,听父亲没什么动静,薛适便窝在床角,迷糊着了。
  约莫一小时后,一阵轻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薛适。他坐起身,见父亲从小屋冲了出来。
  薛勤胜指着儿子,恶狠狠地威胁道:“敢闹!乖点儿!”
  薛适惊恐地盯着父亲,毫无反应。
  薛勤胜奔向大门,迎进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还没见到人形,薛适就已经闻到味了,熏得直想打喷嚏。
  女人那双裸…露的腿,交叉徐行,进了大屋。她见到薛适,喉咙便瞬时捏紧,那样嗲嗲地夸赞道:“哟!这孩子长得真漂亮。”
  “啊。我儿子。” 薛勤胜瞥着孩子,轻描淡写地命令道:“叫干妈。”
  薛适瞪着双眼,不知这妖孽有何居心,也不知她要和父亲做些什么勾当。他心中必然满是嫌恶,于是要紧牙关,死不开口。
  薛勤胜皱起眉头道:“叫干妈。叫啊!”
  女人站在一旁,赶忙劝慰:“没事儿勤胜,孩子怕生。以后熟了,自然就会叫了。”说完,她冲薛勤胜使了个眼色,俩人就黏在一起,毛手毛脚地挪进了小屋。
  房门一声反锁,即刻,□阵阵。
  薛勤胜与女子正亲昵到兴头上,便听屋外,传来了薛适绵延的哭声。
  那二人本想不顾吵闹,继续缠绵的,怎料哭声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毁人心绪的地步。
  薛勤胜定是脱光了的,他在屋内扯着嗓子,向外大吼一声:“别哭啦!”
  薛适不顾,继续哭嚎,轻易便将屋内二人的欲望浇熄了。
  薛勤胜光着屁股,冲出小屋,死死瞪着哭闹的儿子。他抡起胳膊,刚要打下,就听那娇滴滴的声音怨叹了一句:“勤胜,我走了。”
  薛勤胜阻拦无用,女子还是穿好衣服飘了出来。临走的时候,她偷偷回头,轻快地白了薛适一眼。
  趁父亲送别的空挡,薛适爬上沙发,向小屋内侧直直望去。他盯着那凌乱的现场,欲要寻找罪证似的,一抬眼,却见父亲正站在身边,脸竟是那样的阴沉恐怖。
  薛适知道自己为父亲捣乱了。他恐慌至极,终就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薛勤胜怒不可遏,一记斥责:“哭!”
  他抡圆
  胳膊,给了儿子一巴掌。不料,扇耳光已不像原先那样奏效了。薛适未被震慑,反而更加害怕,歇斯底里地嚎叫了起来。
  接下来,薛勤胜的一系列动作,是在多年之后,他本人亲口讲述的。对此,薛适已没了印象,也不知是否确有其事。抑或,是因为此段经历太过恐惧,而将它选择性地遗忘了……
  薛勤胜两手胡乱抓住薛适的身体,将儿子凌空举起。他面向小屋,抬起自己的腿,用脚抵住孩子的肚子,青筋暴起地咆哮着:
  “让你丫再哭!”
  吼完,薛勤胜腿一用力,将儿子猛地踹出。薛适腾空摔去,后背砸到门板,将将落在了床的边沿。
  薛适几乎哭不出来了,但是裤子和床单,在那一瞬间,都被他惊惶失禁的液体浸污了。
  薛勤胜,像没事发生一般。他兀自穿好衣服,不顾啜泣的儿子,径直走出了家门……
  往后的一段时间,薛适的确被父亲驯服了。
  某次晚饭过后,薛勤胜没有牌局,破天荒地留在了家里。
  也忘了什么原因,薛适又哭闹了起来。
  当时,傅雪萍也在家,想必薛适是哭给母亲听的。对待孩子,傅雪萍绝不溺爱。每当薛适哭闹时,她也不劝慰,只等儿子的情绪自行消退。薛适的一干恶劣天性,被母亲打磨得所剩无几。但这过程,却让母子二人吃了不少苦头。
  面对儿子的哭闹,傅雪萍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兀自织毛衣。她偶尔会极其理性地说教两句,试图与儿子礼貌协商。当然,这对付成人的方法,于薛适而言毫无效力。
  刹那,薛勤胜凭空立现,他指着儿子,将全身力气都贯通到嗓子眼,那样吼道:“哭!”
  薛适像是接到命令,立刻止住了哭声。但他仍抑制不住抽泣,嘴角便隐隐颤抖着。
  “笑!”薛勤胜驯兽那般,呵斥着命令一记。
  薛适便咧开大嘴,努力撑起嘴角,勉强装笑。只是,他的眉眼仍耷拉着,那副模样,也说不出是可笑还是可怜。
  继而,薛勤胜咆哮道:“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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